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要说到城墙的构造了。城墙名为城墙,但并不是全部由一块块青砖堆垒砌成,城砖仅包覆城墙表面,而内里则是由泥土夯实而成。为了保证稳定,城墙的厚度从下到上逐层收缩,呈梯形结构。
南京城城墙宽厚高大,外立面包覆的城砖自然也比一般府县的城墙要厚的多,内外城砖厚度皆足足半米有余,但就是有如此宽厚的城砖包覆,依然架不住火炮近距离的轰击。
数轮炮击过后,早晨的一幕再次出现,浓烟缭绕之下的远东舰队好似不在江中,而是在云端仙境。若是从南京城内远望江中,就只能看见一片烟雾朦胧中冒出阵阵橘红色的闪光,片刻之后紧跟着传入耳中的就是隆隆的低沉炮声,就好似远处突如其来的雷声一般夺人心魄。
二十分钟后,寇准就下令停止了炮击。
寇准如此下令并不是因为他宅心仁厚,或是和早间一样因为被浓烟遮挡了视野,毕竟城墙是固定靶,哪怕只能隐约看个大概,也大可以持续击。让他如此下令的真正原因是炮弹不够了。
补给船队原本预计于中午与主力舰队汇合,但顾五四的歪打正着令明军水师突然崩溃,寇准见自己还有点炮弹余量,就没有第一时间要求提前补给,而是让补给船队分拨出大部分船只先帮着运输舰队进行接收俘虏等后续工作,自己则率队进南京城。
到了此刻就显示出没有弹药的窘境来了,为了让舰队保留百分之二十的弹药余量以防万一,寇准只能无奈地下令停止炮击,原地等待补给船队。
。。。。。。
常州城,皇家骑兵团驻地。
“你说什么?”
陆远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前来报信的通讯兵。
“陛下,明军水师被近卫师与帝国舰队联手歼灭,一万三千余明军被擒获,两位主帅被我军俘虏,杨将军船队正将这批俘虏押返江,现正在途中。此消息已经经过五四将军与寇大人验证,确认无虞。
另,五四将军来报,南京城外除了小股明军窥探近卫师动向,其余大部已尽数退至城内,半路并无成建制的明军拦截,现正率队奔赴钟山。寇大人同时来报,已开始着手炮击南京城事宜。”
施成并未在明军水师被灭一事上纠结过多,随口问道:“镇江的明军有何异动?”
“回禀下,据猎骑兵团侦察营那边传来的消息,镇江金坛、丹阳两县守军已全部撤离,往镇江府城方向退防,目前两县已无明军驻防。至于府城那边,暂时还无有确切的消息传来。”
“好,继续探,有消息立刻报上来。”
“是!”
通讯兵一个立正便转离去。
陆远看看左右,有些不解地问道:“他们退往镇江府城?什么意思?难道不打算回南京救驾?还想着能保住镇江?”
“呵呵,早些时候确实有这个可能,不过现在......”
乔纳森史密斯耸耸肩,“我猜,可能不大,只要寇准那边炮声一响,嗯哼,你们懂我的意思的。”
乔纳森猜测的与事实几乎一模一样。事实上,在顾五四未到之际,两军在长江上仍处于对峙状态,此时朱元璋即使知道有一支贼逆大军登陆南京城外,但仅凭着这一点,就想让他立刻壮士断腕一般放弃京师门户财税重地镇江府,绝对是不可能的。何况他也知道远东贼逆重兵囤聚常州城,一旦镇江的守军尽数后撤,则等于将镇江府全境拱手让给了这帮远东贼逆。
这也是为何镇江府全境的守军汇集至府城固守,而并未立刻返京的原因。
但此时南京城外炮声震天,闹得人心惶惶,若不是四周城门紧闭,恐怕有不少百姓已经想提前逃离这个是非之地,南京城已呈现出岌岌可危之势。
深宫之中的朱元璋可能听不到之前城外隆隆的炮声,但他从面前的几位大明重臣的神色中便可得知目前的况对自己已经极为不利了。
“那支远东贼逆现在何处?”
“陛下,那支贼兵据报现位于钟山附近,并无攻城迹象,但亦不似有退怯之意。”
“那贼逆可有驮马拖拽你等所言的那种巨铳?”
徐达颇为肯定的答道:“回禀陛下,据微臣所获消息,城外的那支黑衣贼军似有大铳,但并非是之前的那种四匹驮马才能牵引的巨铳炮车。”
朱元璋闻听此言,内心稍稍安定,转而不解地问道:“那贼逆此行为何?”
