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这样写道。
“作为朋友,这种时候,我似乎应该谦虚几句,说些类似于‘当时我也没有想太多,只是觉得不能让你一个人挡在前面’之类的话来宽慰你。”
“但是,就算这样说了,你多半也会看做虚伪吧!”
“况且,你真的想要知道答案吗?”
蓝色的花体字如藤蔓般纠缠着显现在本子上。
长久的沉默后,那人终于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只是看着这行字,埃斯都能想象到,对方此时的样子。
那人眼中闪过的笑意,嘴角勾起的弧度,还有温和优雅的表象下的冷意嘲讽。
他顿了顿,放下的笔被再度拿起。
埃斯依旧执着地写道:“我很好奇,但我好奇的不是你的动机和想法。我好奇的是你为什么会选择这么做?”
那时的友人到底在想什么?
恐怕除了本人之外,无人知晓。
埃斯从来都没有搞懂过友人的想法,这一度让他感到挫败。
但很多时候,他是真的想要去试着了解别人。
想要去读懂别人,能够与对方正常交谈。
作为一个常年待在塔里的宅男法师,这对他的确有点困难了。
“我最近一直在想,假如有人在面临和我们当初同样的情况下,也做出了相同的选择。那是否能够说明,对方和你的思维模式,在某种方面上…
是不是存在着相似性呢?”
黑法师写下着一长串有些绕口的话,果不其然,获得了对方的嗤笑。
对面的人彬彬有礼地回复道:
“哦!那你是想要我告诉你,月季、玫瑰和蔷薇这三者的区别吗?”
埃斯冷着脸回复对方,“我又不是刚入学的学生!”
帝国学院的植物课上,老教授都会给每年刚入学的新生上着重复的同样内容,让他们区分出三盆花里,哪些是月季、玫瑰、蔷薇。
这是往年的老传统了。
不过能让埃斯这么气急败坏…
嗯!看来这是炸毛了啊!
远在外地的友人轻笑了一声。
对方颇感愉悦地写道:“一个不恰当的比喻而已。”
“不过,假如真的有那么一天。”
“有人会傻到面对匪徒,当场挺身而出,大声跟对方说,我要跟你展开辩论赛。唔,一般只有这几种可能。”
埃斯的脸色这才好了些。
他赌气似的在笔记本上下着重写道:“请告诉我除了对方是个傻逼之外的其他、所、有、可、能。”
写完之后,他又想了想,还是掩饰性地补上一笔句,“谢谢!”
对面的回复来的很快:
“其一,对方可能有所倚仗。”
“因为他根本就不怕匪徒啊!”
“当然你可能会说,既然不怕,那为什么不赶紧跑路,或者先解决掉对方?但你要知道,就算是肉食动物,解决掉猎物之前,还是有许多个体会选择戏耍对方一番。”
埃斯抿嘴严肃地总结道:“无聊的恶趣味。”
“你不能这么想,”对面那人悠然地写道,“据说很多肉食动物把自己的猎物遛来遛去,是为了消耗掉猎物的体力。”
也许只是觉得这样会让猎物的肉更加紧致,也说不定哦。
“你怎么不知道,这是不是为了试探敌人有没有什么底牌呢?”
埃斯没有说话,继续写道:“那还是恶趣味。”
对面的人显然也赞同这一点,“与其跟对方绕大半天的口舌,还不如直接就先宰了。到时候就算有再多的后手,也都没用了。”
这就是先下手为强的好处。
“那第二点呢?”
“其二,对方可能真的战斗力不高。”
“也就是我们通常说的柔弱无助,在实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你是愿意试着用看似简单的方法,来搏一把?还是头铁继续上呢?”
埃斯沉默地写道:“匪徒也可以选择不接受挑战。”
“亲爱的,会提出辩论的人肯定也会早就想到这一点的,”对方微笑着回复道,“但知道结果,还是选择这样做的,多半不是傻子,就是……”
“另有所图。”
“比如,拖延时间?”
埃斯静默,继续写道:“那,还有没有第三种可能?”
对方回复他,“有啊!只不过这种情况比较少。”
“什么?”
“那就是,其实对方当时什么都没想。”
因为脑子里一片空白,在这种时候,人往往会做出许多意想不到的举动。
比如说胡话什么的,突然大胆了一回什么的。
说不定……
当事人在面临危险的时候,只是按照自己潜意识里的想法来行动的,也说不定哦!
