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中后,亚洲来的高速舰皇牡丹号先于皮尔斯的直属舰队抵达迈阿密,不仅带回了星岛事件的始末,也带来了埃迪.加曼对亚洲事务的全盘构思。
这封信现在就展开在王也面前。
王也眉头紧皱:“工矿集团刚刚脱离资管公司自立门户,非洲分会又拿到了东地中海,打开了土耳其的市场,接下来几年非洲业务应该会进入爆发期,埃迪.加曼居然又想去亚洲?”
“那就是埃迪。”洛林也很无奈,“被爵士剥夺姓氏的时候,他憋着劲想证明自己是优秀的。爵士在死后把姓氏还给他,他反而更想证明爵士的原谅没有错。”
“非洲的总盘是小于亚洲的,有工矿集团的爆发式投资,挑战也小于亚洲。他清楚我不会让他独占亚非,二择其一的话,他没法说服自己把亚洲交给别人。”
“凭心而论,他提出用自己20%的非洲股份换取亚洲7%,从现在看我们还稍赚一点,从长远看则是一笔公平的交易,所以这不是重点。”
“重点在埃迪的心态。”洛林把教棒移到加尔各答,重重地鞭了三下,“东印度公司那帮人在不久前整合了散碎的罂粟市场,准备把鸦片大举倾销到清国。但因为清国一直没有批准鸦片贸易,所以所有的罂粟都要在加尔各答加工、装船,以走私的方式流进清国。”
“这是个愚蠢的决定。不同于我们在新大陆进行的军火走私,把药用的具有成瘾性的鸦片当作普通烟草送进清国,还是在未经其执政政府允许的情况下,这种行径会彻底毁掉每一个参与者的信誉,是毫无疑问的短视。”
王也从听到鸦片这两个字开始,身上就开始溢散出杀气。
因为丹尼尔曾对鸦片进行过很深入的研究,出于炼金术和外科对止痛、致幻类药物的渴望,他的研究背离人道,当世领先,甚至还在皇家炼金学会发表过专题论文。
他给予了鸦片最大程度的肯定,认为不同于非洲生长环境严苛且培育困难的致幻菇,罂粟好养活,产量大,而且有悠久的人工培植历史,对于外科医学有重大的意义。
可他同时指出,鸦片还具有数千倍于烟草的成瘾性和遗毒能力。成瘾会导致过量吸食,毒素的积累会破坏身体机能,高比例地引起衰弱、不育乃至猝死。
丹尼尔担心这种药流行后,庸医会毁掉好药的名声,妨碍他行使处方的权力,所以才在论文中呼吁政府提前重视并设置明确的用药门槛,也在专业领域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但是,医药领域毕竟是小众领域,这个时代连现代化学都没完成启蒙,谁也不能奢望一群炼金术士和剃头匠能主导政府,教育人民。
是东印度的商人最先注意到药物成瘾的商业价值,可是当世怕是没人能猜到,这份贪婪最终居然会剥开一个衰弱帝国强健的外壳,还会成长为全人类的毒瘤,把当年的参与者永生永世钉牢在耻辱柱上。
王也肯定也想不到结局,但这并不妨碍他认知到鸦片的危害,也不妨碍他厌恶并愤怒其以走私商品的形式流入清国。
他咬牙切齿:“怎么?埃迪.加曼还想涉足鸦片走私?”
“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有这样的心思。”洛林丢掉教棒,“但是我们的采购份额是非限定份额,理论上可以选择东印度公司的任何产品,其中当然也包括加尔各答加工的鸦片。”
“走私的利润远高于正常贸易,等我们打通了南海群盗的关节,运往清国的风险和距离也会远低于欧亚航线。我不敢保证他能经受得了诱惑,更准确地说,除了你,我不敢保证任何人能够经受得了诱惑。”
“除了我?”王也的怒火不翼而飞,“等等,你打算让我主持亚洲分会?”
“你想得美。”洛林毫不留情地打消了王也的美梦,“你从来没有参与过商会的行政,本身也没有表现出相关的天赋,让你主政是对董事会的不负责任,我不会那么蠢。”
“那你的意思是……”
“你去做副会长,主持星岛以东。”洛林看着海图,“埃迪是德雷克的元老,换成任何一个人都难以跟他分庭抗礼,而你是总会董事局股东,在身份上高于他,职务上又辅助他。”
“他必须给你充分的尊重,让你独立主导一部分市场。你是清国人,如果同时又成为了痙盗的女婿,那么他能给你的就只有清国的市场,这一点他没有选择的权利。”
王也兴奋地搓了搓手:“那我不是能衣锦还乡?还能掐死马六甲,不让鸦片到大清去!”
卡门突然冷笑出声。
“没想到你居然幻想着掐死一条价值连城的走私线。”她的声音刻薄得像刀,“不知你是打算在海上建立长城,还是打算撕毁马六甲自由通航的协议?”
“你什么都做不了!王也,我可以断言,只要你踩了这条线,你马上就会卷铺盖走人,然后埃迪全面进入鸦片领域,像我们在独立战争时那样,凭着你和痙盗的姻亲,成为清国乃至整个亚洲最大的鸦片供货商。”
这或许是实话。
谁也不知道卡门的评判标谁究竟是什么,但无人怀疑这个未来就藏在所有的无数个未来当中,而对期望百年的德雷克而言,这无疑是最糟糕的未来。
气氛变得凝重起来。
洛林摸了摸鼻子:“其实倒不是什么都不能做。”
“嗯?”
“南海群盗不可能完全并入德雷克商会,他们不愿这样,哪怕愿意,以他们的体量我们也吃不下。”
洛林边想边说。
“所以在未来的亚洲,南海盗和德雷克商会依然不会有任何关联,加入我们的是痙民,是守法且勤劳的清国流民。”
“鸦片要在加尔各答起运,途经马六甲,在星岛停留或不停留。南海盗如果有心查证,在过程中发现并锁定大部分走私船还是做得到的。”
“至于他们会不会重视鸦片的危害,会不会和那些走私船交手……那是他们的事,和我们无关,和已经收到货款的东印度公司其实也没什么关系。”
王也的眼睛亮起来:“走私船的损失要是大起来,不会影响制造上游么?”
“影响?”洛林冷笑,“十倍的利润可以让商人和上帝叫板。想当年沙克几乎把切萨皮克湾缝起来,可结果呢?难道新奥尔良的火枪因此滞销了?”
“尽人事,听天命。王也,我们不是救世主,要做的也只是对得起自己,可以么?”
8)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