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蛮酋拥主以自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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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囊旺和张嗣修憧憬着美好的前景时候,他们根本想不到:遥远的辽东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场血与火、忠诚与背叛的阴谋剧情正在辽东大地上隆重上演。



    时间回到万历六年三月十三日,辽东,赫图阿拉,建州卫都督府。



    这天正值春寒料峭,建州卫都督塔克世像往常一样,正在校场练兵。忽然探马跑来报告说:“禀都督,前面哨骑报告,大贝勒努尔哈赤、二贝勒舒尔哈齐回来了!还带着不少的礼物。”



    听到以后,塔克世半信半疑,自己这两个儿子不是在给李太师当亲兵吗?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还带着一车的礼物。这事情怎么看到都透着邪乎!



    塔克世是现任的建州卫都督,今年四十多岁,身强力壮,弓马娴熟。接任都督的位置不到五年,老都督觉昌安的第四子。



    努尔哈赤的祖父觉昌安,今年已经六十多岁,多年的征战让他积劳成疾,身体不是很好,所以五年前就从都督的位置上退了下来。



    觉昌安也是个枭雄人物,当年接任建州卫都督时,都督府刚从阿朵里迁移到赫图阿拉,就是后世的新京。可以说是重头开始。



    觉昌安凭借着自己的勇猛和智慧,仅仅几年的时间,附近的大小部落,全被他征服了,势力更加强大,苏克素浒河以西二百余里的地方,全部归了建州卫管辖,从此在辽东名声大噪。



    建州卫都督觉昌安,共生子五人,大儿子礼敦巴图鲁,二儿子额尔衮,三儿子界堪,四儿子塔克世,五儿子塔克偏古。



    五个儿子个个刀马纯熟,四儿子塔克世略具谋略,比较有头脑,是儿子中的佼佼者。身体垮啦以后,觉昌安便把都督大印提前传给塔克世。



    这里不得不提另外一个在辽东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那就是建州指挥使王杲。他是塔克世的亲家,常指使军队扰乱明边。为此,觉昌安曾多次规劝过他。王杲却置若罔闻。



    隆庆年间,明朝派驻抚顺的总兵官李成梁,也同王杲谈过此事,王杲仍然坚持不改。他生情残暴,荒淫成性。平日,仗着自己有几千军队,到处打家劫舍,奸淫掳掠,无恶不作。



    更令人恼恨的,是他特别喜欢处女,对已婚女子弃若敝屣。古勒城内外百十里方圆,大凡婚嫁迎娶,“初夜权”必须让给他。



    那些年轻貌美的新嫁娘,被他强行拖来蹂躏之后,顺其意者,他玩够了,还可以生还;表现稍有倔强的,事毕则赏给一般士兵,任其轮流奸淫。



    当地百姓一听说王杲的兵来了,便吓得屁滚尿流,逃得无影无踪。那些娶、嫁闺女的人家,则不得不逃离家门,远走他乡。王杲的恶行,当地百姓们无不恨得咬牙切齿。



    建州卫都督塔克世与王杲是儿女姻亲,也曾与王杲一起劫掠过明朝边民。后来怯于明廷的威势,就洗手不干了。



    对王杲的淫掠恶习,虽然制止过,但王杲听而不闻,继续胡作非为。且说古勒城周围的老百姓,受不了王杲的欺压,不敢到建州卫塔克世都督那里去诉说,只得成群结队去抚顺关总兵衙门里告状。



    李成梁已早有所闻,并对王杲劫掠明朝边民的行为,也早有不满了。万历二年七月,李成梁遂派人找来南关哈达部的王台,与他定计,让他诱杀了王杲。



    总兵李成梁十分高兴,连忙写表申奏明朝皇帝,不久,皇帝发下圣旨,封王台为龙虎将军。



    建州卫前任老都督觉昌安,得到王杲被王台诱杀的消息之后,没有太大的反映。只是叹了一口气,说道:“报应啊,这是他多行不义的应得下场!”



