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回首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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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玄一有些迫不及待,这两个月来他将那日从陆菲青身上看来的剑法、掌法都练了一些,但是有些招式不全,施展起来,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今日,当是好机会啊!

    陆菲青闻言,不禁哈哈一笑,道:“陈小兄弟倒是急性子,那好,老夫便先使那夜用的“沾衣十八跌”。”

    说着,几人走出了庙门。

    “沅芷,你也在一旁好好瞧着,你现在虽然才刚刚练武,但多看看,总是有好处。”

    陆菲青站在破庙前的空地上,嘱咐一声。

    “知道了,师父!”

    李沅芷在一旁俏声应道。

    陈玄一这倒是有些明白陆菲青为什么会带李沅芷到这破庙来了。

    想必也是存了指点李沅芷的意思。

    只听得陆菲青一边抬掌,一边说道:“沾衣十八跌的精髓是四两拔千斤。”

    “其中诀窍为抽身换影,乘势借力,脱化移形,引进落空,避锋藏锐,闪转走化,以斜击正,以横破正,以巧制拙。”

    “斜步单鞭!”

    只听得陆菲青一声低喝,右臂向左,一抖即转,接着,回手用掌背、小臂向前击出,同时,右脚在下向前,上下合劲。

    陈玄一暗道,陆菲青果然不愧是武当名门弟子,沾衣十八跌这种流传天下的大路货武功,都能施展到这等程度。

    李沅芷在一旁看的兴起,小脸满是兴奋,和一旁的那二英子、虎子的神情没什么两样。

    陈玄一见状,不禁摇头失笑。

    “还真是个孩子。”

    本来二人离的就不远,这话毫无意外的落到了李沅芷的耳中。

    李沅芷扭过头,看向陈玄一,道:“喂,你说谁是孩子?”

    陈玄一耸了耸肩,没有说话,而是全神贯注的看向了那前方的陆菲青。

    沾衣十八跌只是开胃菜而已,并非陆菲青的绝技。

    陆菲青真正的绝技是柔云剑法、点穴手、大摔碑手、芙蓉金针。

    那夜,陆菲青杀人,用的便是这四种绝技。

    李沅芷看到陈玄一不理她,气呼呼的瞪了陈玄一一眼,环抱着双臂,嘟囔道:“老气横秋的,牛气什么,哼。”

    一旁的二英子和李沅芷小声说道:“姐姐,别生气,狗子哥说我呢。”

    李沅芷一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睛在陈玄一的身上瞟了一眼,然后朝着二英子问道。

    “你叫他狗子哥?”

    “他叫狗子?”

    二英子点头道:“是啊,狗子哥对我和虎子可好了。”

    李沅芷从来没听说过还有人叫狗子的,她想到陈玄一刚才那老气横秋的模样,嘴里念叨着“狗子,狗子......”

    陈玄一只当是没听到。

    过了好一会儿,李沅芷才突然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小脸一红,回头看向二英子,小声道:“小妹子,你怎么知道我是姐姐?”

    二英子抬手,指着李沅芷的胸脯,道:“狗子哥说过,只有女孩子的胸脯会鼓起来。”

    李沅芷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脯,小脸刷的一下,变得更红了。

    “也不算大啊......”

    李沅芷心头冒出这样奇怪的想法,下一刻,她立马轻啐了一声,又瞪了陈玄一一眼。

    “呸,下流胚子......”

    陈玄一嘴角抽动一下,不去理会这些杂音,全神贯注的在看陆菲青施展出的柔云剑法。

    这柔云剑法,讲究的以柔克刚,剑法轻灵翔动,内中蕴藏着强劲的真力。

    只听得嗤嗤声响,陆菲青手中的白龙剑挥舞着,气流激荡,发而为声。

    陈玄一见状,不禁赞道:“好剑法。”

    一旁的李沅芷得意道:“当然是好剑法,师父的武功自然是厉害极了。”

    陈玄一没工夫搭理她,李沅芷气的跺脚。

    她是家中独女,李可秀一向宠她,从来都是旁人哄着她,哪里被人如此无视过,一时间,心里只觉得委屈的很。

    那边,陆菲青将一整套柔云剑法都施展完毕,他抚着白须,似笑非笑的看着陈玄一,道:“小兄弟,你记下几成?”

