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小受绞尽脑汁也无法想明白,滕山海是怎么认出他身份的。
明明自己假扮的如此完美了……
莫非对于半圣姜布衣,圣神殿堂有属于他们的一套身份验证程序?
哪怕自己以假乱真到这个地步,滕山海只要拿着个什么宝贝,就能笃定他面前的,非半圣姜布衣本姜?
“不装了,我摊牌了,我就是徐小受!”
徐小受摊手,没有化形成自己的模样,但语气回归到了本人的调调。
他从没有一次感到如此挫败过。
在圣神大陆骗过了那么多聪明人,在虚空岛身份秒穿是怎么回事?
掉马甲可以,但秒掉,着实有些太过分了……
若说被饶妖妖之流认出来也还好,但滕山海这个家伙,脑子感觉并不是很灵光的亚子啊,怎么做到的?
“你如何认出我来的?”徐小受抚着须,眼神充满了好奇。
“哈哈哈哈……”滕山海大笑,独眼中有着欣喜,也夹带着一丢丢的不敢置信,“所以,你真是徐小受?”
徐小受:???
你诈我?
他第一时间有些发蒙,但回想着方才信息栏的信息,明明是从“怀疑”到“肯定”的。
也就是说,滕山海必然是有什么手段,得以完全肯定自己的身份。
这会儿他还如此发问,明显是以往被骗麻了后的下意识反应,而非真的诈到了自己。
对!
就是这样!
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后,徐小受表情真挚,道:“说说呗,可否让我死个明白?”
“哼,还想拖时间吗?”
滕山海早已不是以前那个滕山海,第一时间想到了徐小受这用的,聪明人的惯用伎俩了——拖时间!
但拖时间好哇!
自身圣血的力量,还需要一定时间,才能攀至巅峰。
虽然不晓得面前这家伙身上的圣力从何而来,但滕山海觉得,或许以徐小受之能,早已发现了自己的踪迹。
这会儿,便其实是已经服用了圣血,早早在等待自己的到来了!
然而,宗师服用圣血,和太虚服用圣血,那能是一个级别?
“徐小受,本座承认,你有些东西的,你压制宝物的手段,确实厉害,真的有过一段时间,本座找不到它了,连联系都曾断掉过。”
滕山海摇头兴叹,独眼灼灼盯着那姜布衣模样的徐小受,肃然道:“但是,是我的就是我的,哪怕你强取豪夺,也不可能断掉我和它之间的羁绊!”
宝物……
它……
强取豪夺……
徐小受何等聪明,几乎瞬间明悟了滕山海所言为何,略显惊诧道:“你在说,萧神枪?”
“不错!”
滕山海冷笑,手往虚空一捏,隔着空间似乎就要召唤出什么东西来。
“遗纹碑神器,之所以叫做神器,就是因为在所处的那个时代,它,便是不亚于名剑二十一的宝物。”
“而之所以上遗纹碑,那是因为它曾经失落过一段时间,但力量,却不代表着就此减弱。”
“相反,在时间的沉淀下,它还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咔!
虚空纹裂。
徐小受只觉元府世界震荡起来。
被镇压其中的,来自王城夜战时,从滕山海手中强夺而来的萧神枪,这会儿竟疯狂挣扎,想要破界而出。
“狗贼,原来如此!”
徐小受心头怒骂,想到了在白窟时,从路轲手上夺来的名剑青鳞脊,却因为对方一个召唤,又会破界而出。
他本以为这是独属于名剑二十一才有的功能,却不曾想,滕山海和萧神枪之间的羁绊,如同名剑和持剑人之间一般深。
而萧神枪的等级,显然也完全不弱于普通名剑!
“你的计策?”
徐小受不敢相信。
如若这是滕山海在王城夜战时就留下的后手,那这人就是在扮猪吃老虎,真实才智,恐怕不弱于饶妖妖、苟无月之流。
自己,绝对小觑他了!
滕山海闻言先是一怔,而后昂然挺胸,满眼写着智珠在握。
“不错!”
不错你妹!
徐小受看到他的下意识反应,就知道这货觉得是顺势而为之,脑海中电光碰撞,他又明白了什么。
“滕山海,可别往你脸上贴金了,这要真是你的后手,何至于孤音崖上,你认不出我的真身?”徐小受冷笑。
孤音崖?
滕山海闻声,气势猛然一滞。
确实,孤音崖上他就隐隐有感觉,徐小受藏在众人之间。
因为那会,他也感应到了萧神枪若有若无的羁绊,哪怕没有此刻如此强烈。
可是……
“孤音崖上,本座听信了黄泉的谗言,真以为你早已死于黄泉之手,连萧神枪都被他给夺去了,自然不想出手。”
“况且,那地方饶妖妖才是领袖,本座若出手,岂不是打乱了她的计划?”