    再说塔克世新作了都督,觉得这一下有权有势,比作小贝勒时风光得多。于是兴高采烈,大天与部下将领议论公事,常到教练场去检查训练情况。



    由于现任老婆那拉氏,作为继母她很讨厌努尔哈赤兄弟三人,家里的关系闹得很僵,塔克世又是个怕老婆的。所以从来不愿意多谈努尔哈赤这个儿子。



    说来有些神奇,努尔哈赤从小就与众不同。跟同年龄孩子相比,他的身材高大,体格健壮,长得凤眼大耳,仪态庄重。他说话声音宏亮,那炯炯有神的目光中迸射出智慧和顽强的气质。



    长到六七岁时,努尔哈赤跟别的孩子一样,就开始习射了。他常常跟小伙伴们聚在一起,做射击的游戏:每人出箭两枝,树为一簇,各人站在三十步远的地方,依次射击,谁射中了,谁就得箭,以此为乐。努尔哈赤每次都得箭最多,因为他射中的次数比别人多。



    毕竟生长在都督世家,努尔哈赤整日在使枪弄棒的人中间厮混,初步学到一些轻功武打,拳脚工夫也非一般孩子所能及。



    八岁开始,塔克世让他在家塾里读书,时间虽不长,已能认识不少汉字,对蒙古文、朝鲜文也略知一些。这些都使他在众多孩子中间能够鹤立鸡群,成为小朋友们尊崇的偶像。



    可是后母的寡恩,加上父亲惯听老婆话,自然是冷落了对努尔哈赤的关心。



    在生活的逼迫下,小小年纪的努尔哈赤常常爬山越岭,出没在原始森林里,去采集松子、人参、木耳、蘑菇和猎取野禽等,然后再随同管家将这些山货送往抚顺、宽甸、清河等市出售,作为兄弟三人生活费用的部分来源。



    这一切使努尔哈赤在艰苦的磨炼中较早的成熟起来,养成了勤奋、谨慎、机警、善于思考等优点,尤其是在抚顺等马市交易中,他接触到了许多来自四面八方的汉人、蒙古人。



    与这些商人长期交往,交际面日益广泛,见识也日益增多,视野逐渐开阔。尤其是汉族人民的生活习俗、文化生活等,在努尔哈赤的心目中,逐渐打上了深深的烙印。



    努尔哈赤小小年纪干着跟大人一样的劳动。那拉氏仍不满意,经常在塔克世面前说他的坏话,让他终日得不到好气。



    跟后世的小孩子没什么区别,家中没有温暖,就到外面寻乐趣。于是在他十三岁的那一天,这小子竟然离家出走了。一路上,努尔哈赤可吃了苦了。



    年仅十三岁的孩子,一人一骑,每天晓行夜住,饿吃干粮,渴饮泉水;在那荒山野岭,人迹罕至的地方,有蛇蝎蚊蝇的叮咬,还有狼熊虎豹的威胁。面对这些艰难险阻,若没有顽强的意志,是经受不住考验的。



    一天晚上,努尔哈赤投奔一家小店住下,店掌柜一看,来了个单身骑马的客人,连忙说:“好啊,请到里面坐,想吃点什么?”



    努尔哈赤说道:“请先把马拉去喂上料,俺走得又饥又渴,随便吃点就行。”



    店掌柜喂上马,回来问:“还喝酒不?”



    努尔哈赤心里想:酒能解乏呀,就说:“来一碗吧。”



    不一会工夫,店掌柜把下了蒙汗药的酒给端上来了。努尔哈赤一看来了酒,咕咚咕咚几口,就喝下去半碗,上的菜也不管是咸是淡,大口大口就吃。



    稀饭、大馍一上来,又狼吞虎咽起来。不一会儿,他就觉得天旋地转,心里明白事情不好,但已经晚了,便扑通一声倒在地上了。



    原来这是一家黑店,专等单身客人住店,以便暗中下毒手。店掌柜见人已死了,就把他身上的银子全掏出来,弄来一领破席子,把他一卷,扛到河边上,趁没人注意,扔到河里去了。



    也是努尔哈赤命不该死,这工夫正碰上打鱼的老两口,到镇上看完病往回走,见上游漂来一个蓆卷子,赶忙打捞上来,一看里面捲着一个年轻人,老头一摸心口,忙说:“还活着呢。”



    又对老伴说:“咱买的药里头,有两味能解毒,快拿来给他喝。”



    夫妇俩忙着给努尔哈赤灌药,又帮他放在铁锅底上控空水,好歹算是救过来了,努尔哈赤醒过来以后,又哇哇地吐了好几口水,看见面前两个老人,心里一发热,眼泪不知不觉地流下来了。



    毕竟还只是个孩子,努尔哈赤哽咽着说:“俺这是怎么啦?”



