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季友也怕硬抓走这些人将来引起民变,就采用安抚手段,派人回岳州向李远禀报。
由于飞舟速度快,这送信的人就跟随郭弘他们一起启程返回岳阳。
船上郭弘问起焦凤鸣的来历,云玄素说道:“师弟,此事说来话长,你可知我王屋派的来历?”
郭弘摇头道:“还请师姐赐教。”
云玄素向天拱手说道:“我王屋派跟你们衡山派一样,继承上清派司马承祯祖师的道统,修炼的《黄帝阴符经》相传是黄帝所作,由上清派道祖女仙魏华存留于嵩山石室,开元年间为御史中丞李筌所得。
“当时玄宗敕封司马祖师为真人,为他在王屋山筑阳台观以供修炼,李筌携书上王屋山求教,得到指点后下山将《黄帝阴符经》总纲前三百多字流传开来,并作了注解,就是如今行世的《阴符经解》。
“司马祖师花了数年之功悟透全本五千多字的《黄帝阴符经》,将之留下作为王屋派的镇派绝学。不过这门绝学只适合女子修炼,所以他晚年收了一群女弟子,其中只有一人登堂入室,便是焦真静祖师。而阳台观则由上清派第十四代宗师李含光祖师继承。
“司马祖师仙去后,焦祖师去了嵩山太室山,找到当年李筌得经石室苦苦参悟,从《阴符经》中演化出《胎息大法》,天宝二年收玉真公主为弟子,天宝四年李含光返回茅山,玉真公主在灵都观继任王屋掌教。”
“焦祖师与李白、刘禹锡等人相交,李白曾作《寄焦炼师》,还通过焦祖师结识玉真公主,得到推荐去长安进入翰林院。
“玉真公主在灵都观修炼,宝应元年仙去。焦祖师由嵩山返回,时值四川果州女真谢自然云游天下名山来到王屋,焦祖师见她道行充盈便收其为关门弟子。
“后来谢师祖返回果州金泉山,贞元十年十一月十二日白日飞升轰动一时,韩愈为此写下《谢自然诗》已记之。先师云华散人谢忘机就是谢自然师祖的之女。
东极真人谢自然名声很大,世间都传说她是司马承祯的弟子,其实她刚出生不久司马承祯就过世了,时间上根本不可能。
云玄素继续说道:“先师之前的王屋掌教就是焦祖师本家的侄孙女,这位掌教在嵩山时结识一位少林弟子,两人有了私情,因此双双被逐出自己的师门。二人结伴去长安,她又跟一位密宗得道高僧结缘,那人天下闻名,参详《黄帝阴符经》而有所得,结合自己年轻时练就的功夫,创出多宝如意琉璃诀,但高僧觉得此功入了魔道,就封存起来不肯传授他人。后来他们的女儿焦忘情年幼,将此功偷出来给了其母的旧情人,也就是同来长安的那个少林弃徒。现在看来这少林弃徒可能就是义真的师父!
“焦凤鸣是焦忘情之女,称玉面仙子,为人狠辣,在江湖中恶名昭彰。焦忘情与我师父谢忘机是同辈,所以焦凤鸣与师姐同辈。她们这一脉早已被焦祖师开革,却总想回灵都观夺权。我师父就是因为身染重病还和焦忘情比斗,最后灯尽油枯而亡,所以我与她们母女有杀师大仇!”
飞舟速度奇快,很快回到岳州码头。
众人来到刺史府,李远得知情况,便命人送信给韩季友,让他从水贼的寨子中挑选一批少年,送到府城里来读书。
这样等于有了人质,而读书识字一直是农户可望不可及的,没有丝毫抵触,还会对官府感恩戴德。
郭弘也见识了这位懒散刺史的治理能力,看来能做到这个位置也绝非幸致!
李远又发出海捕文书,通缉义真及其弟子释全义等人,至于焦凤鸣他却没有写入公文。
这是因为此女之母是洛阳名道,她虽然暴露身份,但只有郭弘一个人看到,其他那些水贼是无法作证的,所以谨慎期间就将其忽略,反正她也跟加害李素素的案子没有太大关系。
至于洞庭水寇,其实平日里都是良民,大部分会按时缴纳税赋,官府也不敢逼迫太甚,如果激起民变刺史也有可能丢官!
