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查到了。”
宋家的大管事宋达,不顾此时天色已晚,将家丁探查出来的情况,第一时间禀报给了宋国良。
“张炳一家去哪了?”
宋国良眼皮子一抬,瞬间打消了困意,急切地询问到。
“正是下沙,张炳一家投了下沙!拖家带口一个没拉下,家丁们尾随至下沙,而后蹲守了一日,没有动静,显然已被留在了下沙,想必有了落脚之地了。”
宋国良皱着眉头思前想后,又问:“宋达,下沙到底是何人?”
“回老爷,家丁们不敢离庄子太近,从周边打听看来,下沙的那几位老爷人心宽厚,说是为周边百姓做了不少好事,而且肥皂之物并非那几位老爷独有,周边几个庄子里的妇孺都会制作,据说都是那些老爷们教授的。制成后由下沙老爷回购,再统一发售出去。最早就是顾成林和顾成海,而后才到了张炳那里。想来张炳开的价着实不低啊!”
“那我们可否直接跳过下沙老爷,直接向外面这些贱民收购。此法可行否?”
宋达一摆手:“老爷,不可行,那些农户对下沙老爷死心塌地。而且据家丁们回报说虽然是家家会制,可这原物料却是下沙庄园里的那几位老爷独有,通常是回购了一批,再给一批物料。想要跳过,实为万难。不过......”
宋国良面色一沉:“不过什么?”
“不过小的打听到,好像下沙的几位老爷得罪过赵一杰赵大人,据传赵大人独子在下沙吃了大亏,被打的皮开肉绽。”
“哈哈哈哈”
宋国良笑了起来,嘱咐宋达:“明日一早,你亲自去将所有消息都通报给赵一杰。”
有奶就是娘这句话,实为名言真理。
顾家庄的一夜暴富,无形中影响了周边的乡村集镇。外人眼羡顾家庄的富裕,使得那些原本娶不起老婆的单身汉,一个个成家,娶妻生子。顾文同眼见着顾家庄族人渐渐富裕起来,再也不将自己这个族长放在眼里,全都唯下沙庄园里的几位老爷马首是瞻,虽然感到稍稍不适,却也无可奈何。
“二位老爷,族长大人来了。”
顾成林和顾成海坐在自家店铺中,一听下人禀报说顾文同来了,大吃一惊,忙起身前去迎接。
“伯父,您怎么来了?庄里有事吗?”
“呵呵,二位贤侄,庄里无事,只是现在伯父我无有一事可做,只能到处走走,散散闲心罢了。”
顾成林弟兄自然听出自家伯父口气中含有些怨念,便开解起了顾文同。
“伯父可是因为顾家族人心绪低落?”
“哎!~~~”
顾成林给顾文同端上了茶,坐在一旁。
“伯父,何必如此作态,顾家族人也是人,但凡是人,便是趋利避祸,此乃人性也!下沙老爷们让族人过上安稳日子,伯父该高兴才是,哪能如此啊?”
“哎,此理老朽自然明白,只是怕我顾家庄被带入歧途,到时候一发而不可收拾啊!”
顾成林指着墙边码放齐整的肥皂,对顾文同说道:
“伯父此言差矣,人,过得了穷苦日子,亦过得了富庶日子,但唯独过不了从穷至富到再度落魄的日子。伯父你瞧这些肥皂,说明什么?我顾家庄在几位老爷未来之时,可谓是举步维艰,朝不保夕。连族人想吃顿饱饭也是千难万难,更不谈如今这顿顿有油水,日日有荤腥了。此大势所趋,到了如今已经不可逆转了。我顾家庄上上下下早已与下沙老爷们成为一体。”
顾成林见顾文同仍在不停地摇头,语重心长地说道:
“伯父,大势不可逆。小侄也知伯父原先便是和那几位老爷相互利用,俗话说同甘共苦,伯父可共苦,却不能同甘吗?小侄劝伯父一句,稍安勿躁顺其自然。”
顾文同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茶杯,喃喃地说道:“老朽到底该如何自处?”
“哈哈哈哈,伯父你是庸人自扰。你且看我与成海,我二人三番两次在老爷们面前碰壁,被施老爷当着众人之面骂了个狗血喷头。可如今呢?伯父你尚且不知,昨日我派去下沙报信的家丁,回来时捎来陆老爷的几句话。”
“什么话?”
顾成林哈哈大笑,颇有些得意地说道:“陆老爷说接纳肥皂一事,他们极为满意,此后要对我兄弟二人再度委以重任,将更多商品包售与我二人。所以伯父,你要如同我与成海一般,只要寻得自家长处,外加您族长的身份,日后定有大为。伯父你别忘了,你还有顾沁呢!”