    老头说:“你是被人害了,又被扔到大河里,让我们救上来了。”



    这时候,努尔哈赤才回忆起来,自己在店里吃了蒙汗药。



    赶忙翻身爬起,跪在老两口跟前,说:“多亏大爷、大妈救我一条命,俺这辈子也忘不了你们的恩情。”



    那妇人忙拉起努尔哈赤怜悯问道:“孩子,你是哪里人?是来干什么的?”



    他便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说了一遍。老两口听了,劝说道:“你的身体被折腾得这样,走不了多少路的,先在俺们家休息一阵子,等身体恢复了再走吧。”



    努尔哈赤心里想:天下的好人还是多。就不再说什么,便随他们一块回家了。



    且说搭救努尔哈赤的夫妇俩,本是山东大明府人氏。老头名叫张一化,举人出身,有功名的,原是大名府的一个文学博士,因得罪了知府大人,被迫出逃,途中独生儿子病死了,便来到这老河口子靠打鱼为生。



    今早他们到五十里外的镇上去看病,顺便买些药回家;又因这河里经常有人下药,张一化到底是有知识的人,多一个心眼,就买了一些解药,正巧搭救努尔哈赤的一条命。



    再说努尔哈赤在张一化老人家里养息身体,发现屋里桌子上堆了许多书籍,又听老人谈吐不俗,便知老人不是一般打鱼人。



    每天茶余饭后,努尔哈赤跟老人拉起家常话,渐渐熟悉起来。努尔哈赤是个心思灵透的人,身体稍一恢复,就主动帮助老人做事。



    张一化的三间草屋建在大山脚下,大河从屋门前流过,正是依山面水的好住宅。只是屋上的草有好几处已被风吹去,年久失修。若不修葺,下雨会漏的。



    这天,努尔哈赤见院里有现成的干草,便动手上房子去修理。那院子是用木棍钉起来的,有几处脱落了,风一吹东倒西歪,都快要坍倒了。



    努尔哈赤砍来树棍,重新钉牢。他见院里烧柴也不多了,就拿起砍刀,去山上树林里砍树枝,不一会工夫,一大捆干树枝背回来了。



    傍晚时分,老两口打鱼回家一看,屋里屋外收拾得干干净净,笑得合不拢嘴。



    吃晚饭时,努尔哈赤跪在张一化跟前,恳切地说道:“大爷,我求你一件事,想请你老人家教我学汉文。”



    张一化看着努尔哈赤,笑眯眯地说:“起来吧,孩子。俺看出来了,你是一个有志气的年轻人。俺们同是炎黄子孙,汉满一家嘛!孔夫子说:‘有教无类。’你想学汉文,我一定教你。”



    从此以后,每天晚上张一化教努尔哈赤认识汉字,讲解华夏发展的历史。从秦始皇统一六国,讲到朱元璋建立明王朝;他盛赞西汉的“文景之治”和唐朝的“贞观之治”,贬斥当今朝廷腐败,奸臣当道的黑暗现实。



    一连几个晚上,张一化讲当年孙武子帮助吴王阖闾训练女兵、孙膑帮助田忌赛马、马陵道的孙庞斗智、张良在桥上见黄石公、韩信胯下受辱等历史故事,努尔哈赤听得入了迷,使他大开了眼界。



    故事中的英雄人物、丰富的战例,用兵的神奇,以及治国安邦的道理,都极大地吸引着他,并给他以极大的启示。



    由于努尔哈赤天生的聪敏、睿智,领悟力强,汉文学习大有长进,不到半年时间,他就能单独读书。张一化桌子上那一堆书,他都读过一遍,特别喜欢读《三国演义》、《水浒传》等章回小说。



    书中的英雄好汉,都是他心目中的榜样。有一次他问张一化:“大爷,像汉高祖、明太祖,原先都是出身低微的人,后来都统一了天下,成为开国皇帝。这是什么原因?”



