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H绿油油的双眼满是血丝,前几天的张狂和狰狞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无尽的慌张,狼狈像是被汽车追赶的野狗,担心自己只要慢下一点就会被碾死。
为什么会这样?
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那种怪物?!
PoH在心中怒吼,想要宣泄淤积的恐惧,可越是回想恐惧越是增殖。
无法理解,难以想象。
不同于没有经过训练的普通人,越是经历战斗PoH越是明白人类的极限。
——就算游戏中有各种属性补足,人类与生俱来的条件反射也牢牢锁死玩家战斗力的上限。
PoH坚信没有人比大量吞食兽丸、跨越原本极限的自己更懂这个道理。
可是这份极限被随意的打破了。
21个血债累累、擅长偷袭搏杀且装备精良的红名玩家,隐藏在石林各个角落,彼此都有一定的距离,却在短短3分钟内被杀戮一空,连一声惨叫都没能发出来。
要不是无意间扫了眼通讯列表,发现上面一半以上的名单都变成灰色,此刻自己恐怕已经下去陪那些白痴了。
就算是走路走过这21个点都不止3分钟吧?这是哪来的怪物!
再一次的,PoH想到了那个预知梦。
会死!
一定会死!
没有活下来的可能性!
PoH哀嚎着。
即便第一时间使用了传送水晶,来到起始之镇的传送点,然后又逃到第5层的森林中,PoH依旧没有丝毫安全感,有的只如芒在背,仿佛死神的镰刀尖抵在他的脊梁骨上,下一秒就会穿透他的心脏。
直到抵达了森林深处某个设为安全屋的NPC房间,PoH才有工夫喘息。
这里是城市外少见的安全区,同时居住在这里的NPC是个好感度不够高就不会放人进来的人物设定,所以也不用担心被护卫兵抓捕,塞进位于黑铁宫内的监狱。
多到这里应该就没事了吧?
紧张的神经终于得以释放,在最低限度和NPC打过招呼后,PoH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一下午加一晚上的时间很快过去,睡饱了的PoH坐在床边,佝偻着背思考接下来的对策。
不客气的说,微笑棺木已经凉透了。
咕咕~
他先前打下的钉子几乎被全部拔起,就算有剩下的短时间内也难堪大用。
咕~
若是想东山再起……
咕咕咕!
被三番五次打断思考,PoH愤怒地抬起头,毒蛇般转动头颅,寻找声音的来源。
没费什么工夫,PoH和窗台上的一只鸽子对上眼。
歪着头,鸽子发出欢快的咕咕咕声,越发让PoH心烦意燥,似乎接连掉进好几个填不上的大坑。
极为愤怒地将鸽子赶走,PoH坐回床上,刚准备再续前缘,心头忽然一颤。
第5层哪来的鸽子?
以他的记忆绝对没有,这里最小的鸟类都有猎狗大小,这么丁点大的鸽子是怎么活下来的?
要知道在逻辑层面《刀剑神域》宛如现实,若是出现画风不符的情况,多半是某个任务的线索,亦或是玩家的手笔,可这一层已经被探索完了。
难道是使魔?
PoH心中一惊。
《刀剑神域》确实有使魔系统,虽然条件极为苛刻,造成拥有者极少,但确实存在。
这里也不安全了!
PoH阴沉着脸,忍耐血管中翻涌的暴躁,准备离开。
推开房门的一刹那,饶是PoH这种杀人盈野的恶棍也感到难以言喻的恶寒。
清晨微凉的阳光从门上方的格子窗垂落,如锥形的纱幔轻柔地笼罩老人,老人身前的桌子上摆着红茶和牛角可颂,正袅袅地冒着热气。
仿佛是被清晨美好的景色所感染,老人的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安宁而美好。
——如果他的头没放在牛角可颂边上的话!
PoH骇地倒退一步。
被杀掉了?!
怎么可能!这可是安全区!防犯罪指令为什么没有被触发?!
PoH被忽如其来的晕眩淹没,三观被击碎的痛苦让他难以呼吸,往日那些被忽视的知识从记忆深处上浮,闯入他的思考。
——这是伟大者的梦境!
但这也是游戏!
PoH在心中呐喊,可下一秒产生的想法却令PoH毛骨悚然。
沉浸在虚拟世界的他们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和做梦无异,那么,是否是他们闯入了伟大者的梦境,亦或者说……
他们其实是茅场晶彦献给伟大者的祭品?!
