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这一日,戏忠于府衙中静坐,忽一衙役报说集市中有杀人者,附近巡逻衙役已前往捕之,戏忠听后立即带几名衙役出了府衙,赶往杀人者所在之处。
戏忠到时,只见众衙役已将杀人者制服,那杀人者披头散发,满脸白土,也不挣扎,只低头不语。而旁边躺着一人,身下一滩血迹尤为明显,显然这人就是被杀之人。
戏忠看向制服这杀人者的衙役道:“兄弟们可有伤亡?”
其中一衙役回道:“禀报大人,未有伤亡,这杀人者甚是奇怪,杀完人也不逃跑,我等过来捕他,他也不反抗。”
戏忠嗯了一声,看向杀人者道;“看你行事不似小人,为何要杀这人?”
那杀人者也不答话,只低头不语,戏忠见四周人多,此处为凶杀现场,问话不甚妥当,便命衙役将杀人者押回府衙大牢看管,待事后问话再行定夺。
戏忠回道府衙后,静待了半个时辰,便有衙役前来禀报,只见那衙役结结巴巴的说道:“禀大人,我们已将那人面目洗清……他……”
“有何话赶紧说出来,莫要吞吞吐吐!”戏忠说道。
“他……他是荀府上的杂役徐福……”杂役答道,身为颖阴人,大家都知道这徐福和戏忠有这莫大的关系,此时这徐福为杀人者,也是众人未曾想到的。
“什么?!”戏忠听完猛的起身道。
“这怎么可能……阿福不是乱杀无辜之人啊……”戏忠似乎被此事惊得不小,自言自语道。
“不行,我要去大牢问个清楚!”戏忠继续道,接着便飞一般的跑向大牢。
此时徐福坐于府衙牢房中,心中也是甚为内疚,内疚的不是杀人,而是辜负了戏忠对自己的厚望,也担心自己的老母亲后半生无人照料。忽然听得牢房外有脚步声越来越近,徐福心中更是忐忑不安。果不其然,脚步声停时,牢房门口却是多了戏忠与几名衙役。
徐福不敢正视戏忠,依然低头不语,戏忠见此也是心中不忍,命衙役打开牢房门退下,而自己走进牢房站于徐福面前。
“阿福,你既敢杀人,有何不敢面对于我?”戏忠质问道。
徐福依然不语。
“男子汉大丈夫!杀人都敢杀得!为何独独不敢与我回话!”戏忠发怒对徐福喊道。
“我……我愧对先生教诲……现在先生肯定对我失望至极,我宁可被杀头也不愿面对先生!”徐福跪拜在戏忠面前,低声哽咽道。
“徐福!我曾教导于你,男子汉大丈夫生于天地间,上要对得起父母,下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你且将此事缘由告于我,若此事错不在你,我不会怪罪你,若此事错在你,我定会亲手将你送上断头台,你母亲后半生由我供养!”戏忠说道。
“此事……”徐福慢慢将此事缘由说与戏忠。徐福有一好友前段时日在去别城的路上遭贼人强夺财物斩杀,徐福见好友母亲与妹妹可怜,便与众好友商量共同奉养二人。而这被杀之人乃是市井一恶霸,这恶霸一直觊觎好友的妹妹,此次听说好友已死,便是再无顾虑,但碍于颖阴内戏忠执法甚严,叫人算计了其母,夺了他家地契,言想要回地契,需用其女换回。
徐福见好友死了,家人却受人欺凌,心中甚为恼怒,今日在吃喝一顿后,独自一人在市井中寻得此人,将其杀死。
“原来如此……”戏忠听完说道。
“此事我已明了,法度上来说你有错,于人理来讲,你并无过错,你能行此仗义之事,吾并未对你失望,我失望的是你太过于义气行事,若用计谋之,又岂有今日牢狱之灾,我曾多次告诫你,行于乱世,一人一剑且难自保,更何况家人乎,如今你惹的是杀人的官司,依我量刑必斩,然你母亲后半生又当如何?”
“还望先生能供我母亲后半生,徐福下辈子给先生做牛做马以报先生之恩情!”徐福听后立刻跪拜戏忠,边磕头边哭泣求道。
“哎,痴儿啊!也罢也罢,徐福,我且问你,多年前,你曾要拜我为师,我让你多思量几载,如今,我欲收你为徒,你答应否?”戏忠说道。
“这……可是我现在是一个将死之人……”徐福没想到戏忠会在这个时候收自己为徒,震惊之后缓缓说道。
“愿意还是不愿意?”戏忠又强调了一次。
“愿意!徐福愿意!但徐福只能下辈子再孝敬师父了!”徐福接连磕头哭道。
“好,此生你我师徒之缘就此结下,希望你重生后做任何事都要三思而后行,莫要冲动误事。”
“徐福……徐福明白……徐福愧对师父教诲。”
“希望经此大劫后,你这璞玉可成美玉。我想起你还尚未有字,这福字也是你的小名,如今你将重生,我赐你名为庶字元直,希望你能将自己蛰伏于百姓之间,但同时也要保持自己的初心不变。”
“徐庶……徐元直……谢师父!如有来生,我定将以此名扬海内!”徐福点头道。
“恩,你能将生死看淡便好,你放心吧,你母亲的后半生由我供养,我这个师父也不会白当的。”戏忠说道。
之后戏忠徐庶二人便在牢房内席地而坐,从二人结识开始聊到下辈子的打算,二人亦师亦友,感情真挚,聊得越深,徐庶心中越为不舍,聊到最后徐庶竟痛哭流涕,哭自己不听戏忠之言肆意行事,哭到最后竟缓缓睡去,毕竟还是少年郎,戏忠见此也是会心一笑,慢慢的走出了牢房。
是日夜里,戏忠将石韬叫到自己房中嘱咐一些事情后,便让石韬速速出了荀府。
翌日午时前,戏忠率众衙役将徐庶从府衙大牢押至刑场,令戏忠没想到的是,押送的途中,旁边百姓竟无人辱之,反而有许多百姓在旁开口为其求情,甚至有几名老妇当街拦停队伍,乞求戏忠放过徐庶,戏忠深受其感,也为自己有这样一个弟子感到高兴,但法度无情,戏忠还是坚持将徐庶押送至刑场。
刑场中,徐庶跪于中央,旁立一刽子手,戏忠坐于上方,见时辰已到,便拿起令牌欲开始行刑,不料四周百姓皆跪地求之,徐庶见此眼中含泪大喊道;“我徐庶违法,当以法度量之,众位勿要如此,今日能见得诸位为我如此,我便已心满意足!希望来生我还是咱们颖阴人!”