    张一化告诉他:“简单讲是他们能乘时而出,艰苦奋斗的结果。他们都能团结人,善于用人,终于成就了平定天下的大事业。”



    这些帝王将相的传奇事迹对努尔哈赤来说,不仅增广了见闻扩大了视野,也丰富了斗争经验,坚定了克服困难的决心和勇气;在原时空,对他以后成就大业无疑是极大的鼓舞和召唤。



    努尔哈赤向张一化夫妇辞别时说:“你们是俺的再生父母,俺当永志不忘!俺今年十三岁,十三年后俺来接你们。”



    张一化拉着努尔哈赤的手,动情地说:“姜子牙年过八十还登台拜师哩,俺今年五十有二,再过十三年,也不过六十五岁,还可以为你牵马提镫呢。”



    张一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包银子说:“这点碎银带着留路上用,从这老河口再往南走一百五十里,便能看到大海,那九鼎山就在大海边上。”



    努尔哈赤又跪在两个老人面前,磕了三个头,站起来,接过银子说:“恭敬不如从命,请两位老人家多多保重!”



    张一化夫妇齐声说道:“俺们等着你!”



    目送着远去的努尔哈赤,张一化两口子哪里知道,他们送走的这个外表憨厚少年,却生有一颗蛇蝎的心肠。



    回家的路上,年仅十三岁的努尔哈赤心里就在想:汉人中如此多的能人异士,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渔民就如此了得,汉民中真是藏龙卧虎啊!



    俺想干大事业,就需要大量的人才,可是自己是个外族,能为自己所用的汉民肯定不多。汉民这么多,里面究竟有多少像这老汉一样,隐藏在中间。



    他想起了《三国演义》中曹操那句”宁叫我负天下人,而不许天下人负我”,就下定了决心。如果汉人不能为己所用,为了免除后患,那就只能全部杀了!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原时空努尔哈赤占据辽东以后,在辽东大地上兴起了腥风血雨,大肆屠杀汉民。根子就在这里。



    原时空中,张一化因为个人的不幸,是第一个投靠鞑子的汉奸。如果张一化知道,假设他后来没有投靠奴尔哈赤,也会被其毫不留情的除去的时候,会不会感到庆幸?



    张一化亲手救活的这个女真少年,本质上跟他的外祖父王杲一样狠毒,生情残暴。只不过他的运气比王杲好,正好遇上了明朝走下坡路的时候,这才让他趁势而起。



    因为他的崛起,给整个华夏民族带来了深重的灾难,华夏民族后来还因此经历了百年的耻辱。



    ……



    话说努尔哈赤归来,塔克世一见,不问青红皂白,劈头就骂。两个亲弟弟护着他,也受到了牵累。一顿训斥之后,在那拉氏的挑唆下,塔克世把努尔哈赤一母同胞的兄弟三人都赶出家门。



    觉昌安早已经年老体衰,管不了自己的儿子。他虽觉不妥,但碍着媳妇那拉氏从中作梗,也不好出来拦阻,只好暗中给了些银两,嘱咐兄弟三个出门在外要事事小心。



    兄弟三人带着简单的行李,出城而走。这正是:亲爹不当后妈家,棒打孩子顺地爬;结发夫妻人羡慕,少了一个不成家。



    兄弟三人走了一日,不觉来到三岔路口,三人坐下,努尔哈赤掏出祖父给的银两平均分了,又抱在一起大哭一场,之后,三人站起身来,各奔前程。此时努尔哈赤十七岁,舒尔哈齐十五岁,雅尔哈齐十三岁。



