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再回首烟霭纷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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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历五年九月二十日,紫禁城。



    文渊阁的气氛今天有些不同寻常,内阁院内静悄悄的。辰时已过,仍不见张居正的大轿来临,这是张居正任首辅五年来第一次没有按时上班点卯。



    不过,内阁大小官吏并不感到意外,因为头天夜里,几乎所有部院大臣,都得到了张居正父亲张文明在老家江陵病逝的消息。



    张居正遭此大丧,已是哀毁骨立,不来内阁上班原也在情理之中。与张居正没来不同的是,吕调阳与张四维二位次辅,倒是都比平常早了半个时辰来到内阁,他们商议着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赶快把这一消息奏报皇上。



    两人简单的交流了一下,立马具名写了一份揭贴,遣人匆匆投往大内。外廷所有奏折条陈,均需经过司礼监方可到达小皇帝手中.这次也不例外。



    冯保也是一大早就赶到了司礼监值房。昨天半夜里他就得到了张文明去世的消息,他本想赶早进入大内,把这一消息直接向李太后与小皇帝禀报。



    后来转念一想又觉此事不妥,此类事情,照例应由内阁开具条陈禀奏,他若提前奏闻,心细的李太后就会怀疑他与张居正的关系。



    所以,当他心急火燎等到了两位辅臣写来的揭帖后,便急匆匆赶到了乾清宫。



    已年满十五岁的万历皇帝朱翊钧,虽然已于今年春上举行了订婚大礼,在两宫皇太后的举持下,为他选聘了锦衣卫千户王伟的女儿为妻,但他仍在生母李太后的严密监控之中。



    乾清宫正寝之室,摆了两张床,一张是朱翊钧的,另一张则为李太后所用,她与儿子对面而寝,怕的是儿子学坏,不能当一个英明君主。



    此时,李太后与朱翊钧二人用罢早膳,正在叙茶闲话,冯保禀报一声跑了进来,跪下奏道:“启禀太后和皇上,阁臣吕调阳与张四维有紧急揭帖呈上。”



    “说的什么?念。”



    听说这么早就有揭帖,李太后有些诧异,立刻令道。



    冯保展开揭帖读了下来:”启禀皇上:巨等于昨夜得首辅张居正府中报信,得知张先生令尊张文明大人已与本月十三日病逝于湖广江陵家中.张先生闻讯哀恸不已,已穿孝服在家守制。臣吕调阳、张四维伏奏。”



    忽然听到这一噩耗,李太后先是一愣,旋即便见大滴大滴的清泪溢出她的眼眶。



    朱翊钧顿时手足无措,他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见过母亲的眼泪了,他忽然感到莫名的恐惧,微微颤抖着喊了一声:“母后!”



    听到儿子的呼唤,李太后眼中蓦地闪现出五年前在这乾清宫中隆庆皇帝驾崩的一幕。



    那三位顾命大臣,高仪已死,高拱被逐,剩下的这一位张居正,又突然遭此大厄。



    她心头一阵惊悸,她习惯地想把坐在身边的朱翊钧揽在怀中,但一见到朱翊钧已长成英俊少年,再非当年的孩子,她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



    见此情形,李太后的贴身女婢翠儿赶紧上来替她揩拭眼泪,但眼泪越揩越多。



    见太后的反应如此激烈,冯保跪在地上哀奏:“太后,请节哀!”



    与此同时,朱翊钧也不知如何安慰母亲才好,但经过五年的训练,他已习惯于在任何时候不忘皇上的尊严。



    因此,他尽量压下心中的慌乱,问冯保:“大伴,两位辅臣的揭帖中,言及张先生在家守制,这守制是什么意思?”



    心中斟酌了一下措辞,冯保小心翼翼地奏道:“皇上,守制是洪武皇帝爷订下的规矩。凡在职官员,遭逢父母大丧,必须除去官职,回家丁忧三年,然后再复职,这一制度就叫守制。”



    小皇帝继续追问:“这么说,张先生要回家三年?”



    “按朝廷大法,是得这样!”



    听闻此言,朱翊钧才感到事态严重,理解了母亲为何凄然泪下。尽管他已十五岁,但小皇上还不敢单独柄政,更没有把握应对朝堂上那些沾了毛比猴都精的老狐狸,因此母子俩对张居正此时还倚之甚深,需要他掌控大局。



    小皇帝忙问李太后:“母后,张先生一定要回家守制吗?”



