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烈当空,由瞿尚兵,张元年和宋达组成的远东帝国谈判代表团在十名全副武装的亲卫队员的护卫下抵达了提前布置好颇为简陋的会议场所。
十余分钟后,朝阳门城门口的数道沉重的大门被缓缓打开,三乘蓝呢官轿在大队兵丁的簇拥下进入了瞿尚兵等人的眼帘,不消多时便来到切近。
“落轿压轿”
紧接着,轿中三人进入棚内,瞿尚兵仅从三人的服饰上就瞧出三人份职位各有不同,其中一人头戴硬脚幞头,着大红盘领袍,腰系玉带,一看就是个有份的大员。旁一人与此人穿着几无不同之处,唯独腰间系的革带而非玉带,显然份差上一些。最后一人则是一青袍,有这装扮,那不用问,定是个御史台的干活。
左侧腰系革带者是前一就已经与陆远等人打过照面的老熟人宋濂,穿青袍者是御史大夫周观政,而正中腰系玉带者则是大名鼎鼎的忠勤伯,大明朝的右丞相汪广洋,当年“高筑墙,广积粮”的施政策略也正是由这个汪广洋向朱元璋提出的。
瞿尚兵当初久在地方,辞官也已经三四年了之久了,这三人其实他都不熟,也仅是听说过宋濂和汪广洋的大名而已,至于那个什么周观政,瞿尚兵是连听都未曾听说过。
这边瞿尚兵等人在观察,城内出来的三位大人也同时在观察对面的三人。
这三人压根没有把年纪轻轻的宋达放在眼里,也没有过于关注居中而坐的瞿尚兵,而是将目光齐刷刷地对准了老熟人,几个月前还是国朝重臣,掌管一省军政的张元年。
“啪”
周观政猛地一拍桌子,瞪着眼睛对着张元年就是一顿臭骂:
“张元年,尔好大的胆子!受浩浩皇恩,肩负重任,不知报效国朝,报答陛下!如今倒好,居然投靠了远东贼逆,真真岂有此理。从贼还不算,所谓体发肤受之父母这道理你也忘了吗?居然髡了发髻,成何体统?!你张家列祖列宗当以你为耻,入那炼狱之中叫尔永世不得超生!”
宋达暗挑大拇指,心说文化人到底是文化人,骂人骂的这么狠都能不带一个脏字,确实了不起,是个好玩意儿,得想办法把他弄回去办个展览,叫咱们远东的那些大人们都好好参观参观。
张元年一贯鄙视这种仅凭着道听途说妄自猜测就能所谓“风闻言事”的御史言官,以前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生怕被这些疯狗咬上一口,但现在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再不必给这些“青袍小官”留什么面子,随即把脸一沉,摆出了一方大员的气势。
“周观政,张某百年之后能否对列祖列宗交代,是上得天堂还是入那炼狱,与你个娘希匹的有何干系?剪了短发又于你有何碍吗?”
“那倒无有。”
张元年一瞪眼,提高了嗓门:“与你无关,那你方才说那些话是为何?难道是放吗?!”
宋达没憋住,“噗呲”一下乐出了声,没想到张元年还没完,继续嘲讽道:
“放不丢人,毕竟乃人之气,所谓来刻不容缓。你若是放,那张某倒还能理解一二。若不是放,那张某倒是要奉劝你一句,赶紧让朱元璋找个御医给你瞧上一瞧,看看可有癔症傍,早些医治,免得如条疯狗一般到处撕咬,这般早晚得被人打死,抛尸荒野,到那时恐怕对不起列祖列宗就是你周观政了!”
“哈哈哈哈!”瞿尚兵哪里能想到张元年居然这张嘴也这么厉害,一个没留神,也笑出了声。
“你......”
汪广洋毕竟沉得住气,轻轻摆了摆手,“周大人,稍安勿躁。汪某今出城到此,并非是与诸位远东的大人们斗嘴置气的。”
瞿尚兵哈哈一乐,回道:“哈哈哈哈,伯爷此言在理。气大了伤啊!再说今有幸与三位在此相聚,乃是为了天下百姓的福祉,我看咱们还是闲言少叙,早些切入正题,可好啊?哈哈哈哈!”
“嗯”
汪广洋点点头,长吟一声后问道:“这位大人,我且问你,远东无故扯旗造反肆意夺我大明王土,近又陈兵于我国朝京师城外,究竟有何企图?”
瞿尚兵早就对此类的问题做好了应对,不慌不忙地反问道:“此问并不难解,但不知伯爷可愿先解瞿某心中一疑?”
“请讲当面。”
“好,瞿某同有一问,当年明皇朱元璋又为何无故扯旗造反肆意夺取大元天下呢?”
“北元残暴,民不聊生......”
汪广洋话音未落便被瞿尚兵打断道:
“若说北元残暴,民不聊生,才不得已举兵起义,那张士诚与陈友谅还有其他义军又何罪之有呢?他们不是北元吧?张士诚占据江南,可没对百姓做什么逆事。我瞧着东吴王对待地方百姓要比你家的那个明皇,要仁慈的多,开明的多,百姓们的子也要好过得多,至少他没有强迁百姓去往荒漠蛮郊吧!试问明皇朱元璋为何发兵江南,剿杀张士诚呢?
难道这天下只有朱元璋能坐,而旁人就坐不得吗?!”
瞿尚兵问完话,并没有等对面的汪广洋做什么解释,直接又开口反问:
“所谓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伯爷问出这番话来,不觉得颇为稚气吗?做了,还要立贞节牌坊,呵呵,中原大地被这般不知廉耻的皇帝统治,实为天下百姓之不幸也”
瞿尚兵这张嘴如同被开了光一般,这一话下来别说是对面的三人了,就是宋达和张元年也无话可加以反驳。
两轮口舌交锋下来,汪广洋自知不是对手,立刻转移了话题。
“你我皆乃奉命在此斡旋,不必逞这一时的口舌之快。我且问你,远东陈兵在此,究竟作何打算?”