    且说努尔哈赤顺着山路往北走,时当暮春天气,因为关外的春天来得迟些,仍是春寒料峭,努尔哈赤却走得满身大汗。



    他索性把外衣脱了,将行李包裹重新整理停当,腰挂弓箭,大踏步继续赶路。不久后就到了抚顺关外的佟家庄园附近。从这开始,这小子走运了。



    抚顺关正北二百五十里,有一个佟家庄园。庄主佟千顺,年已七十开外,平日乐善好施,为人忠厚和善,周围几十里方园未得到他周济的人很少,人们公称他佟大爷。



    这佟大爷在关外也是一个大族,家资巨富,单是高粱田就有五百多顷。这老佟唯一的儿子早亡,膝下只有一个孙女,今年十六岁,可是被他当成了心肝宝贝。



    机缘巧合下,十七岁的努尔哈赤从虎口救了这女娃,再加上他相貌英俊,又能文能武,很快就赢得佟大爷欢心。不久后,努尔哈赤入赘佟家,小两口恩恩爱爱,日子过得祥和平静。



    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到了冬天,佟大爷去世,努尔哈赤就独掌家财,成了个大财主。他生性好友,仗义疏财,又有一身武功,聚集了许多少年英雄,大有孟尝君食客三千之概。



    他的名声渐渐大了起来,李成梁听到后,产生了兴致,便让人去把他召来问话。说来也巧,努尔哈赤的二弟舒尔哈齐早已来到李成梁麾下,当了一个小头目。



    努尔哈赤到总兵府,顶头就撞见了舒尔哈齐,兄弟二人抱头痛哭。后来李总兵知道了两兄弟的遭遇,便让兄弟二人到客厅叙话。



    问完话后,李成梁对努尔哈赤很满意,这家伙心思灵巧是个难得的人才。于是对努尔哈赤说道:给你一个月时间,让你回家,安排好家务,就回来当俺的亲卫。



    就这样,这几年,努尔哈赤一直跟在李成梁身边。再加上父子之间两个矛盾,兄弟二人从来就没回过家。



    今天这两兄弟突然回来了,不年不节的,还带着大车礼物。这事情实在有些蹊跷,满怀心思的回到了都督府。



    ……



    都督府里,塔克世看着努尔哈赤递过来的书信,眉头不由紧紧的皱在一起,上面写着:哈达部王台联络抚顺关总兵李成梁,准备打古勒城。图伦城主尼堪外兰也被他们拉拢去参加了。



    看到这里,塔克世半信半疑,正准备回府与父亲商议对策,突然侍卫前来报告:“古勒城告急,派人来请救兵了。”



    塔克世这才相信奴尔哈赤的消息确实可靠。急忙回府向父亲回报情况。



    老都督觉昌安听到孙婿被困,图伦城告急的信息以后,急得六神无主,两眼圆瞪,遂安排五子塔克偏古守城,自己披挂整齐,与塔克世一起到教场点齐了兵马,带领麾下大部分将士,浩浩荡荡,杀奔古勒城而来。



    再说哈达部王台为了攻打古勒城,绞尽了脑汁,最后听从将士的意见,使了一条计策。由王台出面,写一封信给抚顺关总兵李成梁,请求派一支兵,虚张声势,去攻打建州卫城池宁古塔部落。



    再写一封信送给图伦城主尼堪外兰,要求背叛建州卫,共同出兵攻打古埒城。——这是“明修栈道,暗袭陈仓”的计策,可见王台用心良苦。



    王台这两封信都没有白写。李成梁果真出兵去了宁古塔城,虽没有攻城,却屯兵在那里,虎视耽耽架势,牵制了建州卫的兵力,已经达到了王台的目的。



    尼堪外兰为人狡诈,处事无原则。他东风朝东,西风朝西,见利忘义,有奶就是娘。在王台的引诱下,他积极地投向王台的怀抱,加入到王台反对建州卫的行列中,并扮演了一个重要角色。



    他接到王台书信,又见了那包雪花银子,便于次日开始整练兵马,很快随王台一起,去并力攻打古勒城。且说那古勒城乃弹丸之地,人口稀少,兵微将寡,城墙又矮又薄,怎能挡得住王台与尼堪外兰的两支军队的攻击!



    正当阿台章京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之时,忽听城外炮响震天,他心里想:该是建州卫的救兵到了罢?……



    阿台章京立即派人到城头查看,不一会儿那人回来报告说:“是建州卫的救兵到了!”