云玄素、何琼见到王都都、红豆,说起如何击败义真攻入青潭寨。
李素素也在一旁,听到吕煜用木偶设计伤了义真,就转身进入后堂。
吕煜也在旁边,看出她面带不豫急忙跟进去。
李素素躲在屏风后面,小声跟小汞低语几句,小汞出来问道:“郎君做这样一个女子木偶是何居心?”
吕煜斩金截铁:“是郭师弟的主意。”
郭弘:???
他在和云玄素说话,听力覆盖很远,吕煜又没压低声音,自然躲不过这顺风耳。
小汞又问:“那白牡丹呢?”
吕煜知道麻烦来了,急忙赔罪道:“我吕煜平身只有三个执念,一是行侠仗义,二是金榜题名,三就是与素素成亲!其中和素素成亲是最重要的一个!小汞一定要帮我好好说通说通!”
小汞小声说:“我也想帮郎君,只是娘子真的生气了,你需要好言求恳!”
吕煜点头,说道:“还请小汞帮我多多美言。”
片刻之后,小汞带他绕过屏风,李素素半倚在榻上,还是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吕煜上前赔罪,赌咒发誓说半天好话,总算哄回来。
就在这时,侍女进来说府君让他们去前面,李从质父女三人过来致谢。
吕煜本待不去,李素素却说:“有何可怕,莫不是不敢当面说清楚?”
三人走入前厅,只见李从质、张氏和白牡丹刚刚进门。
李从质一家见了吕煜就躬身致谢。
吕煜连忙谦逊几句。
张氏捅了捅丈夫,李从质踌躇了一下还是说道:“听闻吕三郎做了一个跟小女一模一样的人偶,可有此事?”
吕煜:一模一样?谁造的谣?
这真是飞来横锅,三人成虎,白牡丹样子的木偶……怪不得好看的……不是,怪不得刚才素素要生气。
郭弘在一旁说道:“不错,吕师兄道法精深,昨晚把木偶变成活人,所以义真才会中计。”
叫你刚才甩锅。
吕煜:!!!
你狠!这么坑师兄!
李远父女和李从质一家都用奇怪的目光看着吕煜:只有昨晚还是一直如此?
白牡丹踌躇一下,红着脸小声说道:“妾身仰慕已久,愿自荐枕席扫榻以待,听说义真已经不能人道,木偶终究不是活人,三郎还是不要用了吧。”
吕煜:???
这什么跟什么?
李素素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素素,你听我解释!”吕煜跟着跑进去,大个子驼着背,反而像是个做错事的小孩子。
李远一手扶额:“荒唐!”
一个时辰后,经过百般解释,吕煜在李远等人依旧怀疑的目光中劝回了李素素,跟白牡丹说明他只是行侠仗义,并无纳她为妾的意思。
李素素问起木偶,吕煜却说今日突然不见了。
众人:……
脑中都浮现一副画面,吕三郎恶狠狠毁尸灭迹,木偶惨遭毒手,来了个死无对证。
郭弘:吕师兄,你这回成功了,以后的标志不是汤浴场,而是充气娃……木偶。
白牡丹羞红了脸,跟随父母告辞离去。
……
史综进来向李远禀报:“湘阴县传来消息,说有一群和尚在那里出没。”
李远令他带人前去追捕,史综与吕志真商议,借用衡山派的飞舟赶了过去。
他们在县衙捕盗的带领下隐蔽来到附近小山上,前方是一个小村,村子周围都是拦湖造出的水田,一些村人正在地里忙碌。
山脚下离村子不远的地方有几间茅屋,屋顶升起炊烟,门口大树下坐着几个和尚打扮的人,正在一边吃饭一边说笑。
从山上能清楚地看到正是义真的弟子们,史综和吕志真等人摸到附近准备动手。
山下史综吩咐手下从两翼包抄,吕志真、云玄素和她的三个随从以及衡山弟子也一同行动。
这些人悄悄靠了过去暴起发难,二十几个和尚听到喊杀声,拿起兵器结成阵势想杀出包围。
吕煜、郭弘、何琼和曹守真刚到山顶,他看到打起来了,就对郭弘说道:“师弟今日坑得为兄好惨,一路跳下去比比轻功!”
