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从卡门挑起图塞拉爵士心底的私欲开始,这位爱国者的金身就已经被扒开了大大的口子,洛林顺着这个口子往里钻,费不上多大力气就成功触及了这位英雄真正顾忌的核心。
所谓的……地位和尊崇。
尊崇来自地位,又使地位稳固,此二者一体两面,作为高级的需求型概念正是如图塞拉这种平民英雄竭力攀登,却又永远也不可能登顶的绝壁高墙。
洛林的父亲艾利亚曾教导洛林,说百年的教养才能孕育一个合格的贵族。
简而言之,平民通过机缘巧合获得爵位,自此跻身上流社会,仅仅是一个家族蜕变的开端而已。
欧洲的上流社会是一个封闭且排外的社交圈。这个圈子运行了上千年,有自己独特的认知、风尚、习俗甚至是语言,与平民阶级截然不同。
平民即使升爵仍会被视作外人,贵嗣即便无爵依旧身处在圈内,这种奇特闭环形成的根源就是两个阶级之间的差异。
因为差异,平民出身的英雄们必须贪婪地追求更高的地位,地位能让他们更全面地认知存在于双方的差异,有明确的方向改进。
如此一代又一代,等他们完全褪尽了平民的色彩,他们才算是真正在上流社会站稳了脚跟,成为了真正的“贵族阶级”。
具体到图塞拉,总督的身份让他即使不被认可也能得到应有的重视,西班牙在新大陆最顶级的社交场合同样无法忍受一位实权者的长久缺席,这是图塞拉家族蜕变最快速最稳健的通途。
可假如他真如洛林所言毫无建树地走完任期,以他的背景,等待他的结果只能是黯然回国,挂着少将的职衔和满身的勋章在某个闲职上养老等死。
他的人生结束了,家族的蜕变也终止了,等他蒙受上帝的感召,家族就会终止短暂的上流世界的旅行,重新坠回到平民阶级的泥沼当中。
他肯定不希望看见这样的未来,所以当洛林把迈阿密曲解成他仕途唯一的希望时,他就丧失了选择的权力。
佛罗里达总督法尔比.冯.图塞拉男爵正式决定在迈阿密河口建设新的殖民城镇,建设将从1785年8月12号开始,预计在同年9月15日前建成中等行政规模,并同时完成至少2000人规模的移民。
因河得名,这座即将从荒野中诞生的新城就叫迈阿密。
作为预定镇址的合法物权人,英格兰的德雷克商会将本着传播人类文明的立场抛开国界,全面协助本次殖民开拓行动。
协助的内容包括不限于:
一、免费为新城进行规划,第一期规划在8月15日前提交总督府审核。
二、免费为佛罗里达总督府提供市政厅、议会、教堂、法庭、治安所、海关、税务所和监狱的土地以及附属于土地上的相关建筑,于9月15日立厅日前移交。
三、负担移民费用,承担移民输送,于9月5日前完成移民安置,协助市政厅完成移民的户籍登陆。
四、免费为第一期移民提供完善的住房和其他生活设施。
五、免费为总督府提供驻军驻防所需的土地与锚港,包括迈阿密河口西北的一千英亩土地与一公里海岸线,以及弗吉尼亚岛全岛。
军营、锚港、岸防炮台及其他军事设施的建设在立厅后由总督府承担。
六、依照规划对军事、行政用途以外的土地进行全面的商业开发……
这份合同是殖民据点由民营转入官营的普遍手段,内容充满了奇幻色彩,若是有人把它当真,肯定会以为上帝在人间展示了神迹,一夜之间不仅建造起完善的城镇,还把虔诚的信徒从世界各地聚到了一起。
但洛林真正需要做的其实就是交割部分行政设施,提供军事用地和协助市政厅完成对河口镇的户籍登记而已。
此外,迈阿密的第一任镇长确定了,是现任的圣奥古斯丁堡镇长迪普亚尼先生。
图塞拉似乎对洛林的意图有所误解,以为他选择让迪普亚尼引见,就是希望迪普亚尼能够成为迈阿密的掌舵人。
幸好这也不是什么关键……
同时施政方针也有了大致的定案。
迈阿密和历史上的民营据点最大的差异在于土地归属。
按照正常的流程,冒险家登陆陌生的土地,插上国旗,宣布国有,然后就会回到本土或者附近相对繁荣的殖民地,用坑蒙拐骗的方式寻找投资和愿意迁居的破落户,把钱和人送到国旗下种地,这就是殖民。
因此,殖民的概念历来就是。
待到殖民据点发展到一定程度,真正的世俗力量才会介入,通过立镇的方式把一切夺走,只对开发人、投资人和第一批开拓民进行一定程度的补偿。
意即是说,官营的城镇一切都该是国家的,都是国王和总督府的。
但这种转换在迈阿密完全行不通。
洛林并不是通过插旗这种粗暴野蛮的方式宣示的主权,他和印第安人的土地交易在英、西、美三国拥有完整的备案和完税证明,完完全全地契合文明社会运行的规则。
这意味着哪怕转入官营,西班牙也不能剥夺他对这片土地的合法物权。
规划、建设、开发、经营,所有与土地相关的权利都紧握在德雷克商会的手上。假如把迈阿密比作一座豪宅,市政厅所扮演的不再是一般意义的主人,他更像是洛林聘请的管家,他的薪酬就是迈阿密的税金。
打个比方,迈阿密滩。
港务局由德雷克商会独立经营,与其有关的各种服务收费属于商会。
如果有人想购买或租赁一手的地皮、物业、泊位等不动产,也需要和港务局对接,那也是商会的收入。
与之相对,海关和税站属于市政机构,则无论关税还是其他税类都是市政厅的收入,不需要与洛林分享。
乍一看,这种营收模式就像两条平行线,商会与市政厅各赚各的,互不干扰。
但事实上因为要“借用”德雷克的土地收税和发展人口,市政厅在税率基准的制定上必须重视洛林的意见,细节浮动则全权交给镇议会决策,可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也会是洛林说了算。
这就是人在屋檐下的独有特色。
卡门和迪普亚尼代表双方就税率问题进行了一番唇枪舌战,最后决定,迈阿密的农税以10%为基准,商税依照种类在5-10%浮动,双向征收,坚持自由港特色,免除关税和个人消费税,其他附加税的总合也不得超过5%。
卡门还添加了退税相关特殊免税相关,尤其是退税方面,凡个人年税额超过20枚八角金币,组织年税额超过500枚八角金币都可以享受阶梯式退税的待遇,这一待遇在个人100枚,组织2500枚时达到最高的50%,于次年三月统一结算。
洛林做过一番计算。
在这种税率下,通过退税修正的迈阿密市民所上缴的税金一般不会超过总收入的15%,商会的负担则控制在当地营收的7%至13%,比当代商港的平均负担低了将近一半。
“这样一来,迈阿密弄不好就是全北美最宜居的城镇了。”洛林抿着咖啡喃喃自语,“人口、商会、工厂、农庄……”
“农业大概做不到大规模繁荣,毕竟佛罗里达不允许贩奴,劳力成本跟其他殖民地比起来实在太高。”
“所以商会接下来该做的是……卖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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