    李太后微微点了点头,刚刚止住的眼泪又夺眶而出,她忧伤说道:“钧儿,你想一想,眼下的万历王朝,如果没有张先生,那会是什么样子?”



    想想那些朝廷大臣的嘴脸,朱翊钧忽然感到背后发凉。他立刻炸了毛:“这不可能,我是皇上,我不放张先生走!”



    看到朱翊钧执拗的样子,李太后叹了一口气,说道:“张先生的去留是大事,也不是这一会半刻议得出结果来,眼下当务之急,是赶紧给张先生安抚。”



    “大伴,这安抚可有章程?”朱翊钧问冯保。



    “有,皇上应颁谕旨抚恤,遣太监到张先生府上宣读,尔后再送些礼品去。”



    “如此甚好,冯伴伴,你现在就替朕拟一道谕旨。”



    “奴才遵旨!”



    冯保领命,退下办事去了。这时候没有人知道,一场夺情风波已经悄然的拉开了序幕,同时也为张居正的悲剧埋下了一个伏笔。



    ……



    万历六年(1578年)二月十九日,天津卫,码头。



    和寻常没什么不同,今天又有旧港的船队抵达天津了。“海鸥”号靠上码头时轻柔的好像棉花,王实在舱里居然一点没感到震动,心里默默地为操舵手点了个赞。



    “海欧”号驾驶舱里,赵甲满脸堆笑。对这次靠泊很满意,他拍着舵手张青肩膀,翘起大拇指说他很有天赋,已经可以出师了。



    张青也乐坏了,万历四年底他才进入的海军,经过一年半的刻苦训练,他从一个水手做起,现在已经通过了二副的考核,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



    还过十几天,小皇帝就要大婚了。作为大明帝国最忠诚的外藩,岂有不前来道贺的道理?这不,王实带领庞大的进贡队伍,亲自押送着贡品前往京城,觐见皇帝陛下当面祝贺。



    阔别天津一年半,天津码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除了延伸到江面上的石制栈桥以及高大的龙门吊,围绕着天津旧港宣慰司码头附近,还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商业区。



    为了和本地士绅搞好关系,囊旺仿照后世的模式搞了条商业街,它紧挨着码头仓库区,大部分的店面都租赁给当地士绅亲眷,让他们代理从库页岛来的商品。由于大家的利益交织在一起,囊旺很快就在天津地界打开了局面。



    如今宽大的柏油马路两边,店铺鳞次栉比,大街上便热闹非凡。



    那琳琅满目的商品,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那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不绝于耳;那扑鼻而来的香味,令人回味无穷。



    缓缓走在这热闹的人群中,回到大明的张宏满脸惊讶之色,一年半之前,他在这里登船赴关岛的时候,曾路过这里,那时候这边还是一片废墟荒地,想不到才区区一年多的工夫,竟然已经变得如此热闹繁华。



    街道上行人游客摩肩接踵,不时有一小队警察腰上别着警棍,脖子上挂着铜哨来回巡逻,时不时揪出一两个扒手小偷,欣欣向荣的景象和关岛城没有太大的区别。



    陪同张宏参观的囊旺指着警察介绍说,这个市场形成以后,不少当地的地痞无赖以及黑道分子瞄准了这里,妄图靠山吃山,向这里的商铺收取保护费。



    留守处的人好在早有准备。商业街开业之前,留守处就抽调了部分纤夫成立警察大队,配备了最新式的警械,担任警察大队长正是原来的天津卫百户杨世发。



    杨世发的确很有能力,经过一段时间的准备和侦查,在天津卫指挥使罗烈成的默许和配合下,警察大队重拳出击。



    连续一个月的扫黑打黑成果斐然,盘踞在天津码头附近的大小黑帮团伙被扫荡得干干净净,其中就有鼎鼎有名的黑龙帮会。



    数百名帮会分子束手就擒,扫黑期间也有一些仍然试图顽抗的家伙,警察可不跟你客气,直接掏出短铳开枪射击,连续击毙几个头目。一看警察是玩真的,而不是他们熟悉的那种警棍,这些城狐社鼠立马跪了。



    囊旺也没跟他们客气,直接把这些黑帮分子、地痞流氓,全部都押送到库叶岛上参加劳动改造去了,同时充实那里的人口。



    扫黑打黑以后,天津的社会风气迅速好转,再不开眼的人也没谁敢向商业街伸手。尼玛,这些蛮夷实在是太野蛮了!