    阿台章京听了,这才安静下来,连忙上城查看。果见往建州去的大路上,尘土飞扬,连珠炮响,建州卫的兵马,如澎湃潮水般地冲来。



    那白发苍苍的老都督觉昌安,率领都督塔克世,因救孙女心切,手挥大刀,见人便杀。



    王台与尼堪外兰的兵马,因为早有准备,以逸待劳;建州卫的队伍,一路上人不停步,马不停蹄,早已是人困马乏,怎么能打得过王台的兵马?双方一阵厮杀,建州卫的兵马,反被杀得落花流水,大败而回。



    觉昌安让塔克世清点人数,已损失一半以上。觉昌安越想越气愤,不由得触景伤情,深感力不从心,又怀念起大儿子礼敦巴图鲁和侄纳兀齐格两个人来。



    记得那年攻打图伦城时,礼敦巴图鲁那把大刀,杀人敌阵以后,简直如入无人之境,他左砍右挥,杀得敌人望风披靡,一败涂地!



    还有侄儿纳儿齐格,武艺高强,文武齐备。他攻打索色纳和加虎两个部落,只用了两天时间,双双跑来投降。可惜现在,他们已经作古,未曾想这白发人却去送黑发人,真是不可思议!



    老都督回忆到这里,忽然想起一句名言:“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于是他伤感侄儿纳兀齐格走得太急,伤感大儿子礼敦已图鲁又死得太早了。



    觉昌安正在军帐里胡思乱想,闷闷不乐。不大一会儿,塔克世进来说:“图伦城主尼堪外兰前来求见父亲。”



    觉昌安一听,气愤他说:“他来干什么?把他杀掉算了!”



    塔克世以为不然,说道:“尼堪外兰是贪利小人,他既来见,难道会有歹意吗?你既不愿见他,让俺去见他。”



    说完塔克世向外就走。觉昌安听了儿子的话,觉得似乎也有些道理,急忙回头对着塔克世的背影说道:“那就让尼堪外兰进来罢!”



    等塔克世走远之后,觉昌安心里想:尼堪外兰太狡滑。这次来见俺,也许是来帮忙,等俺救出阿太章京夫妻,再杀这个忘恩负义的人也不迟。



    觉昌安正在想着,只见塔克世领着尼堪外兰进来了,未等觉昌安说话,那尼堪外兰先已双膝跪下,说道:“老都督在上,晚辈这边有礼了!”



    觉昌安立即向尼堪外兰问道:“你为什么联络李成梁,听从王台的指挥,无端的发兵攻打古勒城?”



    尼堪外兰急急忙忙叩头不迭地说道:“老都督,俺确实不知道古勒城主与你老人家是亲戚,如今知道了,俺已向总兵大人建议,他已答应退兵。”



    尼堪外兰说到这里,又神秘地往前凑了凑,又对觉昌安说道:“今后,老都督若能让古勒城主,向明朝皇帝年年进贡,岁岁去朝,大明皇帝将封你老人家为龙虎将军。”



    觉昌安一听,可高兴了,连忙问道:“你这话可当真?”



    尼堪外兰急得连声发誓说道:“俺若哄骗你老人家,愿死于乱刀之下。”



    老都督听了,非常喜欢,忙派人准备酒菜,准备好好款待尼堪外兰。



    尼堪外兰却说道:“俺因军务在身,不能在这里喝酒,等改日再来叨扰吧。明天傍晚,请老都督带兵进城,俺的兵马一定退出五里之外。”



    尼堪外兰说完之后,便告辞上马而去。到了第二天夕阳西下的时候,觉昌安传令兵马进城。果然看见尼堪外兰的军队已完全撤走,并撤退到五里之外的地方。



    觉昌安与塔克世兴奋极了,便带领兵马,进到古勒城里,见到阿台章京夫妇,大家心里都非常高兴。



    阿台章京一面备酒,为老都督接风,解乏,一面犒赏兵士,都吃得酒醉饭饱以后,才各自休息。



    半夜时分,忽听喊杀连天,炮声震动天地,建州卫的士兵从睡梦中被惊醒,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来了那么多的人马,半睁着惺松的睡眼,迷迷糊糊地被砍了脑袋。



