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我妈喜欢我,在最初我出去闯荡的那几年,她很少与我联系……
我妈后来的变化我是无知无觉的,以至于我认为自己就像调皮捣蛋的孩子――离不得的见不得。
也就是,见了我烦,不见我了又想。
我在脑里搜寻了一圈,实在找不到我妈不让我去的理由,最后只能将锅甩给“病疫”。
大年三十过后,江城周围出现感染的人增多,“火神医院”和“雷神医院”在马不停蹄的施工,紧张的气氛就像是网线,快速地传到各个角落,无药治疗,传播迅速让大家忌惮了起来。
初二那天,二姨家的酒席都没能办成。那天乡镇派了两名志愿者,专门去二姨家守着。也是这天过后,不能聚集的力度传开了,大家也自觉地留在家里了。
我瞄了一眼狠角色,觉得她的辛苦很是值得,宣传起了作用,大家都明白这场病疫的严重性了,看我妈态度就知道。
怔然片刻后,我拉着我妈干裂的手,抚了抚她手上的褶皱,哪有妈对自己孩子不好的呢!
哪有当妈的想自己孩子消失呢!我觉得我的记忆还是出现了问题,或许我真的应该去看看心理医生。
“妈,你看你说得什么话,我怎么能让你去,没事,我在网上看了看,我们不会与有病的人接触,只是下货就走。”
“你是要去定了?”
即使我心里不忍,鼻子陡然有点发酸,还是坚定地点点头,“我也想做一次英雄,做一个逆流而上的人,而不是一身铜臭味的商人。”
我妈哭了,一边默默地流泪一边帮我把衣服换了,还递给我一大包的吃的,说:“路上吃。”
“妈,我这只是送个东西,你别我一副上刑场的模样,你该笑着等我回来开庆功宴。”
何小意在我看了她之后,也说:“那个权总,回来可是要隔离的,到时你门都不能出了。”
我抱着我妈给我的东西,走过去调侃着道:“我不去,你替我去一趟,行不?”
狠角色看了看季节,见季节没吭声便说:“好,你下来,我跟着王于达去。”
这一刻,让我误会狠角色其实是有那么一点在意我的,毕竟大家相识了三年,我不禁伸手想去揉一揉狠角色的头发,但手举在空中便又缩了回来,男女界限我一直都很注意,她对我无意就不能惹她讨厌。
缩回来的手半途转了弯,搭在了卡车的把手上,我跳上了车,走了。
我没回头看,他们几个的眼神真像我一去不回的样子,看着有点伤感。
蜷缩在村里,即使病疫闹得再厉害,你也只能略知一二。
往年高速公路上的拥堵,今年这路似乎成了我包的公路,不仅如此,我终于明白王于达所说的层层卡点了。
来处、去处,每过一个关卡都要登记,体温量测,等等。
过了几个卡点后,王于达将车停在了一个服务站,我昨晚没休息好,头有点疼,去上了个厕所,和曲胜打了个电话,回来就窝在车上闭目养神了。
王于达下车伸展隔壁的时间就比我长多了,如果这地方不是服务站,我觉得他大概是在对镜梳妆。
二十分钟过去了,我都睡了一觉了,王于达才磨磨蹭蹭地回来。
他上车后我问他:“你干什么去了?给陈瑾打电话?”
王于达目光深沉地看了看我说:“你肯跟我说话了?”
我又不是小女人,非要王于达哄我,我才会跟他说话,而且我……
“我是不会跟你认错道歉的,我没错。”
王于达一脸不在意的模样说:“没人说你错了,我就是不明白你发那么大的火做什么,还想打我。”
“我想揍你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打从那天我知道你给我开的安眠药。”
反正都闹了,也不在乎将事情戳破。
“给你,”王于达将水杯和一颗药递给我说,“你知道也好,这些年我为了让你吃药,身心俱疲。累死了。”
呃——
我怎感觉心灵受伤的人不是我,是他。
而且他在说什么?
这些年?
这些年指代多少年?
我愣愣地看着坐在驾驶室的王于达,脑子里倏然蹿出王于达递给我无数杯橙子的时候。我顿时有种想一脚踢他下车的想法。
但我咬牙忍了下来:“我他娘的真是佩服你,现在还给我药,我要是不吃你咋个弄,是想怎么办,在我饭菜里下药?”
王于达看着我愤然的样子竟然笑了,“我刚才说了,这些年为了你吃药,我身心俱疲,以前你不知道还好,现在好几次我都想甩手不干了。”
我手一抛,把药丢在了车窗外,然后喝了几口杯子里的热水说:“我有病我自己担待,需要你这么多此一举地喂我药吃。”
王于达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发动车子说:“下一个服务站,我在给你拿药,有些药是你必须得吃的,至少这几天你把药吃了,我也不想时刻担心你发病。”
说实在的,我听见王于达这么说,懵然了一霎那,莫不是我不止发病过两次,除开这次和曲盛家乡那会还有其它的时候?
“什么时候?”我问道,“我还有什么时候?”
问出话后我才想起,王于达是个闷葫芦,是不会说的,于是我又兀自道:“算了,当我这个问题没问,我也不想莫名发飙,我自己慢慢想,反正我也想起来了很多事情。”
我们开着的卡车突然一耸,惊讶地望了我一眼,然后似乎想起自己在开车,便敛回目光。
“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如果你有什么我们可以停一会再开,我们这一车承载了太多人的帮助,不能翻车的……呸呸,我刚才什么都没说。”
我担心王于达心思乱了,赶忙转移了话题,继续之前的话题:“你刚才在服务站做什么那么久?”
这一次王于达目不斜视,没有任何隐瞒地说:“刚才在接开水的时候,有人看着我,一副上前又不敢上前的模样,你猜他最后问我什么?”
“他问我,能不能帮他去里面买点吃的?他还说买了东西直接放到一边,然后他再过去拿。”
我有点没明白,王于达跟我解释说:“现在只要是江城那个省出来的人在路上有些‘路途艰辛’,他们找不到住所,买不到食物。”
现实版的人在囧途。
从那个人看王于达,久久不上前的行为,似乎已经被人赶了许多次了。
病情发生的突然,商家总要顾忌其他客人,而且我还是相信这也是极其个别现象。
“你去给他买了?”
“啊,”王于达理所当然地说,“现在都没啥人在这里逗留,我不去给他买谁去买,而且即使是我去买,售货员还问了我祖宗十八代呢。”
“你对别人都这么善解人意,为什么对我却如此苛刻,难道是因为这些年我把你使唤多了,你好不容易找到一条可以掣肘我的事情……”
“所以,我说你该吃药,你最近胡思乱想的东西太多了。”王于达忽然跟我道,“昨天晚上回去的时候,何助理跟我说了一些话,让我考虑一下将事情告诉你,但是……”
但是什么?
我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
王于达为这事守口如瓶,怎么可能说,我接过他的话:“但是你不会告诉我,我说的没错吧。”
简直出乎意料,没想到王于达改变了一丝丝的主意,他说:
“我可以告诉你为什么要让你吃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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