滕山海许久不曾被人肯定过自己也是有脑子的人了,且当下这肯定他的人,还是屡屡挫败了圣神殿堂计谋的聪明人徐小受。
这让他有些不想就此下座。
被人捧上云端的感觉,着实有些舒爽。
于是滕山海顿了一下,继续给自己找补:
“当然,本座那时也知晓,其实你徐小受根本没死在黄泉手上,一直隐藏在孤音崖上的众人之中。”
“如若本座所料不差,深海之下的虚空门,也是你们圣奴搞的鬼吧!”
八尊谙一卷圣帝金诏,是个人都明白虚空岛大局,其实是他一手策划的了。
滕山海道出了一个无可厚非的事实,因此根本不怕被对面质疑。
“哈哈哈……”
徐小受闻言,却笑得弓身如虾,眼泪都快溅出来了。
“滕山海啊滕山海,你是真蠢,还是假蠢?”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觉得,孤音崖上戏耍你们,是阎王黄泉?”
什么意思?
滕山海一怔:“徐小受,你在说什么?”
“我说!”
徐小受抹着眼角泪花,终于笃定了萧神枪只是滕山海的顺势为之,并非其后手。
当下大笑道:“我说,如若萧神枪真被黄泉所夺,我徐小受何德何能,能从黄泉手上,重新夺回来萧神枪?!”
虚空嘭一声炸响。
元府世界再也禁锢不住这遗纹碑神枪。
粗若磐石,长有丈许的黑红邪神之枪破空而出,稳稳沉入了滕山海掌心之中。
枪身幽暗,甫一入手,其上凶戾之气瞬间萦满滕山海全身,和苍神甲相得益彰。
这一刻的滕山海,若缺月盈时,终于回归了完全体,有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霸王之气!
可徐小受更加不屑了。
不是自己的,就没必要强夺。
他本性也非真的贪婪,只是若对面守不住的宝物,他乐意帮对方守一守而已。
真要你和兵器本就一体,如那名剑与持剑人,那是你的,还你就是了,我并不惦记。
就如拿了名剑青鳞脊,还会得到守夜的追杀一般。
徐小受不再挽留,似当时白窟弃剑一般,真放手让滕山海得到了他的本命武器。
就你这脑子,萧神枪给你了又如何,你还能翻了天不成?!
滕山海紧攥萧神枪,心潮澎湃,满心激动。
然而,徐小受的最后话语,依旧在他耳畔萦而不绝,似魔鬼低喃。
这家伙,到底什么意思?
他能重新夺回萧神枪,不就只单单证明了,圣奴和黄泉确实有所勾结,所以他才能重新求回黄泉身上的物件罢了吗?
嗯?
等等!
某一刻,滕山海终于感觉自己发现了盲点,独眼瞬间瞪得老大,一脸震撼道:“徐小受,你的意思……孤音崖上的黄泉,不是真的阎王黄泉,而是……”
“而是我啊,滕宝贝!”
徐小受双手身前一拍,笑得如一朵向日葵般灿烂,同样不可置信道:
“不是吧?所以你到现在才反应过来,是在反向证明哪怕是饶妖妖,于孤音崖一战后,也依旧没能识破我的伪装,此刻依旧被蒙在鼓里?”
“亦或者是,她饶妖妖反应过来了,但不敢跟你说,怕落了面子?”
“还是最后一种可能……是了,就是你滕山海,早被饶妖妖抛弃了,不在她的智囊团之中?”
“哦,也对,就你这脑子……”
最后徐小受说了什么,滕山海已经听不见了。
前面的话语一出,他便觉轰隆一声巨响,脑海中有雷霆霹雳落下,雷得他整个人焦了、麻了。
“不可能、不可能……”滕山海无意识的喃喃着。
这,怎么可能?!
如若孤音崖上的黄泉是徐小受所变,那两个挟持守夜,各有泪家瞳的真实阎王成员,为什么要配合他?
如若徐小受所言不虚,那日在孤音崖上,自己和饶妖妖其实已经找到了他的真身?
只不过,徐小受变了一次异后,怕折辱大家不够,再变成黄泉,又将众人的智商踩在脚下,于地板上狠狠摩擦?
“你,在放屁!”
滕山海勃然大怒,萧神枪往地面一镇,大地四分五裂。
这一时间,连界域都开始晃颤,变得不稳定起来。
滕山海绝对绝对绝对不信!
孤音崖上,那个黄泉是徐小受所变!
当时的黄泉,高屋建瓴,睥睨八方,气吞山河,可抵日月,甚至敢拿守夜身上的秘密和饶妖妖当面交易,试图染指混沌五大神器之一的玄苍神剑。
那种气魄!
那种威压!
那种临危不乱,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能力,是一个宗师小辈,能装出来的?
开尼玛玩笑呢!