而后百姓中窜出十几人,皆以黑布蒙面,持刀跳上刑台,一眼便知是欲劫法场,众衙役大惊,正要上前拼杀,戏忠见此大喊一声:“众衙役听令,全部退后,不得拼杀!”
戏忠说完后,自己走下台子,慢慢向徐庶走去,其余衙役面面相觑,不知如何行动。此时徐庶已被同伙救起,看着戏忠向自己走来,听戏忠刚才大喊便知是师父欲放了自己。
戏忠走到徐庶面前,看着徐庶道:“如何?师父送给你这徒弟的见面礼还算可否?”
徐庶听后已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中泪水狂流,立时跪在戏忠面前,只在那不停的磕头,磕的额头血流不止。
戏忠制止了徐庶继续磕头,用手摸着徐庶的头道:“痴儿啊!经此大劫,你已然重生,勿要在余生再犯相同错误,为师便心满意足了。”
徐庶此时泣不成声,只在那里哽咽点头嗯道。
此时一旁的蒙面者皆单膝跪地,对戏忠拱手喊道:“戏公仁义!”
戏忠点了点头后对他们说道:“此处不宜久留,你等速速带元直离去吧!”又见徐庶不肯离去,想是担心自己私放人犯,会被朝廷追责,继续对徐庶点头说道:“放心吧!我自有退路!”
蒙面者听完便强拉着徐庶上了旁边准备好的马匹,狂奔城门方向而去。
戏忠目送众人离去后,转身掏出县尉令,放于地上,拿出佩剑斩下自己一缕头发,对众衙役喊道:“今日是我戏某私放人犯,实为大罪,但我还有心愿未了,只能以发代首,暂将头压在这里,待心愿完成后,再回来领罪!戏某在此谢过众位了!”
衙役头领拱手道:“戏公莫要如此,我等颖阴百姓深受过戏公之恩,此事我愿与戏公共同领罪!”
众衙役听完亦齐喊道:“愿与戏公同领!”
戏忠见此立刻道:“各位莫要如此,吾孤身一人,无牵无挂,诸位在颖阴皆有家室,岂可自误?只盼诸位今日肯放我离去,戏某便不胜感激了!”
“既如此,戏公只管离去便是,若哪个混蛋敢多言一句,我定不会放过他!”那衙役领头喊道。
“兄弟们!送戏公!”衙役头领回头对众衙役喊道,接着便对着戏忠拱手单膝跪地。
“恭送戏公!”衙役们亦对戏忠拱手单膝跪地,激昂喊道。
众百姓见状也跟着一起喊道:“送戏公!”
戏忠见此亦是眼中含泪,对周围众人一揖到底,而后上马奔城门方向跑去。
戏忠快跑到内城门时,内城门前及城墙上守卫皆单膝跪地,对戏忠大喊道:“恭送戏公!”
戏忠未曾想到城门守卫亦是如此,只得在狂奔的马匹上大喊道:“戏某谢过诸位!”之后便是冲出了城门。
戏忠跑出城门后,城门开始缓缓关闭,之后城门内传来抓贼人的喊声,戏忠苦笑摇头继续骑马向前走去,走不远,却见前方一人一马立于前方,走近一看,却是那荀彧荀文若。
“好你个戏志才,闹出这么大的事情居然不告诉我,还当我是个朋友吗?”荀彧佯怒道。
“你……文若你怎知此事”
“若不是昨夜我碰见那石韬急急忙忙出了荀府,赶紧上前逼问,恐怕此时我还蒙在鼓里呢!”
“原来如此,我说怎地城门卫这么快就知道此事了!一定是你的功劳吧?”
“不然呢?不过也亏得你在颖阴颇有名望,百姓受你大恩,不然哪有这么容易放你出城。”
“还有,你做出如此大事竟然想一走了之,你能去哪?你想去哪?”荀彧接着质问道。
“恩……还没想好,不过我孑然一身,天下之大,哪里我都去得!”戏忠也是释然道。
“不若随我一同前往洛阳如何?正好我被举孝廉,朝廷欲征召我入京任守宫令,你便作我的随从,也是对你知情不报的惩戒!”荀彧笑眯眯道。
“你啊,当真是……不过我也正好想去洛阳,当年小红昌正是去洛阳路上遇的难,希望可以在洛阳探得一些她的消息吧!”戏忠自顾自的说道。
“走吧走吧!迟则生变!”荀彧见戏忠答应,便策马先走了,戏忠回头看了看颖阴城,叹了口气跟了上去。就这样,戏忠荀彧二人踏上了前往洛阳的道路。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