    有了良好的外部环境,商业区的积聚效应很快显现出来,除了正规商铺外,很多流动性的摊贩也自发聚集到这里经营。



    囊旺所领导的留守处对此早有安排,早在设计之初就在商业街安排好了专门的摊贩位置。那地方和正规店铺一样有专门的人员负责卫生,有骡马饮水和洗涤池子,有垃圾收集站。



    和大明其他地方有所不同,商业街到了晚上生意还可以继续,因为从镇海门到天津码头的这条柏油路上有路灯照明!为此天津人感到不可思议,整条柏油马路上都设置了路灯!尼玛,这也太烧钱了。



    财大气粗的留守司出钱,在这条道路上设置了和商业街里完全一样的照明系统。每天黄昏和早晨的时候,都有专人负责往路边高杆上悬挂或回收玻璃油灯。



    这种油灯仿制后世的马灯,烧的是鲸油,用天津话说那叫”贼亮贼亮的”,马灯周边是用玻璃片遮挡,里面有凹镜反射扩大光源,照明度极好。



    由于马灯设计巧妙,根本不受刮风下雨影响,是一种非常适合野外使用的照明灯具,这种马灯只要一到货就卖的脱销。



    每到晚上,从镇海门到码头道路两旁,处处可见繁星闪烁,远远就能看见一条长长光带将港口与天津城联系起来。加上港口外新建的一座大型灯塔,以及本就灯火通明的商业街。



    如此美轮美奂的夜景,在这个时代绝无仅有,经过商人们的口口相传,“玉带照津门”已经成为天津轰动大明的又一盛景,甚至都传到了小皇帝的耳朵里。



    路灯刚刚投入使用的时候,在很多当地人看来这旧港来的藩人简直是发疯了,且不说这一晚上要耗费多少灯油,就是灯具本身也经常会遭遇偷窃和损坏。



    虽说有专门的警察看管,加上警察破案迅速,已经前后把好几个偷灯贼送去了库页岛,但总难免有人抑制不住贪心,防不胜防,每个月还是要损失不少灯具。



    谁让类似的野外照明灯具在这里要卖到好几十两银子一盏呢!如今却随随便便挂在路边,就好像白花花银子丢在路上,这不存心诱人犯罪么?



    罗烈成看着也觉得心痛,为此好心的提醒过囊旺,让他不要这么显摆,这实在太招人恨了。不过囊旺根本不以为意,他有自己的想法,依然我行我素照挂不误。



    在他看来,这灯具虽然买的很贵,只不过是一些玻璃制品,损失了就损失了。然而这里是宣慰司的对外窗口,是形象工程,又能提升商业街的知名度,产生更多的经济效益。这点损失非常值得!哪怕灯具损耗和保养的花费始终居高不下,囊旺也负担得起损失。



    繁华的商业街带来了更多的就业机会,很多头脑灵活的人成了小商贩,在商业街附近,经营各种吃食,尤其是各种海鲜特别出名。商业街专门开辟了一个地方,为小商贩们提供经营场所。



    这里有专门的人管理卫生,都是一些年老体衰的军户。这些服务都不收管理费,相关费用由留守处来承担,不过商铺经营税还是要收的,跟大明本土一个标准,太过异类了也不太好。



    就这样,商业街日益繁华起来。从古到今,逛商店本就是人人会有的爱好,明朝的老百姓也不例外,尤其是这种别开生面的全天候商业街模式,怎能可能会不吸引大家前来光顾。



    天津的老百姓即使没什么要买的,也愿意到商业街里面转一转,在他们看来,看看那些琳琅满目的商品,听听讨价还价的声音,这本身就是一种乐趣。



    而且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里的商品并不是高不可攀。大部分货物都是原来本地商铺就有的,但是被集中到一起,相互之间有了选择和比较之后,很多商家不声不响自己降低了价格。



    时间一长,这让商业街博得了物美价廉的好名声,加上这里离运河又近,本来就是漕运的中转站,南下北上的顾客很多,具有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吸引越来越多的外地顾客前来采购。



