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王碌便换好了衣服，准备好了昨天傍晚买回家中的二锅头。
从厨房里取出一些蛋糕外加烤好的肉，将所有置办的东西都放进了塑料袋里，忙碌了半个多小时之后，他坐在客厅的椅子上，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白渺告诉他，两个小时之后，a市的事便会尘埃落定，提出了《深蓝》计划，并在遭到理事会的否决后仍旧一意孤行的罪魁祸首也必定会为此付出代价。
倚在木质椅子上，王碌仍然有一些不真实的感觉。
《深蓝》计划，导致了姬无常等多名孩子的失踪，而他们当时也因此被卷入了接连的失踪案件之中。
时隔十五年，他最终还是解开了当时的谜团。
可即便如此，王碌却仍然不得不惩治凶手的希望寄托在基金会身上，更让他觉得讽刺的是，在过去十多年来制造出了无数悬案之人，此时仍能在a市堂而皇之地参加副会长的竞选。
自始至终，他却连罪魁祸首的面都没见到过。
将他所调查出的一切全部告诉白渺也是无奈之下的选择，他已经尽力自己作为普通人的一切努力，然而以他血肉之躯，终究是无法逾越基金会如此庞大的机构，副会长手下的每一个死尸，都拥有者超乎常人想象的力量。
或许也正因如此，那些所谓的高层才并没有将普通人的性命放在心上。
又或许副会长被打倒之后，还会有新的副会长出现，对于权力的渴求自古不变，绝不会因为一个人的消亡而终止，而王碌心里十分清楚，这次对于副会长的一切制裁，都并非伸张正义，而是不同派系之间权力斗争的结果。
在解决掉最后一个威胁之后，没有人知道石会长会做些什么。
种种的烦心事都让王碌实在高兴不起来，他觉得自己就算查清了十五年前的案子，似乎也只不过是成为了某一个派系的打工仔罢了。
“既然如此，要不要试试祈祷？”
闻言，王碌怔了怔，玖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刚才忙活的时候，他已经尽可能地减少了弄出太大响动，以免吵醒熟睡中的玖。
他没有打算将任何带去接下来的地方。
“祈祷？”
“在我生活的地方，如果信徒们遇到了不平之事，便会用祈祷的方式将各自的烦恼传达到神国。”
玖认真地说道。
虽然她的工作和那些接受祈祷的族人不同，但是她却对于人类与神族之间沟通的方式并不陌生。
负责处理这些工作的族人们曾经告诉她，如果在现实中无法凭借人类意识而转移的事，信徒们便会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他们聆听到的不仅仅是人们的烦恼，同时也是他们了解云下世界的重要方式。
“那你们的信徒还真是幸运啊。”
王碌顺着玖的话感慨了一句，看来每个世界的信徒都有着相似之处，在这里也有不少人剃度出家，或是成为其他教派的信徒，在礼拜日的向神灵诉说自己的苦恼。
幸运的是，在那个世界，神族真实存在，并且真的会聆听信徒所传达的悲苦，“不过很可惜，大叔不信这个。”
“不试一试的话，怎么知道是不是真的呢？”
玖坚持自己的态度。
王碌拗不过玖，顺着对方说道，“好吧，具体要怎么做？”
“没有特定的仪式，只要将你最真实的想法传达给我就可以了。”
“像这样？”
王碌依照玖的说法，安静了半晌，在心中酝酿出了一个想法。
回应他的则是长久的沉默，玖庄严肃穆的眼神竟让他有那么一瞬间相信了对方的说辞。
不知过了多久，玖才缓缓开口，说出的却是一句熟悉，却又让他突然间有些毛骨悚然的话。
“你的愿望，我听到了。”
………………………………
十点整。
经过了一路波折，王碌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爬到山顶时，他已是上气不接下气，将旅行包随手朝地上一放，如释重负的感觉让他只想找个地方躺下来好好地睡上一觉。
通过爬山这个体力活，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时间飞逝，而自己也正在一天天老去，上一次来到这里之时，他不但还留有余力，而且还有能一个人坐在墓碑前喋喋不休地说上半个多小时了。
那时的他，能把在墓园里徘徊的幽灵都给说得对他避而远之的地步。
只可惜，埋葬于此之人的灵魂没有存续下来，无论何时来到此处，映入眼帘的都只有一个墓碑，周围杂草丛生，荒芜而又苍凉。
后来王碌才了解到，火化其实和猎魔人的某种仪式相似，当肉体被火焰焚烧殆尽之时，滞留于灵魂也会随之一起化为粉尘。
猎魔人书籍中对此的解释是，这种仪式将灵魂送去了他们该去的地方，而长时间滞留于人世间的灵魂则无论生前善恶，最终都会朝着恶灵化的方向转变。
但实际上，王碌查阅了许多相关的书籍，却从没有一本书籍明确地能讲出那些灵魂最终去了什么地方，所谓的归处，或许只是存在于人们脑海中的美好想象，而据死神所说，真实的死者的世界，是一个比任何地方都弱肉强食的地方。
那是一个永不停息的战场，只有吞噬和被其他灵体吞噬这两条道路。
王碌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拿出带来的杯子，并不存在的朋友和自己斟上了二锅头。
这人上了年纪，爬了山就累得说不动话，只能一个人思绪万千。
许久之前王碌就知道，他的话，他的心思都注定无法传达到正确的地方，以至于连心灵的慰藉感都差了点意思，这种时候，反而看不见才比较好。
还真让当初那个镜中的女人说对了，“看见”并不是祝福，而是诅咒。
能看见的东西越多，也就离死亡越近。
“这案子算是结了，是基金会的副会长干的，现在他应该也已经被送上绝路了吧。”
一个人喝了几杯之后，王碌才开口说道。
他仍记得在图书馆崩塌之时，人影拉着他胳膊时的嘱托。
老王，帮我个忙，把他们找出来。
不过现在想来，那终究也只是存在于他潜意识中的想象，他在潜意识里认定了这是对方的愿望，并以此告诉了自己。
归根结底，他十几年来一直都在追逐着一个幽灵。
“可能这次之后，我以后就不来了，你别多想，这人上了年纪腿脚不便，爬山怪累人的。”
虽然嘴上说的像是朋友之间的聊天，但是没有人比王碌更清楚，其实并没有人在这个地方等他。
今天之后，他或许也能郑重地和过去道别了。
“原来他后来被埋在了这里。”
然而这一次，却有人对王碌的自言自语做出了回应，一个熟悉的身影来到了墓碑之前，她面朝墓碑，轻轻地鞠躬，“真是对不起，毕竟是我杀死了你，不过人死不能复生，希望你能节哀顺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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