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夜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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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荣的到来,正是郭永坤的底气所在。



    你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靠关系的社会。



    几年后泛滥成灾的倒爷中,谁才是大佬?



    那必须是官倒!



    手握批文,畅通无阻。



    当然,那其实不合规矩,但他们眼下干的事,却完全合法。



    集体对集体,没毛病。



    这帮省城大佬以往没摸过来,也是因为本地并无饲养场。



    胃口很大,直接包圆,出手也豪爽,现金支付,5毛每斤。



    不过这个价格他们还是大赚的,因为省城那边的肉价更贵,要6毛8一斤。



    所以一头猪他们得赚50几块,就是抛去运输成本,也有40好几。



    毕竟路程也就百来公里,只是要分两趟拉而已。



    但这样也好,使吴荣可以在这边住上一晚。



    因为有这位作保,所以即便猪没拉完,那些大佬也都敞亮,直接把钱全付了。



    于是,前头山大队瞬间入账大几万。



    一众干部心里简直乐开了花儿,他们前头山啥时候这么富裕过?



    重点是,这回总算能抬起头来,敞亮做人了!



    永远不要怀疑穷人体面的追求,也无需思疑富人会不会龌龊。



    赵福民场面话说得虽漂亮,但称完猪,扭过头去,便带着一帮人,蹲小黑屋数钱去了。



    一张一张数过去,郭永坤也是醉了。



    他特意喊来不少社员帮忙,总算赶在天黑之前,用二师兄装满了十辆大解放,卷着尘土走了。



    来到大队部,一帮人还没数完……



    “我说老支书,你这是看不起虫子呢,还是看不起人民币?”



    “哎哟,咋说这话,你甭管了,让我们数数吧,一辈子都没经手这么多钱。”



    原来数钱还能有乐趣,郭永坤后知后觉,早知道这样,他上辈子的过亿资产,就不存银行了,放家里,一天数一遍……



    闹呢?



    “赶紧地,把账兑一下,到底欠信用社多少,我跟邱主任都约好了。”



    “现在?”



    “对,去公社!”



    从没欠人钱的习惯,邱主任现在就逮着他要账,郭永坤十分不得劲。



    所以早还,早轻松。



    要知道这年头可没有幺冻冻,人民币最大面值,就是十圆的大团结,最后一合计,卖猪款没错,75640圆,欠信用社,68420圆……



    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



    养猪场那种80斤的饲料袋,足足装了大半袋。



    然后由郭永坤拎着,吴荣和李有光左右护法,大龙哥亲率六名精兵,两辆牛车,遁着夜色,一路押往公社。



    也不怪他们如此小心翼翼,就怕遇到某些此路是我开的家伙。



    近年来,不少地方已有大批知青返城,而回去又找不到工作,无所事事,弄得社会闲杂人等与日俱增,治安环境越来越差。



    70年代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纯真美好,正在一点点消逝。



    而关于这件事,郭永坤正打算跟吴荣好好唠唠。



    他也想返城回家,做个无良啊,迫不能等……



    来到公社时,邱主任已经到了,也不足为奇,因为他有四个轮子的家伙事儿。



    “小郭啊,我果然没看错你。”



    他甚至带来点钞机,两个模样周正的姑娘,那手速……



    五个指头一起弄的招数见过吗?



    令郭永坤叹为观止,心想……嗯,真不赖。



    “还得多谢邱主任的信任,如果没有你的支持,前头山的生猪产业,也不可能弄起来。”



    “呵呵,好说好说。我听说你们,现在已经有了固定的省城销售渠道?”



    “对。”



    “不错嘛。这样吧,以后我们这边,每年向前头山提供五万的信用支持,随借随有!咋样?”



    “那就太感谢邱主任了。”



    郭永坤话虽这样说,但心里却在腹诽,跟我有个屁关系啊,哥们儿的任务,已经完成,都不想待了。



    倒是赵大龙,乐得合不拢嘴。



    看谁以后还敢说他们是老赖大队,就这信用……



    拿钱砸死你,都不带吹牛的。



    “主任,数目不错。”姑娘甜甜禀报。



    “哈哈,行了,小郭啊,李书记,那我们就先撤了,年底扎账呀,忙死个人,晚上还得加班。”



    邱主任直到坐上车,都一直在跟郭永坤和李海生二人搭话,而旁边其实还有位大佬,鸟都没鸟。



    就是这厮,过去还不同意他向前头山贷款。



    鼠目寸光。



    难堪大用!



    鸟他作甚?



