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时隐时现,清丽尖锐,明显是一个少女的声音,语调中也满是张惶与恐惧,而伊娄染显然对这个声音更加敏锐,内心中的不安已化作狰狞的表情呈现在了脸上。
这呵斥的声音正是伊娄林,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和姐妹三人竟会在云山的浅林中遇上了狼群。
冬日里的狼极为贪婪残忍,一匹狼发现了三人,随即便唤来另外四匹同伴,虽然其中一匹已被伊娄林射杀,但剩下的四匹狼却是更加的狰狞可怖,龇牙咧嘴、獠牙毕露,那透着杀意的眼珠满是血红,射出贪婪的目光,从三个方向向着她们围来。
伊娄林射出一支支箭矢,却都被敏捷的躲过,几番僵持之后,三人背后的羽箭都用光了,只能拿着长弓护身,伊娄林情急之下,大声呵斥着,似乎想要斥退这一群凶恶的狼一般,但显然是徒劳的。
正当狼群越围越近,伊娄林束手无策时,却听见远处两串清晰的马蹄声传来。
两个人影越来越近,渐渐清晰可辨,伊娄林喜出望外,那正是自己的阿兄伊娄染和叶玄。
但即便如此,眼下的险境也没有消去丝毫,狼群距离伊娄林的马匹已不足三丈远,而伊娄染二人还远在半里开外。
伊娄染怒瞪着双眼,冲着正被狼群逼近的伊娄林三人大喝一声:“都别动!”
随即他从马背上直起身来,搭弓引弦,朝着前上方一箭飞出,而此时,一匹狼也正张着血盆大口,一跃而起,向着伊娄林扑来。
腾空而起的狼被一箭穿过,巨大的箭矢冲力将它的身子横推出去,最后沉沉摔在另一方的雪地里,一声沉闷的哼叫声传来,泛着黑的血液从伤口中淌出,染红了地上的积雪。
而另外一侧,另一匹伺机已久的狼则抓住这个空隙,奔驰起来,欲向着伊娄林的背后扑杀而来。
伊娄染这边刚射出一箭,根本不可能反应过来,而伊娄林身后的那两名女孩也被另外两只狼托住,不敢妄动。
伊娄林和狼的距离太过接近,叶玄对自己的箭术完全没有把握,这根本不比平日里的练习,他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若错失过去,付出的代价将是他决然不愿意看到的。
叶玄不会去冒险做没有把握的事,却见他握着弓的手臂大力一挥,整张长弓脱手而出,向着前方飞去,以极快的速度向前旋转着,就像一阵疾行的旋风一般,最后准确砸在了那匹狼的脊背上。
狼一声哀嚎,向后退却了数步,一时没敢飞扑上来。
但那匹狼毕竟没有受伤,整理态势后,又龇牙咧嘴的再次向伊娄林猛扑而来。
而此刻,伊娄林已经对这匹狼有所反应了,策马扬鞭,向着叶玄这一边的方向急急奔逃。
但马刚起步的速度哪里抵得上狼瞬间爆发出的速度。
仅仅一瞬间的功夫,飞奔的狼便紧紧咬在了伊娄林的身后,叶玄此时也是离伊娄林的距离越来越近。
狼飞起腾空的一瞬间,叶玄也纵身一跃,在两马交错的瞬间,抱住伊娄林,借着惯性向一侧飞出,终于躲过了那尖锐的獠牙。
再次搭弓引弦的伊娄染紧随其后,从颈脖处一箭射穿了这匹紧随伊娄林而来的狼,而叶玄则抱着伊娄林滚落在雪地上,有惊无险的避过了这一劫。
然而,落地后的两人却又跌入了更加危险的境地。
剩余的两匹狼在见到叶玄和伊娄林滚落在地后,便同着先前那匹被伊娄染射伤的狼一起飞奔疾驰,向着两人逼来。
叶玄躺在雪地里,侧过眼看到飞速奔来的狼群,连忙推开自己身上尚未反应过来的伊娄林,一跃而起,左右顾盼后,看到正前方的雪地里,横卧的一根直直的粗木棍,不禁心下一定,随后一步上前,脚尖一挑,木棍飞起,被叶玄接在手中。
