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休一走,楼內密室中只剩下他们两人,冥尊并未有继续深谈的意思,反倒是开始自饮自酌起来。
平常滴酒不沾的冥尊,一反常态开始不断灌酒,白琊几次张嘴欲言,话到嘴巴又咽了回去。冥尊对此恍若未见,让白琊更加忧心忡忡。
那翻窗而去的罗休,同样如此。
此时行走在夜幕之中,眼前一切都变得过于寻常。若是换在以往,罗休不会放在心上,但是当下,却不得不防。因为冥尊的言语中,似乎夹杂了一些“私话”。
且不论冥尊身上的剑痕,虽是未有挑明,但凡有武功底子的人都知道,这绝非寻常打斗,而是生死相搏。
只是暴露在外并不起眼,冥尊也无意提起,所以当时并未放在心上。但罗休脑海忽然闪过多年前的那一幕,不禁背脊发凉。
他对冥尊的武道修为知晓颇多,虽未与他一并行事,但从孤啸庄主那也听过了他太多传说。
记得其中有这么一件事,让罗休至今未忘。
那是一个大雪连绵的夜,遮天蔽月。孤啸山庄百来号死士前往江淮源埋伏截杀一个江湖门派,扫清障碍。但本该如期返回的他们,却音讯全无。
孤啸庄主心知有变,却不敢再贸然派人前往。一则是情况不明,若是再派人去,不免还是送死。二则就是这些死士培养不易,若是又折损,恐会动摇孤啸山庄的根基。
正在踌躇之际,冥尊推门而入,手上提着那江湖门派掌门的头颅。许是连夜赶来,那头颅断口处还滴滴答答淌着血,就连这冰天雪地的天气,都未能将断口冻上。
孤啸庄主只是盯着冥尊,一言不发。
冥尊将那头颅往前一扔,留下一句,“碍手的都解决了,以后这些小事,不值得我操心。”
说完便转身推门而出,消失在雪夜之中。
后来据探子回报,彼时孤啸山庄死士埋伏截杀,不知为何提前走漏了风声,被那江湖门派反埋伏,死伤惨重。
就在那江湖门派砍下最后一名死士头颅的时候,一人至风雪中缓缓走来,只说了一句,“你时候到了。”
一人面对数百人,还能如此大言不惭,让当时已是杀红了眼的江湖门派帮众纷纷讥讽大笑。可笑声还未散去,那来人已经摘去门派掌门的头颅,提在手中。
据传,当场就吓死了三个,还有一些腿软昏死在地。剩下的更是面面相觑,连连后退。因为他们根本没有看见此人出手,但掌门的头颅却已被此人抓在了手中。
那双瞪大的眼睛似乎在诉说着不可置信和心有不甘,断口处还淌着血,滴在雪地里,将积雪消融。
尔后,孤啸山庄有棘手的事情,便由冥尊一人前往一人归来,从未失手。江湖上逐渐有了冥尊的凶名,“冥界尊者,有死无生。”
罗休脑海里又开始浮现多年以前,被明月楼截杀的场景。
那几名明月楼悍手不论,唯有那名白衣男子,给人一种生人勿进,杀人于毫厘之间的压迫感。虽未见其出手,但彼时已有这般威势,如今定是更加难缠。
如此说来,冥尊定然跟明月楼的那位,动了手,还吃了亏。
罗休苦笑地摇了摇头,伸手摸出腰侧的酒葫芦,仰头灌了口酒。待快走到北城门处时,才发现原本该是城防守卫的地方,站满了赤甲兵士,不知何故。
这群赤甲兵士井然有序,环顾四周,戒备着黑夜中那些蛰伏的“魑魅魍魉”。
恰好,罗休正是其中一个。
但此时已然没有继续拖延下去的时间,罗休心生一计,左右看了看后,没有寻到有用的东西。只能捡起脚下的一根端木,折成三段,往三个方向狠狠掷去。
随着三处声响骤起,那一众赤甲开始兵分三路前往搜索,罗休小心躲藏,好不容易才挪到了城门一侧。
但留手赤甲仍有四人,未曾挪动一步。罗休此时心急如焚,万般无奈下只能硬闯。
不知为何,北城门并未如往常一般紧闭大门,而是留有两任比肩而过的空隙,给了罗休可乘之机。
就在此时,城中不知何处突然传出一声爆响,四名赤甲兵士急忙转头望去。罗休心中一喜,脚下起劲,直奔北城门而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四人措手不及。那凭空出现的男子,并未有任何动手纠缠的意思,只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向着城门移动,身形如鬼魅一般。
待罗休奔出北城门,四名赤甲已是望尘莫及。
待那三队赤甲兵士归来,双方才明白调虎离山之际,但那声爆响,却让他们起了疑心。为首之人低声道:“你们几人守在这里,其余人随我去一探究竟。若是天明未归,尔等以令箭为信,告知统领此间有变。”
众人点头称是,眼神中都流露出一丝决绝。看来这洛阳城中,已经开始上演那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了。
再说那罗休自北城门而出,听闻一阵骏马嘶鸣声,便寻声而去。果然瞧见一匹栓着缰绳的骏马,正在闲散踱步。罗休心中一喜,立即翻身上马,反手重重拍下,向城外三十里地的扬名山奔去。