    孙宏辉气得浑身都在发抖,他还活着呢,就站这,你特么眼睛瞎了。



    “永坤哪,干得漂亮,走,到我那坐坐,咱俩单独聊聊……”



    李海生热络搭起郭永坤的肩膀。



    望着二人的背影,孙宏辉这时就在想啊,那我干嘛去?



    狗犊子!



    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



    阔别两年多,吴荣回归,自然免不了一番热闹。



    所幸现在不比以往,大队要粮有粮,要钱有钱,而且他还是功臣,赵福民就算再舍不得,也得张罗一桌。



    鸡鸭鱼肉都有,就连酒,也是本地最稀罕的白云边。



    众人大块吃肉,大口喝酒,好不快活,唯有郭永坤极力克制,灌下二两后,就直接盖了盅。



    当然不是不想喝,更不是不开心,而是得把持住,因为吴荣明天就走了。



    在队部闹完后,三兄弟勾肩搭背,回到小院。



    说来也怪,吴荣的大舌头,但凡喝过酒,就捋直了,咬字特清晰。



    “永坤,不管你信不信,我老早看出来,你是能干大事的人。”



    郭永坤不是那种好表现的人,所以很多事,电话里并没提及,吴荣也是过来才知道,前头山已然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全国典型!



    你敢信?



    而这一切,都是他兄弟一手谋划的……



    我傲娇!



    “行了,别扯这些没用的。我还想向你打听点事呢,你在首都耳目广……”



    “是知青返城的事吧?”



    郭永坤不说,吴荣都能猜到。



    毕竟眼下,哪个地方的知青不是闹哄哄的。



    “对。我可听说有些地方搞了运动,最后还真成了,他们使的啥招?”



    “我去……你想学这个?”吴荣白眼一翻。



    “干嘛,他们能干,我就不能干?”



    郭永坤现在光棍的很,只要能返城,除去杀人放火外,其他感觉自己都敢。



    没有人能体会,他这种隔世重生后的归家之切。



    “别说我没太关注这方面的事,就算知道一些,也不能告诉你。”



    啥叫兄弟?



    不是你要啥,我给啥,而是只给对你有益的东西。



    “说不说,不说我掐死你!”



    “来吧,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吴荣一个后仰,四仰八叉躺在床上,一副随便上的模样。



    “……”郭永坤也是一阵脑壳大。



    难道一定要熬到年底,南边都改革开放了喂,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啊!



    “算了算了,别讨论这个话题,郁闷。”李有光打岔道:“虫子,大学是啥样的,给讲讲?”



    “大学啊……就是箐箐学子,郁郁葱葱,羞羞涩涩,懵懵懂懂,你侬我侬,含苞待放……”



    “我去,你居然是这样的虫子,到大学都学坏了,说,是不是搞对象了?”



    “木搞木搞,啊,哈哈……”李有光使出瘙痒龙爪手,吴荣顿时求饶。



    好半晌后,才正色道:“现在外面都喊我们老三届,而其中这个老字呢,又是泛指,譬如我们宿舍,六个人,四个年纪过了三十,还有俩拖家带口,那读起书来……



    “说是玩命,都一点不夸张,搞得我们这些小年轻压力山大,只能吊在屁股后面拼命追。



    “反正大学讲起来还是蛮枯燥的,就看你能不能找到其中乐趣。当然,好玩的事情也有,譬如各种社团呀,什么文学社,体育社,舞蹈社,电影社等等,能交到一群志趣相投的朋友。



    “另外,学校也会趁假期搞些社会实践活动,因为《光明日报》搞了一篇社论,叫‘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我这次寒假回来迟了,就去了一趟密云……呃,那是首都的一个地方,去那边山区支教了半个月……”



    “诶,我姐也去了。”吴荣说到这里,被郭永坤打断。



    “惠姐也去了密云,我咋没遇到?”吴荣诧异。



    在学习方面,他天都不扶,就扶郭永坤的二姐,郭永慧。



    那简直就是个……妖孽!



    知道人家看一本晦涩难懂的《纯粹理性批判》,花了多久吗?



    8个小时!



    我天……



    重点是什么知道吗?



    看完后,居然还能讲得头头是道。



    这才是最恐怖的地方。



    而且……敲黑板,划重点,惠姐还是位大美女!



    “她去哪了我就不知道。”郭永坤撇撇嘴说,“上次收到她的信,说要去搞什么实践,今年回不了家。”



    “哦,我说呢……”



    三兄弟这么久没见,一时半会肯定睡不着,一直聊到凌晨。



    不过郭永坤却有些兴致缺缺,他现在啥心思没有,就想回家啊。



    原本吴荣没来也就算了,这一来,明天又能走,舒舒服服回家过大年……



    这特么是羡慕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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