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形游荡,风筝流,使得迎面冲来的一辆大东风,望而生畏。
惹不起啊惹不起,中单无敌,你牛逼,你先走……
忽然想起什么,郭永坤把住龙头,向大龙哥杀去。
“我……”
K·O!
两辆大凤凰四脚朝天,车轱辘咕噜噜转着……
“永坤哪,你是真不能喝酒啊!”
赵大龙伸手摩挲着蹭了漆的新车,心疼得快要滴血了。
郭永坤摔了一个屁股墩,也没觉得痛,顺势往后一躺,娘的,还是床上舒服……
“喏。”抬手递过一个东西。
“啥?”
赵大龙下意识接过,拆开一看,瞬间懵了,只见那红纸糊的口袋里,塞着厚厚一沓大团结。
“哪来这么多钱?”
“萧科长给的。”
赵大龙总算缓过神儿来,怪不得一直逼自己去上厕所,原来背后搞了龌龊交易。
“永坤哪……”他手都开始抖了,“这钱怎么能收啊?”
“你不能,我能。”
“这可是犯纪律的事!”
“我属于哪个组织的?”
“你不是党员吗?”
“……靠,好像还真是耶!”
怎么一点思想觉悟都没有,真是给我党抹黑,罪过罪过,应该面壁三秒。
3。
2。
1。
赦!
“放心吧,大龙哥,出了事我兜着,反正已经收了,行为已经构成,退回去人家还以为有啥想法……”
郭永坤劝说老半天,可大龙哥依然过不了心理关。
只能说这个年代的大部分人,都老实惯了,别说收红包,就是天上掉下来一坨,都得考虑考虑是绕过去,还是捡起来……交给警察叔叔。
忒纯真。
也特可爱。
“我可听说了,小珍家里不光说了你一个,他们本大队黄德才家的二儿子……”
听郭永坤这么一说,大龙哥终于有点小慌了,因为确实有这回事。
那个黄德才家的二儿子,很喜欢小珍,死缠烂打好多年了,而且关键是什么知道吗?
黄德才这家伙,一直在背地里倒腾老鼠药。
立克命!
你还别说,真有点效果。
这也是为什么事情没有败露的原因。
“据说……黄德才已经在南集那边放话,高价收购自行车和缝纫机票。”
大龙哥顿觉压力山大。
郭永坤窃笑,心想时代在变,大龙哥,你也得与时俱进啊,将来的社会,老实可半点用处没有。
还不就范吗?
那说不得……
哥们儿只能无耻一回了。
“你想想看,小珍家为啥一再逼你,你毕竟是干部啊,他们想肯定是想把小珍嫁给你的,但明显见钱眼开的人,你要不称了他们的心意,我估摸着……顶多仨俩月,小珍就该上黄小明的床了。”
“我……”
一想到心爱的姑娘,要被别人拱。
那不能忍!
“永坤,这钱算我借你的。”
“好说好说。”
铁了心的赵大龙,终于敢把钱掏出来数数,而这一数……又慌了。
“500?!这也太多了!”
“没事没事,你把你的家伙什儿置办齐,多的就给巧妹弄台缝纫机,将来陪嫁吧,你知道的,她可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
赵巧妹和刘金宝目前正打得火热,差不多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这得益于郭永坤的刻意疏远,以及刘金宝的趁虚而入。
不过农村有个习俗,结婚得排队……或是说重男轻女更恰当一些。
毕竟家底摆在那,也甭管男女,结婚都得耗费点,那自然要以儿子为主。
所以赵巧妹啥时候能嫁出去,归根结底还得看赵大龙。他的事要是成了,他妹妹估计也就快了。
手里攥着钱,赵大龙微微有些红眼,“永坤,谢了。”
“是兄弟不,是兄弟就别整这些没用的。走啦,回去还一大堆事呢……”
一个月后,大龙哥大婚。
你还别说,凡事都有两面性,势利眼的父母倒也并非一无是处,但凡能满足他们的需求,那真是恨不得将女儿洗白白了往床上送啊。
特利索!
