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莹作为高丽的都兵马使,原本肩负着打退侵略者的重责,而现在他的主要责任却从原先的退敌,变成了防御。
可现在再谈防御,哪儿还有这么容易。
早在半个多小时之前,也就是城外爆发出第一声炮响伊始,年近六十的崔莹就立刻从自己的榻上蹦了起来,脑海中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城外的远东贼寇来了援兵了。
崔莹与其他高丽的朝中重臣不同,他是见识过炮击的,虽然昨的炮声与今的炮声有所不同,但傻子也能听得出来,今的炮击之声更为沉闷,而且数量比昨更多。
显然自己这边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城外的那帮远东贼寇也在做这个举动。而且较之自己这边的动作要来的更快,更果决。
而崔莹得出的第二个结论,则更令他感到胆寒。
为何?
这里面的道理很简单,昨天还在笑眯眯的谈判,今天天没亮就开始大举炮袭,而且有大批的援军赶到,什么意思?
崔莹所得出的结论是远东贼寇这次来,看来绝非是只想捞上一票好处这么简单,一定有比这更为重要的目的。
什么目的能比。捋掠,打家劫舍更为重要?
“嘶”
崔莹不敢再继续往下想,三下五除二穿戴齐整之后,刚打算出门,就被前来告警的士卒给拦了下来。
“都使大人,大事不好!西城城墙大片坍塌,城楼起火,城门破碎。”
崔莹子一震,进而问道:“人呢?城外的贼军可有突破城垣攻入城中?”
“回禀大人,远东贼寇没有人攻城,只是持续炮击,时急时缓,并无规律。”
听到敌人暂时还没有杀入城池,崔莹稍稍松了口气,接着问道:“城外之敌可有增加?还是昨那些?”
“大人,天色未明,瞧不清楚,而且今那些巨铳和城外贼军好似比昨离得更远一些,更难以看清。”
“嗯”
崔莹沉吟半晌,吩咐道:
“传我的将令,命城中所有的军队全部集结至城西,骑兵由东城门出城,前出窥察,将城外远东贼寇的动向和人数查出来,而后快马回报!”
吩咐完两句,崔莹一改以往喜欢坐轿的习惯,直接翻上马,拼命朝高丽的王宫满月台狂奔而去。
进入王宫宫城,崔莹满眼瞧见的都是正如无头苍蝇一般到处飞奔的太监宫女,嘈杂声一片。这次他不等外的小太监入内先行禀告,直接冲入了王颛所在的凤华。
此刻已有不少衣冠不整的王公贵族簇拥在此,君主王颛则面色惨白的居中而坐,子微微颤抖。见崔莹迈入门,王颛立刻问道:
“崔卿,城外出什么事了?”
崔莹也没打算藏着掖着,直接开口如实禀报:
“陛下,老臣来王宫的途中,刚收到消息,西城城墙被城外远东贼寇的巨铳轰垮,城楼失火,城门洞开。老臣已命人集结军队于城西,并排除骑兵尽出南门,前出侦查。”
“他......他们......已经攻入城中了吗?”
崔莹摇摇头,“陛下,敌军尚未攻城,仅是持续炮击,似乎有意向陛下施压。”
王颛深深喘了几口气,追问道:
“崔卿,昨你究竟与城外的贼寇如何谈的?为什么昨还说的好好的,时隔不到一夜今
天光未明就闹出了如此大的动静?可是卿你哪句话招惹上了那帮贼寇?”
“哎”
崔莹暗暗谈了口气,心说高丽完蛋了,如此紧要的关头自家的主子不想办法怎么御敌,反而先追究起自己的责任来。
随即无奈地解释道:“陛下,老臣昨授命与城外的远东贼寇周旋,行拖延之计。当时在场并非只有老臣一人,还有数名军士也在,具体是如何谈的,陛下大可下令彻查。
再者,就算老臣昨与远东贼寇谈崩了,如何解释他们会在一夜之内搬来如此多的援军?难道远东贼寇还能从天而降不成吗?
可见,这一定是他们早就预谋好了的,无论昨老臣如何谈判,等他们的后援大军一到,定然还是会攻城的。
但陛下,请恕老臣直言犯谏,此刻并非是追究个中责任的时候,想办法抵御城外远东贼军的进攻,才是此时节的头等大事!”
王颛被崔莹两句话说得无言以对,正想开口说话,就见外又有人急冲冲地跑入内。
“陛下,都使大人,出城侦查的骑兵传了消息回来。”
崔莹不等王颛发问,立刻问道:
“况如何?城外贼逆人数相较昨可有增加?”
“禀都使大人,城外贼军相较昨,人数数倍有余,炮阵延绵一片,无以计数。”
“嗯?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无以计数?”
前来报信的骑兵答道:“都使大人,咱们前出侦查的骑兵,遭遇贼逆的骑兵侧翼伏击,损伤数百之众,只能粗略观摩个大概,具体数量来不及清点。”
“贼寇还有骑兵?骑兵又有多少?”
这人还是摇摇头,“未知,我军尚且来不及接近,就被弹雨劈头盖脸的打了回来,按照子弹的数量,卑职估摸少说有两千之众,而且人手皆持火铳,与贼寇的步卒一般无二。”
话音刚落,只听崔莹大叫一声:
“啊!!!”