郭弘笑道:“好,输了怎么说?”
“就赌一门道法,名为延命。你输了就把衡山派的追钱术说来参详参详。”
郭弘道:“师兄步子大,以为赢定我了?”
“那是当然!预备……”
郭弘已经起步冲出去。
吕煜:“你耍赖!”
郭弘边跳边喊道:“你是师兄,自然要让着我了!”
何琼只见这二人不走山道,就从山坡一路向下,每一跳都是六七米远,步伐矫健迅若奔雷!
这就是道门下山的轻功,需要很好的眼力和腿力,不然一步落空就会很快乐。
这片山坡树木稀少,坡度大概四十五度的样子,确实也是比试轻功的好地方,即使出现失误也不至于摔死。
郭弘虽然个子小,但他很灵活,起步又早,在山间树木之间穿行,反而比吕煜先到达山脚。
吕煜:“你赢了,现在传你延命术真诀。”
郭弘双手拄着腿喘粗气。
吕煜:“生病不吃药。”
这句话倒是挺符合道门修炼的味道,后面再用什么神奇方法延命?
“下面呢?”
“没了。”
郭弘:???
这么短?
你确定不是义真附身?不会晚上真的偷偷和木偶玩耍过吧?
咦?不吃药……没了。
噢,是“人没了”,这个意思!
“那叫什么延命术?”
“延……误性命之术,哈哈哈哈!”
“师兄你肚量好小,哈哈哈哈!”
两人对了一掌,若无其事分开。
吕煜揉揉手,郭弘的手真硬,吃亏了。
……
他们略微调整好气息加入战斗,和尚们的阵势顿时被冲散。
这些和尚用的是戒刀,郭弘微微放一点雷电之力,对方浑身一麻,呆上一下。
高手之争不过毫厘之差,这一呆的功夫足以分出胜负。
郭弘连环两脚狠狠踢中面前二人小腹,对方顿时倒在地上哀嚎不已。
他一路冲进去,当者披靡!
剩下的僧人见势不妙,就向屋内逃去。
他们守住门户,弃了戒刀,用棍棒抵挡。
史综令手下点燃火把,对和尚们说道:“如今你等聚众造反,实属盗贼,若是再负隅顽抗,本官就将你们烧死在屋里,州府也不会有何异议!”
里面闷了一会,一人说道:“我等宁死不屈,烧死即是涅槃,往生极乐。”
“烧!”
“等等!还有一事要说!”
“有什么遗言快讲吧。”
“牢饭好不好吃?”
僧人们开门扔了木棒,依次出来受绑。
史综等到没人再出来,才让手下进去搜检。
三十几个僧人捆了一地,用绳子串好押到一旁。
“义真何在?”史综揪住其中一名僧人的领口问道。
“一早师父就跟二师兄出去,还没有回来。”
村人们见官府捉拿这些和尚,纷纷掉头回家,关上门不敢出来,村中一片死寂。
搜检的捕盗没有发现其他僧人,只找到了三个妇人,都是这些和尚路上抢来泄~欲的受害者,不是本村的人。
其中一人披头散发,身上还有血迹,脖子上包着丝带口不能言,只是低声哭泣,据被俘的僧人说,就在今日早上她想自尽,被发现救了回来。
史综见事情告一段落,便让手下押解犯人去湘阴县,同时将几个被解救的人送去临时安置。
那名受伤的妇人却已气绝,云玄素上前查看,然后起身摇摇头说道:“摸不到脉,身子开始凉了。”
史综询问两个被救的妇人,都说不清楚这死去妇人的情况,只知道隔壁本来关着一个女子,刚才和尚们退到屋中据守,把这妇人也带了过来,和她们关在一起。
押解这么多犯人再带着个尸体终究不便,史综让手下到村中叫开一家的门,吩咐道:“你等看好这具女尸,我到县里安置妥当就会派人来运走。”
村人唯唯诺诺,不敢有异议。
众人沿着道路走了两里地,郭弘突然叫道:“不对,刚才那死去的妇人有问题!快回去!”