    觉昌安与塔克世父子俩,衣服还未穿齐,乱兵就杀进来了,二人慌忙应战,他们挥着大刀,杀退一批又一批敌人。



    由于黑更半夜的,乱兵又多,父子俩很快便被冲散。建州兵抵挡不住,被杀得四散奔逃。



    在混战中,塔克世被乱兵所杀,阿台章京夫妇早被砍成肉酱。老都督觉昌安见大事已去,只得眼睛一闭,拿刀往自己脖颈上一抹,一阵凉风过顶,这赫赫有名的老都督竟身首异处,与世长辞了。



    这时候,尼堪外兰得意扬扬地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来到图伦城主阿台章京的府中,先计点本部的兵士,只损失了几十个人;后计点觉昌安的兵马,这一夜共杀伤八百多人。



    尼堪外兰将俘获的建州卫的兵马,全换了自己的旗帜,改编为图伦城的军队,都归自己统领。他又派人打扫战场,盘查府库,挑选美女,将古勒城所有值钱的东西,抢劫一空。



    再说尼堪外兰唱着凯旋歌,正得胜往回走之时,忽然探子前来报告说:“建州卫老都督觉昌安之孙、塔克世之子努尔哈赤领着兵马,前来报父祖之仇,他已经攻占了图伦城,军队正往这边杀来!”



    尼堪外兰一听,顿时傻了眼。



    ……



    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正当觉昌安、塔克世前去援助古勒城时,努尔哈赤兄弟三人就马上控制了建州卫都督府,把五叔塔克偏古圈禁起来,又和隐藏在外从佟家带来的兵马合兵一处,然后直赴图伦城。



    当尼堪外兰高唱凯旋歌得胜班师之时,半道上听说努尔哈赤率领一万五千精兵找他报仇来了。



    紧接着坏消息接踵而来,他的老窝图伦城被努尔哈赤攻占了,父母妻子儿女全被努尔哈赤杀了。



    尼堪外兰接连收到噩耗,真是欲哭无泪,自己和李成梁说的好好的,怎么自己落到如今的下场,这剧本不对呀!



    但事已至此,被坑了的尼堪外兰自认为不是努尔哈赤的对手,他也没有勇气找努尔哈赤报仇,只得偷偷摸摸收拾金银细软,化装成兵士,丢下一万五千多兵马,来个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



    万历七年八月,赫图阿拉都督府。



    努尔哈赤高高的坐在总督的位置上,手里捏着一封信眉头紧锁,今天他终于成功了!一年多的浴血奋战,终于给他带来了丰厚的回报:建州女真五部全都唯努尔哈赤的马首是瞻了。



    能够坐到这个位置,离不开辽东王李成梁的帮助。努尔哈赤想起跟李成梁之间的交易,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这是一次肮脏的交易,充满着阴谋和背叛。记得去年的二月,李如松突然把他唤到后院,告诉他李成梁在书房里等他。



    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的奴尔哈赤,心里惴惴不安。他低眉顺目地跟在李如松身后,进门赶紧跪下磕头:“奴才努尔哈赤,叩见大帅。”



    那总兵李成梁,已是四十开外年纪,身体壮硕,保养的也非常不错。只见他端起茶盏,鼻子里轻哼一声,说:“起来吧。”



    “谢主子。”



    “知道本帅叫你来什么事吗?”



    “奴才不知。”



    李成梁突然把手中的茶盏一放,两眼炯炯有神的看着他,疾言厉色的问:“努尔哈赤!本帅能相信你吗?”



    努尔哈赤一愣,脑子里灵光一闪,随即扑通跪倒在地:“大帅,奴才指天发誓,俺生是李家人,死是李家鬼。大帅让俺干啥就干啥,杀谁就杀谁,不管刀山火海,奴才都帮您办得妥妥帖帖的。”



    “哈哈哈哈……很好!你是个聪明的奴才,本帅看好你。起来吧。”



    “谢主子!”



    李成梁端起茶盏又喝了一口,放下杯子这才说道:“好奴才。本帅今天要送你个大富贵,只看你有没有胆子接,如果事成,这建州卫就是你说了算。不过要死不少人,甚至是你的亲人。努尔哈赤,你敢不敢接这件差事?”