郭永坤自然受邀,甚至连份子钱都免了,大龙哥死活不接,倒学坏了,用那句“是兄弟不,是兄弟就别整这些没用的”,一招慕容复的绝学,虐得他毫无招架之力。
乡下置办婚礼简单,隔壁左右的大妈大婶们,过来帮忙剪个纸,大红的“囍”字往门窗上一糊,汉子们自觉将家里的桌椅板凳驼过来,在院子里一字排开,流水席也就开锣了。
白菜萝卜不缺,万金油的配菜自然是猪肉,每盘里面都掺点,那整桌的档次,也就完全不同了。
好在农民有农民的特殊待遇,这年头票证横行,猪肉这种稀罕玩意儿,你就是堂堂国营大厂的八级工,照样得规规矩矩拿票买来吃,但农民却不受限。
因为国家有个征收政策,允许大队社员养猪,一头征半头,两头征一头,以此类推。
只要确保征收,剩余的猪肉就能自行处置,除了不能拉到市场上卖外,爱咋的咋的。
大龙哥家就养了两头猪,今儿个正好宰一头。
全小队的社员都来了,吃得那叫一个满嘴流油,最俏皮的当然是肥膘肉。
从菜里扒拉出来,敢见天儿,就敢没有。
大龙哥确实是个狠人,一枪必中,因为俩月之后,赤脚大夫就报了喜……
转眼间,小半年过去。
八月末的某天,一辆县里从没见过的伏尔加小轿车,缓缓驶入前头山。
只是,不待熊孩子们凑上去闻闻油香,又车头一调,跑了……
绕到黄泥马路上,朝下里湾的方向驶去。
苏柔的父母来了。
郭永坤一直在养猪场忙活,得知此事,已是几天之后,当即放下手头工作,麻利往下里湾赶。
心里也不知道是个啥滋味。
这半年来,他思家之情越发浓郁,若非有苏柔这股清流时常慰藉他一二,很可能真的熬不下去。
来到地方,那抹妙曼的身影,跃然于眼前,郭永坤差点没激动哭。
“你没走?”
“去哪啊,上面有政策了?”
小院里,姑娘正在脚盆旁搓衣服,看到郭永坤走进,赶紧将一片带蕾丝边的白色小布料,往盆底塞了塞。
“听说你父母来了。”
“那又怎样,他们又不是当官的,能随随便便把我带走啊?再说,我说过的,我不会走。”
“你……到底在舍不得什么?”郭永坤一脸期待。
说,只要你敢说出来,我就敢……
“啪啪啪啪!”
半掩的院门外传来响声。
“门没关嘞,谁呀?”
“诶~永坤也在啊。”
刘金宝迈步走进,看见郭永坤后,倒也不觉意外,笑着望向苏柔,道:“手续已经办下来了,队部那边也腾出一间屋子,明天你就可以去上课。”
姑娘还未有所表示,郭永坤却满脸诧异,“上课?”
“对啊,苏姑娘有大学问,干农活实在是浪费人才,正好我们大队也没学校,娃娃们每天去羊头坳上学,太累了,好多走着走着都能睡路上,所以我就跟老支书合计了一下,看能不能办个小学,让苏姑娘去教书,没想她还真答应了。”
“好的,金宝队长,我明天一定准时到。”
姑娘嘟着小嘴挺乐呵,似乎这事很有成就感一样。
闹呢?
大学不考,也不愿滚回父母身边,留在这穷乡僻壤教书。
你竟是这样的苏柔?
郭永坤没由来的一阵火大。
这就好比你遇上一个姑娘,俩人情投意合,啥啥都好,唯独姑娘不肯跟你嘿咻一样。
你说急不急人!
他是注定要返城回家的,而苏柔死活不挪窝……
咋整?
刘金宝通知一声也就走了,方圆一里地,就剩下两个人,郭永坤看了眼苏柔,打算垂死一扎。
“我的心意你应该懂,你如果愿意返城,我……娶你。”
姑娘搓衣服的手,不由轻轻一颤,没有抬头,道:“我……不嫁。”
竟拒绝得这么干脆。
这是郭永坤始料未及的,一瞬间连人生自信,都失掉大半。
幸好……
“我谁也不嫁。”
“当尼姑?”
“当仙子。”姑娘终于抬起头,傻甜傻甜地笑。
郭永坤一时无语,抬头望日,不禁幽幽叹了口气。
老天爷啊,遇上这么一号傻妞……
该怎么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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