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这处本该重兵把守之处却显得有些萧条,元朗并未直接将顾醒三人带来此处,为了掩人耳目,绕着龙首郡城中行进了一圈,将一众暗桩搅的迷惑不已。而先行准备逃离,却未曾逃离的思烟,也与顾醒等人一道被囚于车内,只是不同于顾醒等人的怨毒,她反倒显得有几分轻松。
待元朗来到郡守府外,却假意先行提审思烟,将她押往了别处。待将思烟囚禁于一处隐蔽的密室中,并派重兵把守后,才悄然折返。沿途也刻意避开城中耳目,以免打草惊蛇。
顾醒此时忧心童恨竹,经此一役,怡香苑自然保不住,但此时还在其中的孩子,更是岌岌可危。待元朗将两人带入郡守府,顾醒瞧着四下无人,这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连磕了数个响头,急切求道:“元大哥,请您务必相助。”
元朗不知顾醒所求何事,连忙将他扶了起来,宽慰道:“无妨,郡守大人就在里面,一切等你们见了大人,再行定夺。”
顾醒闻言心中焦急更甚,再次跪地说道:“不可,人命关天。我等还有一名随行之人在怡香苑,请元大哥务必带回,不胜感激!”元朗听闻心中稍舒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如此,我亲自去一趟,你们快些进去吧,以免出了纰漏,走漏了风声。”
此时郡守府内堂中,一人身着袍甲,正焦急的来回踱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刚才暗中授意元朗前往此处相援的冉麒。只不过与刚才不同,冉麒已将周身锦袍全数卸下,换了一身甲胄傍身,腰伴五寸长剑,一副随时准备拔剑出鞘的模样。
听闻门外有人声,也连忙警惕起来。缓慢踱步向前,站在门后,右手已按在腰间剑柄之上。大门被悄然推开,冉麒闪身而出,腰间长剑出鞘,瞧准情况就要拔剑斩来。
却不料来人不由分说鱼贯而入,竟是身着衣裙之辈。冉麒心道一声不好,正欲开口,大门已然关上。一瞬间冉郡守心思急转,想来这是那忆楚贼人用出的美人计,又担忧元朗此时安危,手上长剑不免握紧了些。
可等看清那来人的面容,冉麒却将抬起的手缓缓放下,面上神情也是骤然一松,却是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可是……可是顾小兄弟?”这一句问的实在没有底气,数月不见的顾醒,容貌已有些许变化,不似此前那般,却多了几分坚毅和沧桑。
顾醒抬头迎向了冉麒的目光,没有多余的动作,上前一把抱住冉郡守,颤声道:“冉大叔,好久不见。”
冉麒眼眶湿润,手中长剑咣当坠落,幸得陈浮生眼疾手快,上前将长剑抓住,才避免惹出更多乱子。冉麒不知该讲些什么,良久才问出一句,“可是平常让你来送信的?”
顾醒这才松开冉麒,一把从怀中摸出一封书信递了过去,同时跟了一句,“平常将军让小子告诉郡守,他可守三月,切勿增援。”
冉麒打开书信,瞧见书信乃是用血书所写,不禁双手微微颤抖。此时的他敢与整个后唐,乃至整个天下为敌,却会因为属下的一封血书动容。顾醒瞧着冉麒颤抖的双手,心中已然猜到了七八分,却是漠然立于身前,并没有急于开口。
等地冉麒将平常所写书信看完,这才漠然点头,沉声叹息,“有劳平常将军!”说罢后退一步,对天抱拳,重重施了一礼。
一旁陈浮生却是旁观者清,“两位,此时叙旧并非合宜,不如另寻时机?”
冉麒和顾醒互望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一丝急躁和慌张,不禁异口同声道:“如此还是先言当下的情况再说。”说罢冉麒招呼两人坐下,望向顾醒,“不知这位是……”
顾醒连忙起身抱拳说道:“这位乃是落日峰家主陈浮生,是与小子出生入死的挚友,也算是小子世上唯一的亲人。”
冉麒点点头,漠然长叹,“这世道,已是岌岌可危啊。那你们二人入城时,可瞧见何异动?”
见冉麒切入正题,顾醒连忙问道:“冉大叔,你此时是否已在贼人监视之中?”
冉麒闻言一声苦笑,漠然点头道:“监视在下的不是旁人,正是忆楚使者。”
顾醒和陈浮生互望一眼,心中皆生出一丝不祥之感,“难道这忆楚之人自出了洛阳,就一直跟在他身后,直到此时才现身?”
陈浮生接过话头,沉声问道:“来人多少,郡守可有破敌之策?”
