第二章 靖康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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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嵩王朝,首都汴京,积雪铺满雕梁,冰棱侧挂屋檐,只看屋顶,恰似天上人间。



    只是细看,街面萧条,房屋破烂,行人稀少,泥泞遍地,再也不是那个金翠耀目,罗绮飘香的富贵福地。



    在府右街旁的一条小巷中,有间酒楼,名叫将进酒,门口有些破旧,上面挂着一帘青色的门帷,左右两侧用朱笔书写的楠木对联年月已久,颇为陈旧,但其中磅礴大气之意迎面扑出。



    上联是天子呼来不上船。



    下联是自称臣是酒中仙。



    这对联乃是大唐王朝第一儒圣杜子美所书。



    当时此处还是一个小酒馆,出产酒楼自酿的桃花酿。子美先生最喜桃花,周游全国,行至此处看到有桃花酿,自然需饮上一饮。



    这位子美先生酒至深情处,怀念自己那位“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的绝世剑仙大哥,有感而发,挥毫写下这惊风雨、泣鬼神的两句话。



    前些年,这酒楼在汴京城也是数一数二的名胜之地。只是时下艰难,在这酒楼内,只有稀稀拉拉三五个人,或愁眉不展,或借酒浇愁。酒楼二楼,只有靠窗的一桌坐着三位客人,小声交谈。



    端坐其中的一位灰色棉衣青年人,因面朝窗外,看不见脸庞,但书生说话间的举手投足,饱含书生意气,有一番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气象。



    棉衣青年名叫张择端,曾经挥毫泼墨,描绘出一幅清明时节的汴京上河锦绣图。此时落寞的汴京城,让棉衣青年也有些落寞。



    张择端低声问道:“赵兄,铁兄,两位仁兄看了天象没有?”



    姓赵的男人,名叫赵明诚,小声说道:“这几日一向都是阴雨天,没有看。怎么啦?”



    张择端低声说道:“小弟昨晚睡不着,半夜起来,恰好云散,看见东北方向出现了一颗青白色彗星,直扫紫微星。”



    姓铁的青年,名唤铁中堂,惊道:“彗星主扫除,色青白主兵,直指紫微,不利皇上,看来这大嵩王朝真要亡了。”



    赵明诚也呆住了,说道:“古人言:彗星者,浊乱三光,君臣失政,看来是上天示警了。”



    张择端说道:“说到君臣失政,小弟想到外面有首民谣叫‘城门闭,言路开;城门开,言路闭’;还有一首‘十不管’的民谣,更是将君臣失政说的淋淋尽致,前两句就是‘不管太原,却管太学。不管防秋,却管春秋。’大金王朝都打下太原城了,大嵩守军弹尽粮绝,皇帝也不派兵增援,却要开除上书的太学生。秋天到了,不去防备大金王朝派兵南下,抢夺我们刚刚收成的粮食,却要在太学里恢复此前王相废去的《春秋》课程。”



    赵明诚摇头道:“整治太学,本是好事,但关键要看时机啊,为政者,审时度势,顺时顺势而为,当务之急是防范大金王朝南下入侵啊。”



    张择端说道:“党同伐异,柄臣不合,这是大嵩王朝的积病。只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朝廷弄臣还把祸国殃民的罪名强加到王相身上,要求撤消王相舒王封号,而对在大金王朝做人质的肃王却不管不问,就委实太拎不清了。所以‘十不管’歌又说:‘不管炮石,却管安石。不管肃王,却管舒王。’”



    铁中堂接道:“当前时刻,如此从事,本末倒置啊。”



    张择端若有所思道:“说到本末倒置,我又想起来两句:‘不管燕山,却管聂山。不管二太子,却管立太子。’皇帝不想收复燕山,却忙着将聂山大人的名字改为聂昌。不去打听大金王朝二太子做什么,却忙于册立几岁的小孩子为太子。可见彗星直扫帝座,不是没有道理的。”



    赵明诚点点头,说道:“朝廷做事,颠颠倒倒。‘十不管’之歌确实深中时病,老天爷是不会错的。”



    张择端一声叹息,然后说道:“是啊,所以王相才说‘本朝累世因循末俗之弊’啊。”



    大嵩王朝钦宗皇帝自大金王朝兵临城下后,终日寝食不安,心惊肉跳,情绪非常地低落。这一日,他穿上一身便服,带着贴心太监王德化和一队随从,外出皇宫,想了解民心军情。



    钦宗一路行来,正好遇见一个测字老先生。这测字先生须发尽白,髯及胸襟,面色红润,衣着隽永。手持一幅白布招牌迎风摇动,上书:鬼谷为师,管辂是友。端的是有几分神仙之风彩。



