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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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丙发现王子予神思不属,午膳有他喜爱的鱼羹,他竟没怎么动。似乎今日见了那濮姬之后,就一直如此。



    “王子可是身体不适?”



    季予答非所问:“巫寨中人婚嫁都如此早么。”



    虞丙并非蠢笨之人,当即明了:“王子是问那濮姬吗?”



    “你倒是机灵。”季予在他头上敲了一下,“她那个样子,又冷又傲,看不出竟已成亲,还有了孩儿。”



    “哎哟!”虞丙动作夸张地揉了揉头,“这有什么好稀奇的!王子有所不知。小臣听闻巫咸国以女子为尊,且民风开放。有的部族甚至没有婚姻之制。男女若是情投意合,便在一起欢好,是为……”他想了想:“对,是为走婚也。如此这般,女子有了孩儿,便独自养在家中,并不依靠男子。濮姬说不定也是如此,才会早早诞下孩儿。”



    “竟是如此么。”季予有些胸闷。



    “然也,”虞丙忽道,“王子今年二十了,早该娶妇,却被战事耽搁了。”



    他神秘一笑:“待回了纶邑,小臣便面谒夏后,多选些方国献女。有了王子妇,王子便不会想什么濮女巫女了。”



    “千万别提这个,”季予没好气道:“你喜欢那些献女,自己去就好了,可别拉上我。”



    虞丙挪到季予够不到的地方,“我可不去。我又不像王子这般身不由己,当然要娶自己喜欢的女子!喔哈哈。”



    “嘿!”季予气笑了,飞身过来,追着给他一颗爆栗。



    盐泉在宝源山深处,雪白的盐如同泉水一般,从山上倾泻而下,如瀑如雾,壮丽非常,是天赐的宝矿,闻名于巫咸国和大夏各方国。



    据说巫咸国人,即使不事农桑、不狩猎捕鱼,也可获取足够的钱财,便是靠这盐泉了。



    宝源寨是去盐寨的必经之地,单程须走三天。



    卜衍与王子予臣仆皆带着马匹,天刚亮便动身进了山。此后一行人到达盐寨,王子予与寨中大巫以粳米麦粉易得盐十袋,顺利返来。



    一路上来回好几日,虞丙已与卜衍相熟,得知他还未娶妇。



    “那濮姬貌美如帝子,怎么不娶她?”虞丙问他。



    于是得知那女子独自一人带着孩子。她心硬的很,除了对了她孩儿温柔,对其他人都冷冷淡淡。



    还得知她孩儿名叫萝儿,三年前身患恶疾,她便来巫国寻巫医。阿媪曾是她在濮国的保妇,告老归了原籍,如今却收留了她们娘俩。



    三年前么,季予深思。濮伯姜吉昏庸,曾遣戍师支持伪王寒浞,还送出宗姬与寒氏联姻。夏后氏和寒氏决战之后,寒氏兵败,连累濮国也国力空虚。之后夏后氏复仇,命大宰雍伯靡举兵讨伐濮国,姜吉拒不投降,战死濮邑。如今姜氏衰落,濮国被父亲封给了姬氏和雍氏。



    战乱凶险残忍,能活下来实属不易。难怪她那么坚强。



    “可知她夫君在何处?”



    “从未听她提起。她初来巫国时身着斩衰丧服括发以麻,想来夫君已不在人世。”



    “衍,”虞丙朝卜衍挤挤眼睛,“你既心悦濮姬,何不以娲皇为媒,早日进她门去。”



    卜衍苦笑,心想这虞丙甚了解巫民习俗。



    缱的脸在他脑海浮现,他便觉得苦中带了点甜,于是开玩笑道:“待我将寨中事务忙完,就去给她唱歌。唱个一年半载,将她心唱软了便是。”



    从盐泉回到宝源山,季予又盘桓了几日,时而和猎户上山打猎,时而与农夫下田劳作,总也闲不住。



    大山深处的宝源寨,是个大寨子,寨民有上百户。一面是浓翠深幽的绿水青山,一面是泼彩似的层层梯田,中间的坝子上便安放着这宝源寨。



    寨子里吊脚楼错落层叠,有时季予坐在大巫拨给他住的宅子里,心里猜测着那濮缱住在何处。一想到和她同在一片白云下,季予便生出一种模糊的感觉,好像一片羽毛,轻轻的,痒痒的。



    在寨中信步走着,季予免不了引人注目。他衣裳本就不同于巫咸当地,加上他又生的高大俊逸,与人相遇总引得别人格外注意。好在此时已过晌午,寨民要么上山要么下田要么去溪边作业,都有事要忙,吊脚楼空了大半,只有蝉鸣声跟随在季予左右。他走着走着,张望的心情竟然遇到了他一直想着的结果,他收住脚步。



    隔着三四个吊脚楼,季予看见一个女子坐在楼中杉木曲廊的阑干里,他只看了一眼便知道那是濮缱。她低着头,手里在忙着些什么。青色的竹条堆在她脚边,季予仔细看了看,她似乎在编竹篓。她身边有一个总角小童在玩耍,季予思索着那便是萝儿了。



    季予站在原地踌躇了片刻,有什么东西涨在他的心里不上不下。



    他想走过去,却想起她的疏离,不知该同她说些什么;掉头离开,他又有些不舍。此刻他最担心的还是她突然抬起头来,对上自己的视线,令他那一点无法名状的哀愁无所遁形。



    初夏的天那么蓝,碧空如洗,但是他有些怀念下雨天了。



    季予默默的站了一会儿,忽然之间萝儿望了过来,很是秀气的模样,却无甚表情。



    他的心跳剧烈起来。进退犹豫中,他到底还是希望濮缱也能抬起头来看到他,但是她始终都低着头。而他也始终没有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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