史宗义也猛然醒悟,让一部分人继续押送俘虏继续走,调集五名手下与郭弘等人一起返回。
他们来到那屋舍,发现前面见到的女尸不见了踪影,去查问那户人家,也早已经跑了。
“师弟,你是怎么看出她有问题的?”何琼到现在还云山雾罩,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郭弘对何琼解释道:“那妇人满脸是血,长发掩面,衣服却裹得严严实实,而同时被找到的另外两人却衣衫不整,我刚看到时就觉得有些奇怪,也没深想,走出一段才觉得十分可疑,现在看来必定是和尚假扮的。”
这时跟着吕志真进来一头豹子,在屋内的一个柜子前打转,发出低吼。
郭弘和吕志真、曹守真对视一眼,曹守真上前拉开柜门,只见里面挂着一具尸体,身上鲜血淋漓,只穿着贴身小衣,看体型是个女子。
她的脖子以上血肉模糊,整个头皮都被揭去!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这贼和尚好生残忍,竟然为了逃命,将头皮扒去作成易容~面具!”曹守真怒道,他和郭弘一起师从刘泰学习易容术,自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种生扒人皮的方法是易容术中最低级也最邪恶的方法,需要杀人取皮。
刘泰所授是用树胶做成的特制薄膜改变自己的脸型,最终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这才是道门易容之术的精髓所在。
而郭弘学会无相功后,已经不用那么麻烦,稍微化妆就惟妙惟肖。
“关键是这女子当时还没死透,被生生扒了皮。”郭弘指了指木柜两侧留下手指抓出的血痕。
何琼听了郭弘的话,恶心得吐出来。
吕志真道:“这么说,有个和尚见势不妙,立即制作易容~面具,伪装妇人诈死脱身,真是狡诈如狐!”
“追,不抓住这厮天理难容!”吕煜也怒了,他心中排在第三位的就是行侠尚义,见不得这种恶行,要不然也不会每次都冲到前面。
捕盗兵丁都是追人的好手,沿着踪迹跟下去,发现了几件妇人衣衫、带血迹的绸带和那个披头散发的人皮~面具。
搜寻很久没有发现踪迹,众人只得返回。
他们拷问那些和尚,有人受刑不过,供认说杀人易容的正是释全义,而义真一直藏在村外树洞里,这是老和尚自己要求的,说是要一个人运功疗伤。
直到第二日,才有消息说一老一少两个和尚坐船向北走了,其中老和尚断了双臂,半死不活似乎病得很重。
史综和郭弘等赶到和尚上船的地方,询问当地船夫,才知道他们出了重金,没有说目的地是哪里。
郭弘也在旁边,想了一下问道:“这船家出门应该会和家里打招呼,去他家问问,有没有说几日回来?”
史综眼前一亮,对他洞察秋毫的能力暗暗叫绝。
“小炼师不做捕盗真是可惜了!”
郭弘被人夸赞,脸上微微发红。
一会去查问的人回报,说船家曾留言,要出去七日左右。
“那么一来一回就是各三日半行程!日行一百五十里……”吕煜道。
郭弘笑道:“吕师兄,不是这样的算法,江上顺流逆流的船速是不一样的。一般来说如果不考虑风向,顺流比逆流快一倍都不止。如今四月东南风起,向下游走是顺流逆风,回来时是逆流顺风。时下操船在大江上航行,往东逆风不张帆,大约日行一百五十里,返回时可以张帆,虽然是逆流,反而比去时要快,大约日行两百里……”
吕煜扳着指头算一算,说道:“他要去的地方大概离此六百里处?”
郭弘笑道:“他们到了地方,船家总要歇上一日恢复元气,所以是五百里左右。”
云玄素道:“东去江行五百里,那就是武昌军节度使的治所鄂州城了!”
众人纷纷点赞:“还是郭小炼师厉害,说得好有道理。”
吕煜:“喂,按我的算法也是五百里多一点……”
众人:“切……你能有啥见识?玩木偶的。”
吕煜:玩木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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