呵!
仿佛有人在轻笑。
PoH近乎神经质地转身,死死盯住晨光未能穿透的黑暗。
像是回应PoH的反应,一个身材娇小纤细的女孩从黑暗中缓缓走出,银色的长发随着步伐微微颤抖,末端宛如融入空气,飘逸而空灵。
如果能切下她的头颅手感一定很好吧?
PoH忽然冒出这样的想法,仿佛他已经做过类似的事情,并积累的足够的经验,甚至能够用于评价。
可当他对上女孩碧绿色的双眸时,PoH感觉自己的双眼被强光刺痛,紧接着有什么东西强行刺破眼球,钻进大脑。
于是他想起来了。
在第一缕阳光的照耀下,他木然地从床上爬起,在NPC热情的招待中暴起,砍下对方的头颅,将NPC的表情永远定格在微笑,随后把那没有崩溃的头颅摆在牛角可颂的旁边,端详片刻,最后调转头颅,看向卧室的反方向。
时与空,幻与真在这一刻模糊了,记忆和现实摩擦碰撞。
于是四目相对。
PoH发出痛苦地低吼,却无法移开视线,在另一个自己贪婪地注视下,PoH听到了从未听过的声音。
血液在低语,叙述千万年间传递的歌谣,复述曼西斯学派的辉煌。
像是有什么被激活了,又粗又硬的狼毛钻破皮肤,PoH化作狰狞而虚无的狼人。
浓厚的雾气以PoH为中心汇聚,紧接着厚重的影子从浓雾深处归来,最终破开浓雾的包裹,就像是船首破开浪潮。
那是一排有一排书柜,记录了曼西斯学派的全部知识,于此构建起繁复的迷宫。
随后难以计数的亡魂自长眠中复苏,曾经的曼西斯学者发出空洞的低吼,再无学者睿智,只剩蛞蝓般浮肿黏腻且柔软的身体,以及被细密雾丝操纵的骸骨。
如此满足地,狼人狞笑着退入书柜间的空隙,消失在萦绕的雾气中,等待猎人的到来。
“总觉得被小看了啊……”
冯世意义不明地嘟囔了一句,看着面前爬满爬墙虎的小木屋,戳了戳停在肩上的鸽子:“你确定是这里吗?”
像是被侮辱了,在冯世身边服役最久的使魔之一的带头大鸽愤懑地挥舞翅膀,发出“咕咕咕!”的声音,强烈谴责冯世的不信任。
一时间“我咕咕还会骗你吗?”“一定找得到!”“人与鸽子之间的信任呢?”之类的骚话漫天飞舞,就像鸽群振翼落下的纷扬羽毛,几乎要淹没冯世。
一段时间不见,这只鸽子似乎更马蚤了。
冯世又戳了戳带头大鸽,示意它安静点,随后轻手轻脚推开小木屋的门。
雾气水流般静谧地流出,将门缝边缘染上氤氲,冯世抽了抽鼻子,面色严肃起来。
他闻到了血腥味,尸臭,还有浓郁的悲愤和绝望,不管哪个都证明前路绝不安全。
换句话说,他想要找的人极有可能就在前面。
该说不愧是自家的使魔吗?保质期真长。
冯世满意地看了眼双翅叉腰,挺起胸大肌的带头大鸽,又挠了挠那发达的胸大肌,以示安慰,随后推大缝隙,悄无声息地潜入木屋。
当跨过门的那一刻,冯世明锐地察觉到空间的异样,那是魔女结界的壁垒,就像是内部装满水的气球,会因为外部的接触波动。
相比之下,幸转化来的蝴蝶魔女实在不像样,是他见过最丢人的魔女,没有之一。
还真是让人兴奋呐!
冯世舔了舔嘴唇,熟悉的感觉让他的血液沸腾起来,狩猎魔女的手感再次归来。
木屋内部已经完全异界化,高大如城墙的的书柜排列蜿蜒,九曲八折成难以离开的迷宫。
如牛乳洁白的浓雾沿着书柜和地面流淌,像是有生命般微微抽动,宛如虚幻的血管。
随着血管律动,沉重的书柜悄无声息地移动,若是老实巴交地按照书柜给出的通道前行,一辈子都无法离开这个荒诞的梦境。
不待冯世开口,带头大鸽振翅高飞,在空中迅速地分裂,向四面八方散开。
只有一只落回冯世肩膀,稍稍歪头感受,随后举起右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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