    陈玄一起身,谦虚道:“大概只记得一半。”

    其实这是陈玄一的谦虚之言,有血海之眼的辅助,陈玄一已经将陆菲青的这一套柔云剑法给完全记了下来。

    陆菲青觉得陈玄一在夸口,毕竟少年心性,争强好胜,他也有过少年轻狂时。

    一旁的李沅芷则没好气的说道:“吹牛大王。”

    陆菲青道:“小兄弟来试试?”

    陈玄一正有此意,招式虽然记下了,但想要练出来又是另一回事,没有千锤百炼,哪里能有威势。

    “那就请陆前辈指点一二!”

    陈玄一上前,从破庙前的歪脖子树上折下一截树枝,然后走到前面的空地,开始按着记忆习练这柔云剑法。

    陈玄一本身已有内力,方才能将这柔云剑法给使出,不然无内力驱使,即便有招式,舞出来,也不是那个味儿了。

    只见陈玄一立于那场间,抬起手中树枝,往前刺去。

    这一招平淡轻舒,看似毫不着力,但树枝刺出,却嗤嗤有声。

    陆菲青本来是想让陈玄一出个丑,收敛一下心性,但是看到陈玄一这一剑使出,脸上顿时便有了变化。

    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这一招玉女投梭,竟然被这小子使的有模有样,就是力道差了三分,略显轻柔,但只看我使了一次剑就能练到这种程度,这小子的悟性当真是厉害的很。”

    陆菲青越看越觉得陈玄一是个练武的好苗子。

    这柔云剑法虽然不比武当派的太极剑法高深,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领悟到其中精髓的。

    能看一遍剑法,就能使出个八九不离十的,在江湖上无一不是顶尖高手。

    也只有顶尖高手,才有这样的眼力和悟性。

    但陈玄一不同,陈玄一内力尚浅,又如此年轻,居然也能使出柔云剑法的六七分精髓,这着实已经是了不得。

    当真是少年英才!

    陆菲青看了一眼身旁的李沅芷,李沅芷的资质已经很是不错,但比起陈玄一就差了一截。

    李沅芷看到师父陆菲青看她,不禁说道:“师父,那大粽子是不是练的太差了。”

    陆菲青负手道:“他练的很好。”

    李沅芷一听,有些傻眼。

    ……

    陈玄一越练这柔云剑法越觉得这剑法颇为精妙,柔云剑法的精髓是以柔克刚,但是怎么掌控柔的力量,这很难掌握。

    力道轻了不行,力道重了也不行。

    一套剑法练完,陈玄一只觉体内的那内力已经所剩无几,身体各处都有些酸痛。

    “陆前辈,我这剑法使的如何?”

    陈玄一朝着陆菲青请教。

    陆菲青道:“小兄弟当真是第一次练这柔云剑法?”

    陈玄一道:“确实是第一次。”

    陆菲青抚须赞叹道:“小兄弟的资质悟性,真当是老夫生平仅见。”

    “小兄弟,你既然没有师承,那可肯拜在老夫门下?”

    陆菲青乃是饱学宿儒,爱才心切,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陈玄一听了,沉吟片刻,却是摇头道:“承蒙陆前辈抬爱,在下自在散漫惯了,暂时没有拜师的打算。”

    陆菲青闻言,只觉大为可惜。

    陈玄一这样的练武奇才,若是能多加教导,日后必定能在江湖上闯下诺大的名头。

    “小兄弟不必回答的这么快,可以多考虑一些时日。”

    “江湖险恶,小兄弟若是想出人头地,还是要学得一番本事才是。”

    陆菲青抚须说道。

    陈玄一闻言,倒觉得这教书先生颇有风度,只可惜,经过两个月的时间,他的心思早有了变化。

    若是两个月前,他肯定就答应了陆菲青,但是现在,拜师陆菲青已经不是最好的选择。

    “多谢陆前辈美意。”