    当然这里最吸引人的还是旧港宣慰司的新产品。经过两年多的发展,旧港宣慰司也依托强大的工业能力,开发出不少品质优良的新产品供应天津市场。



    譬如,南洋香料调料,玻璃制品和玻璃镜,金属农具和五金产品,鲸油灯具、皮革制品,热带水果,鱼肉罐头以及精纺棉布等等包罗万象,应有尽有。



    层出不穷的新产品在竞争中毫无疑问占据了绝对上风,无论是布料,工具,还是粮食调料,只要打上了旧港”大帆船”的标志,那东西肯定就是杠杠的,当然价钱也是杠杠滴。即使是这样,买的人还是趋之若鹜,基本上都要排队。



    随着时间的推移,天津码头旧港商业区的名声也越来越大,外地的客商也纷纷慕名而至,甚至是遥远的关外蒙古草原上,也有人跑到这里进货,这倒让天津商业街很像后世的义乌小商品市场,有着同样的魅力。



    不得不说,经过一年半的相处,天津的老百姓包括商贾现在对旧港留守处是充满着感激的,不为别的,就为留守处能够给他们提供许多赚钱的机会。



    这个外藩留守处总有做不完的工程,需要各种各样的材料。而且每次结算都非常痛快,从不拖欠。实打实的万历通宝,成色比朝廷的还要好。



    不光是渔民因为海鲜小吃的盛行获益,附近的农民也受益匪浅,除了往这里销售蔬菜,也不是没办法另外弄钱。



    商业街的几处工地都在招小工,紧挨商业街外围,留守处又购买了一大片土地进行开发,这里有做不完的工程,只要有把子力气就能赚钱,因此附近农民的日子也好过了不少。



    干净又耐用的柏油马路,也引起了本地官员的注意,并向朝廷上了折子。很快这种经久耐用的柏油马路获得了朝廷工部官员的青睐,立刻向内阁推荐。



    张居正特意派人考察后,马上意识到这可以大大改善交通条件。很快,朝廷便派专人与留守处商议,希望留守处能协助朝廷修路,修一条从天津到北京的柏油马路驿道,这条路最大的作用是冬天漕运中断后,方便漕粮进京。



    囊旺一听,肯定没问题呀!这可是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两边一拍即合,加上人手不缺,到了冬天北运河的纤夫都没活干,朝廷拨出专项资金,留守处负责招人,还免费提供了大批的鲸肉,用来改善纤夫们的伙食。



    在留守处的精心规划下,有工钱和粮食拿,天天还有肉吃的三万多纤夫热情高涨,工作效率大大的提高。万历五年冬,一条五十多米宽的泊油马路全线贯通,大大改善了北京到天津的交通条件。



    朝廷一验收,发现这路挺好使,下雨天还不积水,不会踩得一脚是泥,配合着四轮马车,不仅大大的降低了漕粮在途中的损耗,运输也快捷了很多。



    张居正一琢磨,得了!趁着朝廷手头宽裕继续修,这回直接往蓟镇修,将来还要延伸到九边各军事要塞。一事不烦二主,直接把任务承包给了囊旺的留守处。



    于是,囊旺精心挑选了两万强壮的纤夫成立了筑路队,并配备了大量的挽马和施工机械,大明第一支专业的道路工程队诞生了。



    总之形成了良性循环,有供给,有需求,商品本身的流动也很顺畅,虽然还很原始,但至少象征着财富,繁荣,以及前进和发展的时代之轮,已经在这万历年间的天津慢慢开始转动起来了。



    ……



    旧港宣慰司进贡,天津港这边自然早就挂红披彩,看在每年二十万斤铜锭的份上,朝廷算是很给面子,堂堂的三品大员,礼部侍郎周潢川专程从北京赶来迎接。



    宾主双方见面非常的热情,寒暄之后的礼物肯定是不能少的,也必定是非常丰厚的。和王实打过交道的人,对这位土豪出手大方都心知肚明。你瞧瞧,我们的周侍郎就非常开心。不用说这一趟辛苦,非常值得。



    作为礼部侍郎,尤其理藩院就是个清水衙门,好容易逮住这么个大财主,这样的好机会岂能错过。三品的文官迎接四品的武官,在局外人看来,实在有点掉份儿,说出去丢文官的面子。不过,有了白花花的银子,面子算个屁!



    经过一天的忙碌,贡品很快就成“海欧”号运输舰上卸了下来,其它的贡品周侍郎还没有察看,但是众人的尖叫声中,八匹个头像大象一样的马匹被吊了下来。



    在葫芦吊的帮助下,八匹大马稳稳地下放到了码头上。如此近的距离,更让人有一种压迫感。此刻,周侍郎已经惊讶得合不拢嘴,用颤抖的声音问道:“王……王大人,这是马?!”