艹!
滕山海怒目圆睁,鼻子粗气喘成两条热流,很不想相信这些事实。
但望着徐小受捧腹不已的姿态,他却感觉自己真的已经被完完全全由内到外戏耍过了一通。
直至现在,经由当事人之口,才晓那日之蠢。
“我,好像有些明白了……”
滕山海突然眼神放空,失去了焦距,想到了深海之下,虚空门前,大伙被吸入虚空岛的前一刻。
那会,圣帝金诏降临,饶妖妖突然走火入魔,六神无主,像是失智了一般,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连所有人请求她给出个决断,都毫无回应。
就像是……
此刻知晓了真相的自己,明白了过往的自己,真就是一个大写的“傻叉”!
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而不自知,于是反应过来后,短时间内失去了对天下任何人、事、物的判断力。
“所以,饶妖妖在那个时候已经明白了一切?于是她疯了?”
“而我直到现在,若没有徐小受亲口说出,还天真的以为,徐小受就是黄泉,异也是黄泉,黄泉……也还只是黄泉?”
轰!
大地突然崩碎。
萧神枪绽放出了肉眼可见的黑红凶煞之气,缠绕于滕山海身周,将他的独眼,染成了血红之色。
轰!
空间忽然崩塌。
四方上下整片界域,呈现出扭曲崩溃之态,浓烈的杀气化形成豺狼虎豹,穷凶极恶,张牙舞爪,撕扯着无尽虚空。
轰!
这一刹,捧持萧神枪,身披苍神甲的滕山海,一跃上空,化作黑红光点,临空一枪重重抽劈而下。
“萧神枪,神断沧海!”
“徐小受,你给本座去死!!!”
圣力翻涌,在这一刻气息攀升到了极致。
徐小受目中只觉整方不稳定的界域,在这一刻化作了无尽汪洋,而自己就是置身于海川之间的扁舟一叶,飘摇无依。
一枪抽来,不说扁舟必碎,就连这汪洋沧海,都要被一分为二!
“乓!”
音爆声翻炸而开,空间往四周蜷起,气流反卷成一朵硕大的蘑菇云,在徐小受所处位置,骤然攀空。
徐小受也有圣力。
但他可不会蠢到用圣迹果伴生圣力,去硬接太虚服用圣血后的癫狂暴怒一击。
一式“消失术”,一步登天。
他落到了天空,而滕山海一枪抽爆了大地,立在了万丈深渊之中,和他调换了位置。
乖乖!
自己的界域都抽爆了,你是有多羞、多怒啊?
徐小受看得震撼,很快收敛了情绪。
“你急了,你急了……”
他嘴角噙笑,望着下方那被快要被萧神枪邪恶气息吞没了的滕山海,捧腹笑道:
“滕山海,你真的急了!”
“你于此地杀我又有何用?这根本掩盖不了你愚蠢的本质。”
“咳嗯!”
清了清嗓子,徐小受捏着喉咙,若那吟游诗人,抚须弄玉,声音悠扬,弥散四方:
“尔腾之蠢,可乱昼夜,笑断人肠!”
“我若是你,得萧神枪,便当时横枪自刎,不求以血鉴清白,但留万世一个洒脱英名。”
“若非如此,只待我徐小受回圣神大陆,便有吟游诗人日日夜夜,颂赞孤音崖之事迹,传扬你与饶妖妖的‘当世壮举’!”
“茶余饭后,闲憩寐目,无时不刻,都有一个贻笑大方的饶剑仙,和让人捧腹的滕首座出现。”
“哦,对了!”
徐小受在脸侧拍了拍手,一脸贱相,他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唏嘘道:
“放心吧滕山海,哪怕是笑料,你也并非主角,饶妖妖才是。”
“你个边缘人,十尊座混不到名号,圣神殿堂六部中也拿不到最强,便是来了孤音崖,也永远永远,只能当那皓月旁的萤火。”
“连在笑话之中,你都只是那一配角!”
徐小受眯眯眼,一字一顿,声音清冷:“微,不足道。”
“呀啊——!!!”
地底深渊之中,一头怒兽爆吼,捧持着萧神枪,像是连理智都要被清空。
杀人诛心,不外如是!
“徐、小、受!”
滕山海咬牙切齿,牙龈都崩出了腥涩血迹,目眦欲裂道:“你,只想激怒我!你当真认为本座并不知晓?”
徐小受手一叉腰,一脸好笑:“我成功了,不是吗?”
他飘身于虚空,袖袍再一甩,冷笑道:“我徐小受一生行计,何曾败过?便是阳谋强加你滕山海之身,又告知于你,你,能奈我何?”
“滕山海,我给你机会,但是……”
徐小受在高空俯身,似魔鬼低语,声音却传扬到了这崩乱了的界域之外。
“你,杀得了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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