    钦宗看到测字先生的招牌后,停住了脚步。心想平日召进宫来的江湖术士,怕我治罪,尽说些阿谀奉承之词,什么“援兵将至”,什么“天佑我朝”,今日这个测字先生,不明我的身份,想来不会骗我,我何不测上一字试试。



    钦宗想了想,就和王德化嘀咕两句,王德化将身凑近测字先生,轻声说道:“先生,我家主人想测一字。”



    测字先生抬头一看,见王德化年近四十,面白无须,声如女子,知道是个太监,再看看坐在一边的钦宗,一身龙气,却面带苍白,心里就明白了八九分,即刻笑脸相迎问道:“不知客官欲测何事?”



    王德化答道:“眼下时局不顺,我家主人读圣贤书,谋忠君事,怀慈悲心,恐这金贼进城,屠戮生民,侮辱斯文,是以我家主人欲测国事!”



    测字先生闻言,口中虽然不说话,可心中暗喜,他顺手拿起桌上的毛笔,递到王德化的面前说:“需测何字,请客官动笔!”



    王德化随手朝招牌一指说:“就测那个管辂是友的‘友’字吧!”



    测字先生把那个‘友’字端端正正地写好,左手捧着字,右手捻着胡须,思索片刻道:“客官若问它事,尚可另当别论,若问国事,恐有些不妙。你看‘友’字这一撇,遮去上部,则成‘反’字,如果按照字形而解,恐怕是‘反’要出头!”



    钦宗一听,脸色骤变,王德化更是惊得非同小可,他赶忙摆手道:“错了错了,不是这个‘友’字,是是是‘酉’字”



    测字先生听罢,慢条斯理地问:“客官莫非是测申酉戌亥的‘酉’字?”



    王德化看了看钦宗的脸色,连连点头答道:“对对对,就是这个‘酉’字!”



    测字先生随即在纸上写下一个‘酉’字,端详再三,沉吟不语,只是不住地摇头。



    王德化赶忙催促道:“先生快测,不要耽误了我们的功夫!”



    测字先生叹了一口气,摇着头说:“此字太恶,在下不便多说!”



    钦宗听罢,心里冷笑,这老道肯定在故弄玄虚,但一想刚刚的“友”字,心中便有些恼火,便说道:“测字之人,只求实言,先生不必隐讳!”



    测字先生见催促得紧,就假装神秘地说道:“此话说与客官,切莫外传,你看这‘酉’字,乃居‘尊’字之中,上无头,下缺足,分明暗示,至尊者将无头无足啊!”



    那王德化一听,只吓得冷汗直冒,连连叫道:“不不不,不是这个‘酉’字,不是这个‘酉’字!”说着抓起了桌上的毛笔,可不等他落笔,钦宗拍案而起,劈手夺过王德化手中的笔,口中狠狠地骂道:“不中用的奴才!”然后随手在身边的纸上,写下了一个申酉戌亥的‘尤’字,往测字先生面前一推。



    那测字先生不慌不忙地将字接过来,凝神沉思,时而愁眉紧锁,倒抽冷气,时而急搓双手,连连顿足,急得钦宗坐立不安,不断催促。测字先生却无动于衷,两眼低垂,默不作声。



    钦宗着急地问道:“先生因何一言不发?”



    测字先生沉默了一会,在纸上写了一个字“龙”字,然后说到“说来这位官人可能不信,老朽我前知一千年,后知一千年。这个字将于八百年后将取代龍字”。你想啊,龙失其爪,还是龙吗。



    测字先生对钦宗和王德化小声说道:这两位先生,不怕跟你们说实话,我看啊,这大嵩江山,亡在旦夕,万岁爷这位真龙天子获罪于天,无人能救!



    钦宗不听则罢,一听此话,只觉得头晕目眩,腿脚发软,要不是王德化在一边搀扶,早已瘫倒在地了。两人再也无心去了解民心军情了,一路上长吁短叹,无精打彩地回宫去了。



    历史竟然真的验证了测字先生的预测,不久大金王朝攻破京城,俘虏了徽宗、钦宗父子,以及大量皇族、后宫妃嫔与贵卿、大臣等三千余人北上大金王朝,汴京城中公私积蓄为之一空。



    汴京城遭了大难,康王赵构却逃往河南商丘,宣布即位,此后迁都临安,自此偏居江南一隅。



    其后南朝中一员威武将军,愤慨写到“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



    是为生死存亡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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