    不光是他,围观的人群也发出一阵阵惊呼声。八匹巨无霸在那里摇头摆尾,神态却很是安详。两米多高的个头,一吨多的体重,尤其是四蹄毛茸茸的就像穿了毛靴子,显得笨拙又可爱。



    王实笑着抚摸着一匹大马的额头解释道:“周大人,这是夏尔马,来自英伦的一种挽马,温顺听话,更难得的是力大无穷。这是为皇帝陛下御车配备的专用马匹。”



    “天爷啊!这马可真大,咦,真的很温顺哦!王大人,今天你让老夫算是开眼界了。上次你送过来的那个汗血宝马,我就认为是世上最大的马了,没想到还有如此高大的骏马。皇上一定很喜欢!”



    “呵呵呵,皇上喜欢就好。”



    围观的人又发出一阵惊呼,原来是船上卸下来一个六米多长的六轮马车,这马车是铝合金的框架结构,轻便又坚固。宫殿式造型,装饰得实在太漂亮了,用一个成语形容,那就是金碧辉煌。是的,没错!只能用这个词。这简直就是座移动宫殿!



    金黄色的车身上镶嵌着黄金打造的五爪金龙,脚踏祥云,栩栩如生。方便转向的钢铁车轭,橡胶充气车轮,减震弹簧器配合麦迪逊式悬挂,充分保证车辆行驶中乘客的舒适性。



    打开车门,里面是全套的鲸皮座椅,可坐可卧。手摇玻璃窗,再配上漂亮的流苏花边窗帘,玫瑰垂饰以及镀金雕花等等……



    总之,这御车已经极尽豪华,在周侍郎看起来是无比的高大上,拿到外面都可以直接当艺术品展示了。后面卸下来的马车虽然也漂亮,但是跟皇帝御车一比,那简直是麻绳提豆腐——没法提!



    贡品足足装满了二十多个箱子,十辆马车。在王实的邀请下,周侍郎和张宏三人同乘一辆马车进京,早在两个月前,留守处就从库叶岛运来了五十匹安德鲁西亚马,此时就派上了用场。



    天津城如今还不算太大,最热闹的地方也就是紧邻港口以及原先卫所军城附近的居民区,这时候几乎全都跑了出来,就为看个热闹。



    沿途景色倒还看不到什么,路两旁都是人山人海,不过这条新修的柏油马路确实方便了很多。马车稳稳地行驶在马路上,舒适的让人感到十分惬意。



    春风得意马蹄疾,第二天中午的时候,车队就抵达京师的广渠门外。透过窗户,王实一眼就看到了等候在这里的囊图,分别这么长的时间,囊图非常的激动,车还没停稳,他就窜了过来。



    他打开车门,口中埋怨道:“公子,你可算是来了。这京城可把我憋死了,换别人来吧,我可真的不想待在这里了。”



    王实微笑着和他来了个大大的拥抱,安慰道:“囊图,你的工作开展的不错,我很满意!嘿嘿,不过你的申请暂不予以考虑。没法子,没人比你更合适了。”



    囊图一脸的无奈,叹道:“哎!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咯。”



    一行人到了理藩院安顿下来后,周侍郎和张宏就匆匆告辞,他们还需要向自己的老板汇报,安排后续的接待工作。



    不相干的人都走了,众人进了理藩院安排的院落,等大家坐定。王实这才问囊图:“老二,说说你的工作情况,这一年多来,小皇帝在你这里学了些什么东西?”



    囊图现在一身的明朝打扮,作为皇帝的侍讲之一,他身穿五品文官袍服,除了个子高大一点,和明朝官员没有多大的区别。



    他抱拳施礼道:“公子,这小皇帝的爱好很广泛,物理,数学,化学都学了一点点基础知识,他特别感兴趣的就是世界地理,以及欧洲各国的历史。



    小皇帝非常聪明,虽然只是学习了短短一年半的时间,按我们后世的标准,文化程度已经达到了初中一年级的水平。”



    王实有些吃惊,他追问道:“真的,一年半就达到初一的水平,这家伙在后世肯定是个学霸。对了,小皇帝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精力学习我们的知识,难道说张居正现在不教他了?”