顾文同捋着银须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正要说话之时,家丁进来禀报。
“二位老爷,宋家的家丁方才进铺里来买肥皂,交易后却不离去。仍鬼鬼祟祟,在门外探查。”
顾成林点点头吩咐道:“嗯,他们若是在门外,只要不打扰其他客商行人,便随他去。若是进铺子里闹事,就给我打出去。”
家丁似乎还有话问,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
“老爷,若是宋家家丁也同对付张家那样,暗地里对付我等,该如何自处?家丁们都求老爷发下话来。”
顾成林站起身,围着问话的家丁转了两圈,一咬牙做出了决定。
“他们若是行那些龌龊的手段,都给我杀了,要不留痕迹。要叫他们有来无回!”
顾文同不方便当着家丁下人的面训斥顾成林,一直等到家丁退下后,才对着他责备起来。
“成林,你现在怎么也行这如此狠辣的手段了?宋家可是好惹的?张炳便是前例。说实话,若不是看在这些肥皂乃是我顾家老弱妇孺生计的份上,老朽无论如何也不让你二人继续参与其中。”
顾成林见自己劝了半天,老头还是愚钝不堪,心里也有些窝火,回话的语气自然也就不那么恭敬。
“伯父,难道我顾家庄被人站在头上拉屎撒尿的日子还少吗?我与成海二人在县城多年从商无有一天不是胆战心惊,对各方都是唯唯诺诺。可结果又如何?如今我也想明白了,背后有下沙老爷们撑腰,天塌下来也有他们顶着。小侄我怕些什么?大不了便弃了这份产业,回庄子里务农,又有何妨呢?”
顾文同长叹了一声,起身告辞离去。
“来人,回下沙,将宋家来此打探和我等应对之策,如实通报给几位老爷。另外,将叔父的想法和我对他说的话,也一五一十回禀几位老爷。速去!”
距离顾成林和顾成海店铺区区五里之遥的赵府,正是苏松海防道佥事赵一杰的府邸。除了两个下人立于身后,就只剩下宋家的管事宋达孤零零坐在赵府的花厅中等候赵一杰的到来。就在宋达丧失了耐心,准备先行离去之时,赵府的家丁一撩帘,大声喊道:“老爷到!”
宋达赶紧屁股离凳,双膝跪倒迎接赵一杰。
“呵呵,宋管事,起来吧。本官公务繁忙,有话请直说吧。”
宋达心中不满,可脸上瞧着仍然是一副殷勤姿态,开口说道。
“赵大人,小的受我家老爷委托,来给赵大人送个信,张家已毁,不过却跑了张炳。小的们多方打探,张炳所去投奔之处,正是前些日子贵公子的受辱之地,下沙庄园。”
赵一杰脸色一沉,心说个狗东西,哪壶不开提哪壶。
“哼,那还有何事?”
“回大人,张炳临行前,将所有肥皂均托付给了顾家兄弟的店铺以代售。小的已经查探过了,果然已在县城各处销售,我家老爷托小的到大人这儿寻个旨意。”
赵一杰不耐烦的说道:“你让你家老爷放心,知县大人与本官这儿皆无碍。至于事情嘛,你们自行处置。”
赵一杰心中原本已经逐渐平息的怒火又被宋达给勾了出来,面部狰狞,脸上的肌肉被心中的恶气给逼的一颤一颤地不停抖动。忽然灵机一动,大喊一声:“来人,将公子唤来!”
无有多时,赵一杰爱子赵西来到花厅。
“爹,唤儿何事?”
“儿啊,爹想让你办件事,可好?”
赵西一脸诧异,心说自己老爹这么高的身份,还能用自己办事吗?随即疑惑地问道:“爹有何吩咐?”
“嗯,你集合些同袍,再去下沙庄园闹他一番,这次爹派人跟着你们,暗中保护,你等要想办法......”
赵西没等自己老爹说完就明白了这其中的含义,眼神兴奋地说道:
“爹可是要为孩儿报仇?孩儿明白爹的意思,可是要孩儿带着那些同袍书生好好折腾一番?给他们灌上些罪名由头便为最好?”
“哈哈哈哈,嗯,孺子可教也,你抓紧去办。要快!”
日子一天天过去,张炳手下大部分家丁身上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近些日子以来,双方的下人们都相互多有往来,相处甚为融洽。时间一久,便也不再当自己是客人了,身子恢复的好的张家家丁也帮着在庄园中干些活计。这其中,张山张海两兄弟与顾五四等家丁更是相交甚欢,早已完全将之前的误会抛之脑后。若是不明事理的外人看来,这几人相互完全就是一幕同袍的亲兄弟一般。
张炳和张民一这些天也没闲着,对下沙庄园内外,包括顾家庄,下沙盐场附近多方的走访游览。在脑海中不经意地勾勒出下沙庄园里那几位老爷的大致轮廓和印象。
越是了解的深入,却越是看不透陆远几人的所作所为到底出于什么目的,包含着什么企图。张家一老一少两人不止一次的探讨所观察到的点点滴滴,不停的猜测却始终得不出最终的结论。
当然最近这些日子,张家众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被陆远五人看在眼里,听入耳内。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