其实这个骑兵说错了,宋达这儿哪里来的两千骑兵啊,陆军二师和秦士尔的加强团,二者的骑兵加在一起也才将将五百人,而且无一例外全是侦查骑兵,而且宋达为了应付不同方向来的高丽骑兵,还拨出了五个小队的轻骑在四处警戒,所以刚刚与高丽的骑兵面对面的只有四百多人。
但这四百多人手中拿的可都是霰弹枪,一发子弹打出去崩出好几颗小弹丸,又加上提前设伏,从高丽骑兵的肋部进行偷袭,以至于让高丽的骑兵们认为远东这边的骑兵数量极多,有数千之众。
可崔莹和此刻正在凤华中的王颛以及其他王公大臣们并不知道这其中的真实况,完全被这名骑兵的禀告给唬住了。
他们只当是城外贼军一夜之间翻了数倍,那多增援来几千骑兵也是很正常的事。
王颛挥了挥手,等人退下之后,颤颤巍巍地问道:
“崔卿,事已至此,朕当如何处置?”
这个问题很棘手,已经棘手到崔莹根本没办法回答的地步,怎么处置?
防御?
可又能如何防御呢?
城墙垮塌,城门洞开已成定局,坚城坚城,最重要的就是这个“坚”字,而一座城坚不坚固,其之标准就是看城墙,现在墙都塌了,还算是个什么坚城?还叫士卒们怎么防守御敌?
城墙塌不塌先暂且不提。
自己原本唯一的优势,就是城内有五千骑兵,这些骑兵有高机动的优势。现在好了,城外的远东贼寇也有骑兵了,虽然方才没有说具体的人
数,但即便自己的骑兵战斗力再差,可数数总还是会数的,他说二千有余,想必是不离十。
更何况他们各个手中还都有火铳,火铳的厉害昨自己已经是见识过了。现在数千骑兵,再加上火铳,自己的五千骑兵连贴搏的机会都没有了,完全丧失了自机动强的优势。若是派骑兵与贼寇的骑兵对冲,恐怕又得落得昨那般的下场。
打不过,那怎么办?投降?
投降是不能投降的,哪怕要投降自己也不能说,得让自家的主子王颛自己说出来。
想到这儿崔莹对着王颛深施一礼,开口说道:
“陛下,老臣无有什么好的主意,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亲率城中兵丁死守都城,若是不幸战死,则死得其所,以报陛下的大恩。”
“卿”
王颛呼唤一声之后问道:“卿认为需要多长时间,亦或是需要多少人力才能保得城池不失。”
“呵呵”
崔莹惨笑两声,“呵呵呵呵,陛下,恕老臣直言,陛下你问错了。”
“唔?卿此言何意?”
“哎陛下应该问老臣,咱们这都城还能不能守得住,还能坚持多久才被攻破,而不该问老臣需要多少时间,需要填多少人命才能守住。”
王颛面孔一抽,哑然开口:
“那崔卿认为还能坚守多久?”
“不好说,得看城外的贼寇如何发动进攻。倘若他们只是炮击无有攻城之举,那倒不碍事,大不了城墙垮塌。”
王颛好似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立刻问道:“卿觉得有这种可能吗?”
“呵呵呵呵,陛下你觉得呢?城外的远东贼寇一步步走来,可谓是深谋远虑,先是派兵数千来我都城外与我等对峙,另一面南下奇袭汉阳,并破城占之。
现在又有数倍的援军抵赴我都城之外,与原来的数千贼寇兵合一处,今更是天不亮就炮轰都城,将城墙的西段轰的是榱栋崩折,鱼溃鸟离。
老臣敢问陛下,若陛下是城外的将领,已经到了最后一步,会止步不前吗?会做这种雷声大雨点儿小的事吗?”
王颛又一次被崔莹问的哑口无言,心说也是,城墙一旦没了,自己的开京就是一块砧板上的肥,换了自己也得咬上一口。
“卿,你直接告诉朕,一旦贼寇攻城,能守多长时间?”
崔莹思索片刻,摇了摇头,“一个时辰,至多一个时辰,一旦被人突破,造成军心不稳,恐怕一个时辰都顶不下来。”
“呼”
崔莹经百战,对于崔莹的看法,王颛向来是服气的,既然他说最多只能坚守一个时辰,那就是一个时辰的事儿了。
已经听到了最坏的消息,王颛索也沉下气来,冷静地评估起现在的局势来。
城是守不住了,这个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了。
现在无非两条路可供自己选择,第一,投降;第二,跑路。
第一条路自然是最简单的,可投降看起来简单,真让自己下定决心,太难了。现在这个凤华中,谁都能投降,唯独作为一国之君的自己不能轻易投降。
大小的臣子甚至是王公贵族主动投降,多少还能保得自己的家命,可自己作为国王,一旦投降之后还算个啥?
其次就是跑路,跑路跑去哪儿?只有一个地方能跑,那就是北边。南面是别想了,只要远东贼寇决心拿下高丽,下一步就是坚决南下,南边南面环海,自己跑都没地方跑。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