    努尔哈赤再次跪下,答:“大帅,奴才的一切都是主子给的,您就吩咐吧。”



    “好!痛快!子茂,你带努尔哈赤下去吧,把事情好好的跟他说说,需要什么,就给他什么。”



    李如松把努尔哈赤带到个密室,这才把李成梁的计划一一道来。自从朝廷重新恢复奴尔干都司,李成梁就感到了严重的威胁。如果朝廷把这件事做成了,他一家子就不可能再在这辽东作威作福,而且处处要受到钳制。以前干的那些丑事如果抖出来,甚至会让他们全家堕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如今大明国力強大,公开叛明他是不敢的,也不会有那么多人跟着他一条道走到黑,反叛肯定是一条死路。于是他另外打起了算盘,很快就想到扶植起一个自己能够控制住的势力,去搅黄了这件事。



    辽东各部落势力在他这些年的纵横捭阖和打压下,已经是一盘散沙,成不了气候。想来想去找不到合适的扶植对象。于是他就把主意打到了自己的亲卫身上,很快努尔哈赤就进入了他的视线。



    努尔哈赤是建州卫的小贝勒,正好有建州卫的继承权。这人有勇有谋,跟自己的父亲关系又不好,家庭有着很深的矛盾。除了他李成梁,也找不到别的靠山。再加上他年纪很轻,将来也好控制。



    于是他再次用纵横捭阖的手法,利用各部落的矛盾,挑起了女真人之间一场混战。李成梁唆使尼堪外兰等兵围阿台藏身的古勒城。阿台的妻子与努尔哈赤是堂兄妹,觉昌安为使孙女免于战乱,便与努尔哈赤的父亲塔克世入城劝说阿台投降。



    不料图伦城的城主尼堪外兰暗通明朝,趁乱喊道:“李太师有令,谁杀死阿台,谁就做古勒城的城主”。



    城中大乱,明军趁机攻城。努尔哈赤的祖、父死于战火。祖、父死后,努尔哈赤在李成梁的暗中扶持下,很快继承建州卫都督之位。



    整肃军队以后,万历六年五月,他以报仇的名义,努尔哈赤率领部众去攻打尼堪外兰,攻克图伦城。尼堪外兰得知消息,携带妻子离开图伦城,逃至甲版城。努尔哈赤攻克图伦城后胜利而归。



    经过一年多的奋斗,在李成梁的暗中扶植下,努尔哈赤凭借着优秀的指挥才能,卓越的智谋。短短一年半,努尔哈赤基本统一了除长白山三部以外的建州五部,为自已事业打下坚实的基础。



    应该说奴尔哈赤的冒险是成功的,李成梁的扶植,这让他比原时空早了十五年,就掌控了建州女真,而且实力更加强大。



    就在他有了一定的基础以后,李成梁的命令也来了,这一切没有出乎他的意外。信中,李成梁命令他立刻进攻奴尔干都司,替他拔去这颗眼中的钉子。



    接到书信后,努尔哈赤就在思索对策,如何能在这两股力量中保持自己的实力。熟读《三国演义》的努尔哈赤懂得狡兔死,猎狗烹的道理。



    李成梁扶植他,只不过是把自己当成了一条狗。狗就一定要听主人的话去咬人。同样兔子也不能死。否则的话,它就只能够贡献狗肉给主人。



    努尔哈赤一直很注重情报的收集,如今的奴尔干都司所在地,那个海参崴目前只有一个小小的城堡,人口也不是很多,凭借着自己的实力,拿下应该不是问题。



    但是自己却不能这么做,如果一下子把奴尔干都司打掉了,他也就没有了利用价值。自己这个门下走狗也落不到好下场。



    努尔哈赤在堂上踱着步,心中盘算得失,很快就拿定了主意。他对着亲兵喊道:“扈尔汉,去把张军师请来!”



    “喳。”



    行了个礼,扈尔汉匆匆离去。



    (未完待续)



    PS:本书为了情节的需要,努尔哈赤提前了五年发迹,万历十一年发生的古勒城之战,提前了五年,但过程基本上符合史实。这只是小说,考究党不喜勿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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