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舍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什么?!”廖介眉头一皱,随后,人已跃出到屋顶。
此时,一层黑云自西向东,如幕般扩散,已染黑了小半边天,正向酒舍袭来。
“今年来的有些早啊!”廖介叹了口气,转身飞回酒舍内,喝道:“布结界!”
“是!”高桓应了一声,只一瞬间便消失进后堂,身法极为灵活。
过了一会儿,一道淡淡的青光亮起,隐约笼罩着整个酒舍。
天色渐暗,众人纷纷议论开来,很多人都不明状况,还有的想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但是不敢迈出酒舍,便挤在门口四处张望。
“哇,好漂亮!这就是结界?”范清指着青光问道。
“嗯。”天气有变竟然需要结界来防御,莫云既好奇,又祈祷不要遇到大麻烦,耽误了自己的行程。
酒舍一楼,一个马脸男子道:“小小年纪就能布置结界,真是天才,看来这‘山河醉’真是藏龙卧虎,名不虚传呐!”
旁边另一个浑厚的声音道:“我看未见得。想要布置结界,以我陈某人的修为都只能说是初窥门径,区区一个少年……哼,若是有这般能耐,又何须到后堂去?定是后面有高人相助。”
“是,是,师兄言之有理啊。”
虽然这两人将声音压的很低,但还是有很多人听见了,尤其是廖介这种高手,更是不在话下。
或许这两人的对话本就是说给大家听的,一个在奉承,另一个是在吹嘘自己。
这结界可不是一般人能布置的,只有修为达到四境中最高的乾天境,才有这种实力。五师中也只有术师和符师掌握此法,而这两者同源出于巫师,一度被认为远高于其他三师。
所以他这句“初窥门径”用的极妙,吸引来很多敬佩的目光,那句“陈某人”更是让一些人认出他来。
“呵!原来是漳水的陈前辈,没想到您也来了,失敬失敬!”隔壁桌的一个壮汉向他抱拳示意。
这个陈某人叫陈漳,据于漳水,是个很厉害的术师,一招“八藤缚仙术”罕有敌手。听说他原来不叫这个名字,因为在漳水一带势力很大,索性便把自己的名字也改成了“漳”,可见为人之狂妄。他有个美貌的表妹,有一独子拜入其门下。
陈漳拱手回道:“幸会。”过了一会儿,又对着马脸男子道:“要说天才,咱们亮儿也不错嘛!”说着,满脸宠溺地看着坐在他旁边的少年。只是这少年只顾着低头吃肉,并没有注意到这些。
“你师父夸你呢!”
“多谢师父。”那少年头也没抬道。
莫云这时才将目光移过去,不过并不是看陈漳,而是看向他旁边的少年,这一看,惊得呆住了。
那个叫“亮儿”的少年胖得像一头猪,此刻正大口地吃着肉,嘴角沾满了油渍,从侧面看过去格外的亮,随着嚼动,嘴角的油光一闪一闪的……他的眼睛虽然几乎眯成了缝,但还是露出了几分呆滞,与高桓那机警的目光简直是天差地别。
不差?难道说的是体重?
莫云实在是没忍住,差点笑出声。
“喂,你笑什么呢?”范清问道。
莫云摆摆手,笑着道:“没……没事。吃饱了吗?”
范清点了点头。其实她早就吃饱了,毕竟是姑娘家,食量小。
“那就走吧。”莫云说着已经起身,招呼来一位侍者结账。
侍者笑着道:“客官有所不知,明儿个就是‘百酒会’啦,这可是十年才有一次的盛会,所以今天,还有明天,酒菜全都免费,嘿嘿!不用结账!”
“那好吧,告辞了。”莫云说着就向门口走去,刚走了两步,就听到侍者在身后喊道:“走不得!走不得啊!”