冉麒喟然长叹,“来人不过三人,但却在城中早已布下暗桩,此时已将城中大小交通要道把持,借我之名发号施令,若是你们再晚来数日,恐怕龙首郡将易主了。”
“怎会如此凶险?难道龙首郡中早已被忆楚贼人安插进了细作不成?”陈浮生不由一惊,连忙疾呼道。
冉麒漠然无语,顾醒急忙岔开话头,“此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还是想想如何破敌为先吧。”说着便朝着陈浮生使了个眼色,后者也识趣闭嘴了。
冉麒其实早已知道,在多年前忆楚三人来到龙首郡时便已知晓,绝不会如此容易善罢甘休。龙首一役不过是开始,虽是伤及皮肉,却未动及骨髓,如此龙首郡依旧留有实力,保存着相对的平衡。
他留下平常和张弥勒等人,培养势力,便是要肃清后患,可是这群细作根植颇深,其中关系错综复杂,并非他一朝一夕可以解开。随后又逢晋城遇袭,他不能不援,才将此时耽搁了下来。
只是这其间那名谢阁老却异于往常与他交往甚密,一开始冉郡守还认为此人乃是忆楚留在此处最深的暗桩,但后来才发现事情并非这么简单。
派出平常相助乃是破釜沉舟之策,想着平常能帮助晋城脱围,然后率众驰援龙首郡。然而此时平常却被困于三城之处,如今龙首郡腹背受敌,只能自救。
瞧着冉郡守日渐苍老的面容,想着彼时离开龙首郡时冉郡守所说的话,顾醒突然灵光一现,急声道:“冉大叔,可还记得赊刀人?”
冉麒并非不知,只是此时他被困在此处,无法与外界取得联系,又怎能联系上藏匿城中的赊刀人。
陈浮生对这一群体也颇有了解,只是不曾得见,也不知是否还存在世间,并未放在心上。此时听来,似乎龙首郡安危,或许全系于赊刀人……
冉麒重重点头,“自然知晓,只是我现在困于此处,若是将他们也暴露,那么龙首郡便真的完了。”
陈浮生听到此处,心中已是明白了七八分,猛然站起身,走到门边附耳倾听,门外传来似有若无的呼吸声,陈浮生没有任何动作,又走了回来,拿起桌案上的纸笔写道:“隔墙有耳!”
冉麒和顾醒立马会意,随后顾醒发出一声惨叫,假意摔倒在地。冉麒连忙厉声呵斥,“哪里来的贼人,胆敢擅闯龙首郡,不怕掉脑袋吗?”
陈浮生再次挪步来到门侧,示意两人继续。顾醒在地上左右打滚,口中求饶道:“郡守大人饶命啊,小的不过是一介流民,来到龙首郡为的是一口热食,绝不是贼人,轻大人明鉴。”
冉麒听闻心中哭笑不得,但却不能表露丝毫。陈浮生听闻门外声音由远及近,连忙也跪了过来,朝着两人又使了个眼色。冉麒口中不断喝问,两人也是求饶声不断,待门外暗桩走远,三人这才暗松了口气。
冉麒不无感慨道:“没想到我堂堂郡守,还得用这种手段掩人耳目,不得不叹山河动荡,世道不安啊。”
顾醒和陈浮生连忙翻身跃起,悄声问道:“那眼下可有办法将我等送出去?”
冉麒正欲回答,突然想起一事,悄声说道:“此时郡守府内只有一名忆楚之人,思烟来寻你俩,楚南霜去了河中府,尚未归来。若是……”
三人一合计,觉着此法甚妙,不如将计就计,李代桃僵。让郡守府外之人依旧觉着他身陷囹圄,但却可用此法瞒天过海。顾醒点点头,“冉大叔可知,此时思烟也在元朗大人手中,被安置在一个秘密之处,等待提审。”
冉麒一拍手,“天助我也,如此一来,便可个个击破。眼下城中形势未能明朗,洛阳大军来势汹汹,若是龙首郡不保,你们切莫冲动,尽快离开为上。”
顾醒闻言双眼一红,还未开口却被陈浮生出言打断,“郡守大人,小子有一事不明,还望赐教。”
“请说。”冉麒有些疑惑地问道,似乎从陈浮生之言中听出另有玄机。
“我等在怡香苑藏身,却有一名为谢阁老之人在此处大摆寿宴,似乎根本不受流言影响,郡守大人可知此人的真实身份?”陈浮生问出了关键,顾醒也伸长了脖子,想要听个究竟。
冉麒并未迟疑,立即说道:“此人在龙首郡中已有数年之久,一直以富商贵胄身份行事,并未提及属于何门何派,哪方势力。只是近几月与我相交甚密,似乎有意拉拢,看此人行事,财力惊人,背后定有神秘势力相帮。”
陈浮生闻言点头,“若是如此,便可利用此人来一出‘一石二鸟’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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