    囊图点点头:“不错!这事情有些蹊跷,自从我们进贡以后,张居正对小皇帝的管束就放松了不少。学习上,也满足了小皇帝的兴趣,基本上是听之任之。



    对了!小皇帝如今迷上了南洋和大明周边各国的地形沙盘,经常询问我各地的风土人情和物产,以及各国内政情况和军事实力。看样子这小皇帝倒是雄心勃勃,很想成为一代明君。



    去年开春,戚继光大败入寇的董长昂,并活捉董狐狸与董长昂,我们进贡的武器起到了非常大的作用,因此小皇帝更加有了信心,他越来越频繁的打听旧港宣慰司的情况,总是有意无意地打听我们的真实实力。”



    话说万历四年二月,草原上发生了罕见的白灾,草原部落为了生存下去,不得不去抢关内。大部落首领董长昂也入侵边境,但无法从关口攻入,于是逼着他的叔父董长秃寇犯边境。



    戚继光领兵仅仅凭借着五百人精锐的火枪队,在火炮的掩护下,出城野战对阵两万多草原骑兵,一阵凌厉的攻势便将其击败,并活捉董长秃。



    董狐狸与董长昂率领宗族三百人来到戚继光关前请罪,董狐狸穿素服大哭请求赦免董长秃。戚继光与部下商议后决定接受其投降,董狐狸于是将劫掠的百姓放回,并发誓不再反叛。



    自此董狐狸与董长昂再也不敢侵犯蓟门。前不久,戚继光因守边功劳,升为左都督。这次的战果实在有些耸人听闻。五百多人的步兵,在野战中竟然击败了两万多骑兵,并活捉对方的主帅,这是从未发生过的奇迹。



    一开始还有人质疑戚继光是虚报战功,后来朝廷派出专员前往边关查证,这才得到了证实。如此战绩,很快引起了朝野上下的轰动,所有人都激动不已。



    这丝毫不奇怪,几千年的历史,就是华夏对抗草原民族的历史,虽然历史上也曾经有过不少胜利,但那些胜利基本上都是采用的以骑兵对抗骑兵的方法。



    而今天,中原终于有了可以对抗骑兵的神兵利器,这如何不让饱受游牧民族侵扰的华夏人不激动,每一位有识之士,第一个想法就是我们一定要拥有它。



    根据囊图的猜测,这次朝廷接见王实时,小皇帝和张居正一定会提起军火贸易的事情,甚至会要求购买这些装备的生产技术,在大明境内生产,到时候如何应对,大家需要详细的规划一下。



    ……



    与王实分手以后,张宏被一位掌帖领着来到了东厂。



    东厂大门西向,入门有一片空地,满植花木,中间一条阳篷砖道直通值事大厅。大厅之左连着一间小厅,内中供有岳武穆像一轴,厅后青砖影壁上雕满了狻猊等兽以及狄仁杰断虎故事。



    大厅之右是一间祠堂,内供东厂建制以来所有掌厂太监职名牌位。祠堂前有一石坊,上面悬了一块匾,上书“万世留芳”,乃嘉靖皇帝的手书。



    张宏随了那位掌帖进了东厂大门,来到值事大厅。进了一间耳房,只见里头已坐了一个人。大约五十多岁,圆圆的脸庞长得白白净净,模样倒是慈眉善目。



    他穿一件产自广东潮阳的上等软薄黄丝布制作的绣蟒直裰,斜躺在太师椅上,正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权倾朝野,掌东厂的秉笔大太监——冯保。



    见到这位顶头上司,张宏不敢怠慢,他赶紧上前参见:“奴婢见过冯老公,呜呜呜……许久不见,可想死老奴了!”



    看到这家伙精湛的演技,冯保噗嗤一笑:“起来吧,你这个老滑头,还是这样滑不溜秋的。来来来,坐下说。



    张宏啊,你外放也有一年半了,哎哟喂!还真是晒黑了不少。跟咱家说说,那关岛到底是怎么回事呀?别着急,慢慢说,咱们好好聊聊,咱家今天有的是时间。”



    “冯老公,不瞒您说,奴婢这次出去可真是开眼界了,尤其是亲身经历了一次海战,那场面可真是惊心动魄呀!



    得亏是咱们打赢了,要不然奴婢就葬身大海了。至于关岛那地方,太热太潮湿了,除了这两样缺点,那可真是个宝地啊……”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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