被罗休骑马疾驰而去,一人才匆匆忙忙从草垛中跑出,手上还拽着尚未系好的裤腰带,嘴上骂骂咧咧,“你该挨千刀的,别让老子找到你。”
那人少年模样,一身劲装,身负一柄漆黑长枪,正是从淮幽府赶来都城洛阳的冷万章。
却说康君立从青霞镇将几人救下后,便安置在淮幽府内养伤。冷万章因仰慕康君立威名,便以之前口头约定为由,入伍从军。
过了月余,收到一封急报,上面言之凿凿,“洛阳遇急,速来增援”。
康君立一番思量,想来此时还不能跟后唐撕破脸皮,便派遣了一队先遣前来一探虚实。而不通和尚和赤心也忧心顾醒的安危,柳轻眉和刘又欠也有自己的思量,便让冷万章随行,“顺便”捎句话。
怎料一路行来,一路哀鸿遍野,四处已是战火硝烟。
各地藩镇割据已经开始明目张胆的烧杀抢掠,对他们这一众“不速之客”,更是没有丝毫手下留情。所以,等待快临近都城洛阳,已经去了七七八八。
先遣兵士快马加鞭往都城赶来,冷万章因内急便在城外寻了一处方便方便,怎料就发了刚才那一幕。
待他走出树丛,往城门走去的时候,才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
原本应该紧闭的大门,开了一条供两人比肩通过的缝隙,城头上的火把熊熊燃烧,却没有城防巡逻。更让人奇怪的是,城中悄无声息,连打更人的敲锣声也消失不见。
来不及去追回马匹,冷万章只能再次猫进树林,静观其变。
先行一步的兵士此时已被那群赤甲擒下,至于为何没有动手,不得而知。但已切断了冷万章和他们几人之间的联系,让形势更加扑朔迷离。
却说罗休夺马狂奔,在天色将亮未亮之际赶到了扬名山下,跃下马后疾步走到一处山下小道口,眉头紧锁。
以他多年的经验,怎会不知此处毒雾瘴气,但冥尊言之凿凿,又让他不得不信。而此时已先行一步深入瘴气之中的数人,走的并不轻松。
墨野循着之前的记忆,往那时擒下佝偻侏儒的洞穴走去,希望能有所收获。后面几人虽未有表情,但每一个人心中,皆有打算。
五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幽径,来到那处洞穴,此时洞穴之中空无一人,但却有一股浓郁的血腥味,经久不散。
墨野大跨步走了进去,抬手示意其余几人洞外等候。他环视四周,仔细搜索,之前佝偻侏儒留下的器物已全部消失不见。
但在洞穴最深处,却又一处深潭,在冒着热气,周遭还有众多树猴尸骨,狰狞恐怖。
墨野微微眯缝起眼睛,正要转身去往外走,忽觉一阵阴风直扑面门,心中一凛,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此处有变。”
闻听此言,贾鸿道将顾醒放下交给零陵,一个健步冲了进去。此时已经顾不上是否有诈,若是墨野折在里面,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未等贾鸿道赶到,墨野已抽出“断星恒”迎了上去,只听见阴风中夹杂着一声怪叫,向着墨野扑了过来。
墨野手中“断星恒”顺势往前一勾,那来人咦了一声,身形在半空中凝滞片刻,立马往后倒掠而去。
此时贾鸿道已来到近前,从怀中摸出火折子,吹燃后便往前丢了出现。只见一名身材矮小,状若树猴的怪物,正在不远处张望两人,看来刚才的一击,便是这畜生搞出来的。
两人面沉如水,未有言语,反倒是那怪物率先开口,“没想到,没想到,我还能等到这一天,天无绝人之路。”
墨野心中已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但贾鸿道却是一头雾水,不觉开口问道:“老兄,这玩意是什么东西?”
墨野如临大敌,刚才那一击分明感受到不弱于自己的武道修为,只是这短短时日,之前被打成重伤的佝偻侏儒,为何能恢复如此之快,还能有所精进?
但从那怪物咬牙切齿的口吻来看,必然是之前那位“旧识”,只是不知,为何成了这半人半猴的模样。
墨野一番思量,压低声音对贾鸿道说道:“贾兄稍安勿躁,此人乃是修炼邪功的外道,切莫掉以轻心。”
不知此言为何被那半人半怪物的东西听了去,只见他冷笑着说道:“还不是拜你和那小子所赐?若不是你们,我怎会变成这副模样?”
墨野心中一沉,暗暗自怨了一句,“当初为何没有结果这妖人?不然也没这些麻烦了!”
那怪物似乎看透了墨野的心思,讪笑道:“怎么,当初没弄死我心有不甘?没关系,现在你自己送上门来,等结果了你,再去寻那小子,将他抽皮扒筋。”
那怪物说完,便怪叫一声扑了上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