“嗯?‘百酒会’不结束,不能走吗?”莫云皱着眉头。
“您误会了,现在……”侍者刚开口便停了下来,因为莫云已经看见了,所有人都看见了,一片黑云从屋顶压了过去,拈指间,酒舍内全黑了,犹如黑夜一般。
“啊!”“天哪!”“什么情况?!”“有妖怪!”“别碰我!”……漆黑中,酒舍内发出阵阵惊呼声,一时间,乱成一团。
江湖中人虽有几分胆色,但一瞬间白昼变黑夜,这阵势,谁见过?就算不是什么妖魔鬼怪,也肯定是遇到了很危险的事,不怕才怪。
莫云暗道:“不好!这次有大麻烦了。”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灵气在体内运转开来,准备随时作剑诀施法。
这时,突然有人紧紧靠了过来,几乎扑在他怀里。莫云看不见来人是谁,不知是敌是友,起手就是一掌,几乎打出去,与此同时,一股淡淡的清香入鼻,一瞬间心舒气展,手上便迟疑了一下。
“谁?!”他厉声喝道。
“莫云,是我,范清。”一个低婉的声音答道。
“哦,原来是青弟你呀,吓我一跳。”莫云舒了口气,责怪她道,“下回不要靠我这么近,刚刚差点失手打到你。”
范清没有答话,只紧紧地拽着莫云的衣袖。
莫云暗自嘲笑道:“就这点胆量,还出来行走江湖。”
不过被范清这么一闹,莫云便放松了下来,也许是身旁有了熟人,也许是空气中弥漫着清香的缘故,但莫云根本不知道这清香是哪来的。
突然间,只听“刷”地一声,一道寒光闪动,直射屋顶,屋顶中央的一块圆盘发出明亮的光,好像一轮圆月挂在屋顶,酒舍内立刻变得明亮如昼。
众人向寒光发起的位置一瞧,廖介刚刚放下作诀的手,原来是他用道法将屋顶的什么东西引亮。那个位置原本是一块很大的理石装饰,现在看来,那应该是特殊的晶石。
廖介本可以在布置结界的时候就点亮晶石,迟迟才动手是为了观察人,准确的说是为了观察一个人,一个一直在喝酒的人。
“诸位请安静,听我说。”廖介朗声道,“承蒙众位朋友厚爱,不远千里光临敝舍,廖某感激不尽。”拱了拱手,又道:“自太白仙人一剑开山以来,本门前辈便在此开宗立户,留下了‘甲年九月九,百酒会群首’的传统,数百年来无一例外。廖某不敢有违先辈之规,计于明日召开‘百酒会’,无奈天不遂人愿,竟遇‘风后怒’,不过众位请放心,本门先辈留有结界,已经打开,可保诸位无恙。”
“‘风后怒’?就是这黑云?”有人问道。
“不错。”廖介道。
“这黑云有什么厉害?为何叫‘风后怒’?”
“此事关乎一个传说。”
“什么传说?”
“既然诸位有兴趣,那我就讲讲。”廖介缓缓道,“寒舍以西百里处便是风陵津,又叫风陵渡,据说风后就安葬于此,所以得名风陵。上古时期,在涿鹿之战中,风后望北斗星像创造了‘指南车’,帮助黄帝破了蚩尤的大雾之法,蚩尤战败被杀后,很不服气,总是闯进风后的梦里,说他只会耍计谋,没有真本事。这风后是个脾气很倔的老人家,被蚩尤这么一说,也很不服气,一直耿耿于怀,最后竟郁郁而终了。
自风后葬于风陵渡之后,每年入冬前,都会从那一带卷起漫天的风暴,向东吹去,从风陵渡到这里,再向前,一直吹过几百里的崤山,方才罢休。人们说这是风后在发怒,便叫它‘风后怒’,所以先辈们才设此结界,保护酒舍不被风沙毁坏。此时距离入冬尚早,没想到这就来了,恰好被诸位碰上,也是机缘。”
莫云暗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方圆几百里都没有别的酒舍,是害怕这‘风后怒’。”
众人听廖介这么一说,心里的焦虑荡然无存,甚至有人暗自庆幸,参加“百酒会”,邂逅“风后怒”,一举两得,真是美哉。
只是陈漳和马脸男子的脸色有些难看,想必这结界的事,在场的有些人是知道的,他二人之前的言论似乎有些弄巧成拙,暴露了自己的无知。
人对原本惧怕的事物没了畏惧,便会格外地好奇,只听一人问道:“廖宗主,你刚刚说‘风后怒’是风暴,那为何大家只看到了黑云?连一丝丝微风都感觉不到?”
廖介道:“我们身在结界之中,当然感受到不到风暴了。风暴带起黑云,随后还有闪电雷雨,再之后是余风卷起的沙暴。风暴最烈,雷电最险,沙暴最久。”
众人皆惊,这“风后怒”真是非比寻常,令人大开眼界。
廖介又道:“众位请放心,在沙暴结束前,结界是不会消失的,但本门向来既无拒客之举,又无强留之念,这个结界是可以轻松出入的,但为了诸位的安全着想,还是不要冒险的好。”
“那这‘风后怒’会持续多久?”
廖介道:“那得看是几怒了。如果待会只有一道闪电,那就是‘一怒’,沙暴会持续一炷香的时间;如果是两道闪电,就是‘二怒’,会有两个时辰的沙暴;若是有三道闪电,那这沙暴将会持续三天三夜。”
三天之后?那五日之期可就到了!莫云一听,很着急,拱手问道:“廖前辈,那这次是几怒,看得出吗?”
廖介摇了摇头,道:“暂时看不出,非得等到闪电不可。”
莫云又道:“实不相瞒,晚辈有要事在身,不得不离开,断然等不了三天三夜。”
“少侠不必过虑,‘三怒’百年难得一见,就连老夫都未曾遇到过,这次应该也不会例外,请稍安勿躁,待沙暴结束后,再走不迟。”
“但愿如前辈所言,那晚辈就再等等。”
莫云走出酒舍门口,站在结界边缘,向外望去,一片漆黑,心里很不是滋味,邯郸啊,何时才能到呢?也不知此时城内的情况如何……但愿马上就能从这里出去,一定要等我……要入冬了,太白峰的寒风又要吹很久,师父他老人家可好?闭关是否顺利呢?……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