瞿尚兵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说道:
“伯爷此问,叫瞿某无言以对。陈兵在此,目的自然是要攻打大明的京师所在。不然还能为何?难道数万大军到此一游再转离去吗?不过么,若是大明能够审时度势,付出一些代价,只要能令我帝国皇帝陛下满意,倒也不是非要大动刀兵,也可以罢兵休战嘛!”
瞿尚兵这番话是以退为进,想先摸出朱元璋的底线,然后再定下一步的策略。但有这般打算的不仅是瞿尚兵,汪广洋也是同样考虑,接话道:“远东劳师远征,总有所图,瞿大人不妨先将你们的哪算说上一说,容汪某考虑一二。”
“哈哈哈哈!”
瞿尚兵笑过两声一摆手,“伯爷此言差矣啊早在我远东尚未发兵之时,叶兑叶先生便已受了朱元璋之命前往松江,与吾皇商讨求和事宜,瞿某认为你大明才是早已有了打算。明人不说暗语,伯爷不妨就直说了吧。”
汪广洋见对面这人口子紧的很,知道再绕也绕不过去,开口说道:“陛下为了天下苍生,国家社稷着想,只要远东诸君能够撤去逆旗,归附大明,陛下当加赏远东首领陆远黄金万两,封其为安邦候。并且陛下说了,松江若是能按缴粮税,可由其世代居住,并赐免死铁券,其余从者一概既往不咎。”
“只封个候吗?”
汪广洋一听,以为有戏,连忙说道:“陛下说是这么说,不过只要诸君愿意归附,汪某定然替诸君在陛下面前多加美言,陛下一贯宽以待人,必会
再有加赏,说不定封个公也犹未可知。”
瞿尚兵笑着摇摇头,“朱元璋缺乏诚意啊!陛下未发兵南京之时,叶先生就已提出了这等条件,如今京师被围,江面之上帝国舰队蓄势待发,城外明军八万余众尽入我手,我帝国大军拿下京城已如探囊取物。
此刻再提这条件,恐怕无法令吾皇满意。若伯爷今还是只有这番说词,那请恕瞿某无法说服陛下罢兵休战,今你我会面结束之时,即是帝国大军攻城之。”
汪广洋面如死灰,深呼吸了几口问道:“那大人你说,如何能让远东之首满意?”
“呵呵呵呵,简单,吾皇只要朱元璋同意六个条件。”
瞿尚兵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承认远东帝国以及帝国现有疆域,二帝并尊。
第二,赔偿远东帝国历次战争经费总计五百万两黄金,并每年纳岁币黄金一百万两,进贡肩高五尺以上骏马3000匹。
第三,开放沿海及内陆江河各处港岸,许我帝国商船任意停靠、采买、交易,不得横加干涉。
第四,割让福建全省、扬州府、淮安府、徐州府以及应天府长江以南的所有地区。并且将滁州、和州以及长江以北的应天府地块划为军事缓冲区,除了维持治安的衙役捕快,不得派兵进驻以上各区域。
第五,朱元璋四子朱棣为我远东帝国质子,以保明远双方万世和平。
第六,立刻释放南京城中的我远东帝国公民顾孝直,以及与我远东帝国有合作的商人及其家眷,并保证他们的财产和人生安全。”
汪广洋是目瞪口呆地听完瞿尚兵以上的六条不平等条约,强压住内心的波动,颤抖着刚想说话,被瞿尚兵一伸手。
“伯爷且慢表态,方才瞿某所言乃是我远东帝国向大明索取的条件,但请容瞿某把话说完。作为对应,我远东帝国将会对大明王朝给予一定的技术输出,帮助大明建立各种利于民生的工厂,并且作为回报,大明可以向我帝工厂订购我帝国武装部队手中的火枪,当然,这是要掏银子的。”
汪广洋心中真叫是五味杂陈,好半天功夫才哆哆嗦嗦地问道:“不知这火枪,每杆作价几何?”
“每杆火枪作价一百两银子,弹药每百发作价三十两。”
瞿尚兵呵呵笑着,一扭头开始一股坐在大明的立场上,对汪广洋以及其他二人解释道:
“大明只要掏出三五十万两银子组一支火枪营,即可横扫整个蒙古大漠,将北元彻底消灭。大明失去的土地,可以从北元那儿要过来,对你家明皇朱元璋来说,既摆脱了大部分的海防重任,又能往西北开疆拓土。说白了不过就是用东南弹丸之地,换取整个蒙古大漠,何乐而不为呢?至于骏马什么的,有了大片的草场,还用得着担心马匹吗?
至于质子嘛,哎瞿某说句实话,就是图个定心罢了,想当年统一天下的始皇帝秦王嬴政还在赵国当了九年质子呢?咱们有利益往来,朱家的皇子来了,陛下和爵爷们能不好吃好喝招待着吗?吃喝穿戴方面,亏待不了!再说陛下要的又不是太子,四皇子最多以后也就是个藩王,明皇这么多子嗣,少了一个藩王,怕什么?!”
即便汪广洋是个文官,但他也知道远东帝国火枪的厉害,原本打算一口回绝的他,此刻也有些犹豫不定,思忖半晌之后朝瞿尚兵拱拱手:
“大人所言,事关重大,汪某不敢一言而定,得先于陛下及朝中众臣商议一二方能定夺。还请大人海涵。”
瞿尚兵点点头,附和道:“那是自然,不如这样,明此时,还是正午时分,你我依旧在此相聚,如何?”
“好!无论成与不成,汪某定然准时赴约,告辞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