“陛下,微臣拙见,恐怕贼逆打算登山,以便借助山势,居高临下。”
徐达的回答并未解开朱元璋的心结,贼逆登山?登山干什么?居高临下,又为什么?借助山势只能固守,难道贼逆到这儿来就为了看风景亦或是登山固守?有病啊?!显然远东贼逆不会愚蠢到这般地步,若是说为了剿灭我大明水师,那他们已经打成目的了,现在还孤军深入,做什么?总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朱元璋将自己疑惑不解地眼神望向了老谋深算的刘基。
未等其发问,刘基便主动开口:“陛下,贼逆此举绝非无意为之,一定有何图谋,不过......”
“军师何有此言?难道贼逆就一定不会因为我大明王师主动退入城内而轻视我军,孤军深入吗?”话音未落,就被一旁的李善长直接打断。
刘基停顿片刻,答道:
“太师大人此言倒也并非不可能,但基也有一问,还请太师大人答疑解惑,贼逆若是轻敌,为何要登山而不是直接攻城?太师大人说贼逆主将轻敌冒进,那为何不一路烧杀抢掠四处游走?而是按部就班不疾不徐,似乎其眼中只有钟山,并无其他。”
“呃......这......”
见李善长无法回答,刘基也没叫他太过难堪,直接说道:“若说贼逆是轻敌冒进,那一定是贼逆主帅妄顾军纪率而为,然贼逆无有任何肆意妄为之举。那定然是早就规划好的,早就算计好的行动,怎可说是贼逆轻敌冒进?!故此,基认为贼逆此行定有所图!”
朱元璋点点头,“城外贼逆步军无有巨铳,亦无法如江上的水师那般伤及城池,那他们为何如此?先生对此可有何高见?朕,又该如何应对?”
“陛下,基才疏学浅,也无法看透贼逆为何行如此怪异之举。但是,贼逆登山一定有其用意,有可能是等待常州的贼逆大军,亦有可能等候贼逆的那些船只将巨铳运抵城下。”
“有理!先生说的有理!决不可坐以待毙!先生,此时朕该如何?”
“陛下,长江天堑控于敌手,江北援军无法就近渡江,必要绕行上游,如此一来定无法及时赶到。”
刘基说了两句,双膝跪地,“基恳请陛下将镇江数万守军疾速召回,拱卫京师,京师保,则天下无虞,京师若是不保,就连谈判的回旋余地都无有了,一旦城破,则尽在贼逆彀中!”
朱元璋双手都在微微颤抖,他并没有恨刘基胆大妄为,居然胆敢提议让自己将镇江拱手让给远东贼逆。而是狠自己为什么没将这个肘腋之患扼杀于摇篮之中,为什么没及时下定决心齐聚天下兵马将贼寇早平,恨自己轻敌,恨老天不公,为何让贼逆拥有如此逆天的武备。
“传旨,召镇江守军即刻返京。你们都退下吧~”
朱元璋说完一句,有气无力的瘫坐在龙椅上,挥了挥手,却没料到刘基又说话了。
“陛下,基还有一言。”
“还有什么话?”
“陛下,此时不可放任贼逆在城外肆意妄为,特别要切断钟山与江岸之间的通道,万不能让贼逆获得巨铳以及粮草补给,陛下,请三思!”
“先生认为朕当如何?”
刘基知道自己今天的话已经说得太多了,但不说不行,俯在地连头都不敢抬。
“陛下,基以为当派亲军出城,不用包围钟山,仅需安排人马掐住山北与江边的道路即刻。若是直接派大军包围,一则城内空虚,二则,一旦把贼军急了,贼军地势有利,又是野战,恐怕......待镇江守军抵达之时,再与其将钟山团团包围,叫那些贼军插翅难飞!”
这意思,傻子也听得出来,说白了就是老老实实守城就好,不要在城外再去触那些人的霉头,到时候吃力不讨好,一旦战败反而伤了守军的元气。
朱元璋对这个刘基是一点办法没有,但人说的有道理,所谓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又不能不听,只能点点头下令道:
“传旨,命府军左、右二卫前去。都退下吧,让朕静静,静静。”
当天夜里,镇江明军的异动第一时间就传回到了常州城,听到这条意味着朱元璋已经中计了的好消息,最高兴的并不是陆远几人,而是张炳和宋达。
比陆远等人更早启程的两支陆军师,已经驻守在常州无所事事地呆了好几天了,每天除了正常的训练外就只剩下等消息了,盼来了猎骑兵团,盼来了皇家骑兵团,以为把陆远等人盼来了就意味着可以出征了,却没料到这一等又是好几天,直到现在,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盼到了出征的命令。
隔天凌晨四点,远东帝国陆军一师,二师正式出离常州开赴镇江,行八十公里,于当晚上七点,顺利拿下镇江府全境,至此,大明朝的京师门户洞开,南京城如一个被褪去了衣裳的姑娘一般曝露在远东帝国的面前。
镇江失守的消息传入朝中,大明君臣一片哗然。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