不过这样的话,应该归功于“直觉”之类的东西了吧!
那人幽幽地写道:“这个话题就先说到这里吧,等我从遗迹里出来,我们有空聚一下,我再详细给你讲讲。”
埃斯识趣地点了点头,“你还在那个古代遗迹里?”
“对啊,听说这个遗迹的主人,曾经是‘魔法坩埚’的持有者,要不是因为这个,我才懒得加入考察队跑到荒野里去挖土呢!”
魔法坩埚?
卡莱尔还在寻找这个东西吗?
黑发的青年不言不语,似乎正垂下眼眸,思索着什么。
随后,他用笔尖蘸了点红墨水写道:“半个月后,我会随便接一个护送的任务,搭趟顺风车去阿克罗,听说哲理辩论赛将在那里举行,我正好想去参加试试。”
“如果你想聚会的话,就在那里跟我碰面吧!”
“我恰好对魔法坩埚的事,稍微有了点头绪。”
红色的墨水滴在纸面上,晕开了又一个墨团。
………
………
回忆由此结束,埃斯从斑斓的色块中跌回现实。
披着黑斗篷的法师呆在火堆旁。
此时离解决掉匪徒已经过了大半天了,黑夜悄无声息地来临,猫头鹰们开始在树上排队,松树在夜幕下呈现出诡异的墨绿色。
埃斯作为保护商队的施法者,在白天大显神威后,商队的主事人就自动退让,让对方独享一个火堆。
出于某种原因,即使与人同行,法师也没有摘下兜帽。
火光印照在他苍白的脸上,晕染出黄昏的颜色。
年轻的黑法师此时心情却不太美妙。
他回忆起友人对于往事的分析,又悄无声息地观察了几眼,对面火堆旁抱着双臂的少女,眉头微微皱起。
没有魔力,明显没有锻炼过的身体。
偷偷释放的鉴定术反馈过来的消息显示,对方只是个普通人类。
连看见血腥场面都会吓得叫不出声来。
这样的人,显然是不符合第一个可能的。
那就是第二点吗?
埃斯陷入了沉思中。
夜色缭绕下,火焰舔舐着木柴,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法师的思维再度拐了个弯。
万一,结果是第三种可能呢?
埃斯不知道对方的想法是如何。
黑法师也不懂揣摩人心。
只是,他的脑海中不适宜地闪过了点灵光。
或许,他应该尝试出击一下?
在人情世故上缺了根的筋的法师,做出了令人出乎意料的决定。
……
……
正蹲在火堆边,试图汲取温暖的希仙,突然感觉浑身不对劲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她总觉得似乎有人正盯着她。
那眼神绝不是饱含恶意的,她能感觉到。
与其说是盯着她,倒不如说是在观察。就像是人们阅读书籍一样,重点并不是在于死盯着不放,而仅仅是想要读懂它。
希仙除了有点轻微社恐外,浑身上下能值得一提的,唯有那与生俱来的古怪“直觉”了。
她天生就能分辨恶意与善意,事物的好坏也不在话下。
系统表示这是正常现象。
血脉即使没有觉醒,但也会隐约赋予宿主不一样的地方。
预言者的血脉和心灵系生物的血统,即使混合后已经稀薄地不能再稀薄了,但还是有它们独到的地方。
说到这里,系统正打算好好给宿主讲解一下血脉之力的分级,还有天赋技能的区别时,一直坐在火堆前的黑袍法师站了起来。
希仙的注意力立马被吸引了过去。
正当她开始疑惑对方是不是有什么事的时候…
法师独自一人,穿过商队的人员架起的火堆,踏步向前。
仿佛无声的幽灵游荡在夜色中,荆棘在暗处肆意生长,和谐的乐曲中出现了颤音,天鹅垂下的头颅。
对方来到了她的面前。
带着莫名的孤寂和森然,向她说道:
“我有一个问题,或许你能给出答案。”
“你愿意听我说说吗?”
而希仙……
她莫名觉得,这场景……
怎么诡异地,像极了当初自己去做心理咨询时的样子呢?
哦!或许大家可能不太懂。
没关系,只要换位思考一下,想想你向树洞吐糟,或者找个知心姐姐大吐苦水时的亚子。
想想那时你们满腹心事的亚子。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