叶玄折断一截,留着如长枪一般的长度,双手持握,挡在了伊娄林身前。
两匹饿狼发疯般的从两侧扑了过来,而叶玄则挥舞长棍,在左侧沉沉一击,又用长棍的另一头向右边狠狠一挑,将两匹腾跃而起的狼同时打落在地。
伊娄染此刻也急急下马,持弓护在了伊娄林身旁,而那两名女孩见情势有变,驾马疾驰而来。
叶玄身手矫健,将长棍当做长枪一般挥舞,也颇为顺手,所以将两匹恶狼打得不敢上前。
但那匹被伊娄染射伤的狼却绕过叶玄,从另一侧向着伊娄染迎面扑来。
伊娄染一箭射出,可奈何距离太近,张牙舞爪的狼还是扑到了伊娄染身上,锋利的爪子突破了他的防守,在他左肩上留下一道深深的抓伤血痕。
伊娄林即刻起身,趁伊娄染正与伤狼搏斗时,拔出腰间的匕首,一下狠狠插入狼的腹部,连着刺入数下后,终于让那匹插有两支羽箭的狼彻底断了气。
而这边的两匹狼,见根本不能越过叶玄,便仓皇转身,夹着尾巴向着山顶奔逃而去。
这所有的事都发生在短短数息之内,叶玄见剩下的两匹狼逃走,也不深追,只是快步跑到伊娄染身前,查看他的伤势。
伊娄染被伊娄林扶着,看着叶玄,又看了看死在自己脚下的这匹狼,终于松了口气,笑着道:“没事,一点抓伤而已,过几日就好了!”
伊娄林看着兄长左肩的伤势,表情凝重,目光中满是哀痛。
她知道,冬日里被狼抓伤的后果是十分严重的,因为那些饥饿的狼在冰天雪地里没有猎物,便多以腐肉为食,所以被这样的狼抓伤后,伤口会在天气稍暖的时候迅速糜烂、坏掉。
而更令她心中难以接受的是,部落中即便有会医术的巫祝,但处理此种伤口的方式十分苛杂,多是炭火烤炙,叫人难以承受,最后的结果也并不理想,有效者十不及三,到了春季变暖,旧伤复发之时,便只能断臂求生……
伊娄林想到这些,不禁鼻子酸楚,落下泪来,她也不说话,只是抱着伊娄染一直的哭。
伊娄染知道伊娄林所想,所以叹了叹气,摸着伊娄林的头,安慰她说“没事的”。
不过,对伊娄林知道的这些,叶玄也知道,但他知道的更多,他还知道该如何处理伤口,避免感染,这些在《神农本草经》和张仲景的《伤寒杂病论》中都有记载,且喜这些医书,他都曾专门研读过。
而且,他此番北上,孤身一人,也因为担心遭遇狼群虎豹,专程带了一些药材救急,只是行走匆忙,仅带了矾石、菩萨石及几样冬季难以采摘的核心药草而已,要处理伊娄染身上这样严重复杂的抓伤,尚有不足。
但他此刻看了一眼云山山顶,那尚存片片绿意的山顶,或还有一些尚未完全凋零的药草。
叶玄先是蹲下身查看了一番那恶狼的爪子后,然后又看了看伊娄染的伤口,稍稍摇了摇头。
狼爪上还有风干的腐肉,而伊娄染的伤口也十分深,要想等他自然痊愈,没有几个月的时间是不可能的,而到了那个时候,想必伤口早已化脓感染了吧。
叶玄不敢轻易许诺,毕竟他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在云山顶找到他所缺的那几样草药,于是他撕开自己身上的衣角,先是为伊娄染包扎好伤口后,道:“恩公先回去休息吧,此事毋须担心,晚辈会想办法的!”
听到说有办法,伊娄林一双噙满泪水的眼睛立马望向了叶玄,虽然她没有说话,但眼神中却全是哀求之意。
叶玄神色严肃,冲二人郑重的点了点头,目光中的坚定让兄妹俩慢慢定下心来,随即上马,五人一起下了云山,向着部落而回……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