    陈玄一朝着陆菲青拱拱手。

    陆菲青微微一叹,倒也没再多说什么。

    ……

    一连半个月,陆菲青每日都会到破庙指点陈玄一武功。

    本来二人的约定只是陆菲青将那夜施展的武功再施展三五遍就可以。

    但自从那日陈玄一在陆菲青面前练了几招柔云剑法之后,陆菲青对陈玄一的指点便愈发的上心。

    着实是陈玄一的悟性超出了陆菲青的想象,让陆菲青动了收陈玄一为徒的心思。

    ……

    秋高气爽,转眼间已经快要到九月末。

    破庙外,到处都是飘落的枯叶。

    陈玄一剑走轻灵,剑随身走,正在那破庙前舞剑。

    一套柔云剑法,经过将近一个月的习练,已经有了些威势。

    这时,只听得不远处的山岗上,传来陆菲青的声音。

    “将军百战身名裂,向河梁,回首万里,故人长绝。易水萧萧西风冷,满座衣冠似雪。正壮士悲歌未彻……”

    陈玄一收了手中的树枝,朝着那边的山岗上走去。

    只见陆菲青正站在一块山石上远眺,孑然一身,倒有几分萧索之意。

    “啼鸟还知如许恨,料不啼清泪长啼血。谁共我,醉明月。”

    “辛稼轩的这首词,确实悲凉了些,陆前辈正值当年,何必如此萧瑟。”

    “满清鞑子虽然占了汉家山河,但终归不得人心,只要汉家子弟仍有血性,齐心协力,便终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那一日。”

    陈玄一一边朝着前边行去,一边说道。

    陆菲青回头,看到居然是陈玄一,脸上浮现出意外之色。

    “陈小兄弟也知道这首词?”

    陈玄一笑道:“略知一二。”

    陆菲青抚须,道:“守得云开见月明,说的好,说的好啊!”

    秋风萧瑟,陆菲青触景生情,想他壮年时反清复明,何等意气风发。

    但岁月不饶人,自从屠龙帮被清廷瓦解,他已经躲藏了多年,如今已经是年过半百,将近耳顺之年。

    恐怕今生再无甚作为了。

    “扬州十日,嘉定三屠,血案累累,雍正朝大兴文字狱,不知杀了多少汉家仁人义士。”

    “自从乾隆即位以来,文字狱更是愈演愈烈。”

    “神州陆沉,人心思安,如今已经不比当年了。”

    陆菲青感慨道。

    陈玄一则道:“事在人为,伤春悲秋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陆菲青听了,微微一愣,然后摇头失笑道:“小兄弟说的对,倒是老夫被岁月磨平了棱角。”

    “老夫观小兄弟谈吐,定是读过书的,怎会流落江湖?乞讨为生?”

    陆菲青十分好奇,陈玄一不单是练武奇才,谈吐见识都不差,怎么会流落江湖呢?

    陈玄一叹了口气,只说道:“家道中落,有些事不提也罢。”

    陆菲青闻言,若有所思,过了片刻,他朝着陈玄一问道:“相识几个月,还不知小兄弟年岁几何?”

    陈玄一道:“在下今年十六岁。”

    “十六岁,那就是乾隆二年生人......”

    “又姓陈,小小年纪谈吐不凡,还是汉家子,莫非是那个陈家?”

    陆菲青想起一桩旧案,乾隆初年,陕西曾有一户人家因文字狱获罪,满门男丁皆被抄斩,好像就是陈家。

    那陈家祖上是大明朝臣,后来鞑子入关,便降了鞑子,但暗中还在帮助一些反清义士。

    陆菲青越想越觉得陈玄一很可能就是那陈家后人,但他也没说出来自己的猜测。

    毕竟这些旧事,牵连甚广。

    “嗨,提这些事作什么,我准备了酒菜,陆前辈若是不嫌,不如你我畅饮两杯如何?”

    经过一个月的相处,陈玄一对陆菲青还是颇为感激的。

    陆菲青指点他武功,可以说是倾囊相授,二人萍水相逢,当初他还绑了人家,陆菲青能不计前嫌,还尽心指点他,的确可以称得上人品坚挺。

    陆菲青闻言,笑道:“如此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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