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举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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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擂台上,又有一个尝试者上来了,即使隔着衣服,也隐约可见他那些蟠扎肌肉的轮廓,他眉眼之间满是自信,对着四面八方的人抱拳欠身,对举起大鼎这件事似乎势在必得。而看台上,原绊心早就不知道溜到哪里去了,只剩下她的贴身丫鬟虞予坐在原本属于她的位置上,百无聊赖的看着下面的人群发呆。



    这已经是第两百四十九个人了,之前上来的人无一例外都很自信,但是那些人也无一例外的,没有一个人能把鼎举起来。他们剧情基本上都是:抓着鼎使出吃奶的力气,把脸涨得通红,但是鼎纹丝不动,然后他们再唉声叹气的下台,偶尔有一两个力气大一点的,就是稍稍把鼎抬起来一点点,离所谓的“举起”可是差了不知道多少。看热闹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上擂台的人换了一个又一个,但虞予一直坐在这里,无聊的都快要发疯了。她用手不停地敲着椅子的扶手,一脸的疲惫和厌倦。



    果不其然,那个男人也失败了,他红着脸下了擂台,不知道是羞愧还是憋的,人群发出一阵嗤笑,等着下一个供他们消遣的人上台。虞予长长的叹了口气,心说这个破比武招亲到底什么时候才结束,这些人是不是蠢,不会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吗?这个鼎搬上来的时候足足用了八个体格壮硕的汉子,就他们那样子,就是给他们三头六臂也不可能举起来啊。虞予心里清楚,原小姐是不想嫁人的,至少现在不想,但原老爷就这一个宝贝女儿,自从原夫人去世,原老爷也一直没有续弦,就想趁早找一个值得托付、可以照顾原绊心一辈子的人,奈何上门提亲的人原小姐一个也看不上,原小姐天性散漫,早就对这个事情烦透了,于是跟原老爷提出,比武招亲,要是有人有本事通过自己的测试,取得胜利,那就嫁,要是没人通过,原老爷就五年之内不能再提结姻。



    原老爷自然是一口答应,虽然胜出的人自己不一定看得上......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先找到一个勉强能入女儿法眼的人才是要紧。



    “等第二百五十个人上来就结束吧......”虞予想。



    娄起一手抓着一个馒头上了台,台下的人忍不住笑他,“你到底是来举鼎的还是来杂耍的?”



    “这位公子......您这是?”原家的管家看着这个忽然上台来的年轻人,脸上的表情有些错愕。娄起身上穿着一件沾满木屑的老旧短褂,布鞋上打了几个补丁,脚趾就要突破鞋的束缚挣脱出来,但他手臂肌肉虬结,看样子,应该是码头那边的苦力。



    “哼,什么时候连苦力也能来凑热闹了?”刚刚下台的男人恨恨的说。



    娄起也不管周围的人,他几下把馒头吃完,用力咽了咽口水,问,“我听说把这个鼎举起来就有一百枚金叶是吗?”



    “嗯......还得举着它绕这个擂台走一圈,”管家答应一声,心说遇到一个愣角了,别人来都是为了跟原小姐结缡的,他倒好,就是为了那一百枚金叶,“年轻人,我可得提醒你,这个鼎可是有一千二百斤,你可得......”



    “我试试。”娄起打断了管家,他走到鼎旁边,轻轻抖动双臂,深呼一口气缓缓蹲下,然后一手抓住一只鼎足,大喝一声,竟然把鼎带离了擂台,台下看着娄起把鼎举到腰腹位置,忽然爆发出一阵欢呼,在远处酒楼雅间就座的看客也不由得拍手,无论娄起能否把鼎举过头顶,他都比之前的所有人举的要高了。但娄起的动作没有丝毫迟顿,他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嘶吼,双臂的肌肉像小山一样隆起,鼎在他手中不断地升起,最后成功举过了头顶,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擂台的木质地板传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



    管家吓得后退两步,差点就跳下了擂台,好在擂台还算结实,没有直接塌掉。



    娄起举着鼎缓缓行走,他每走一步,擂台都会发出即将崩塌的哀鸣,围观的人无一例外的都举着双手为他呐喊助威,一个比一个激动,好像在举鼎的不是娄起而是自己。



    “天生神力啊!将来必定会在这乱世中发出璀璨的光!”远处的酒楼里,一个头发半白的老人高声赞叹。



    娄起绕弯擂台一圈,又回到原地,管家见状连忙跳下擂台,不敢再做停留,因为娄起放鼎的时候一定会把力卸掉,这一千二百斤的鼎忽然落下,就算是下面的青石地板都扛不住,何况是几根木头呢?



    但出乎管家的意料,娄起举着鼎缓缓蹲下,又缓缓放下手臂,把这个青铜鼎平稳的放到了擂台上,好像他举起来的不是一千二百斤的鼎,而是别的什么不能称之为“重物”的东西。



    “这......”管家张大了嘴,一步一步重新回到了擂台上。



    “我还以为你打算跑路不给我钱呢,”娄起双手叉腰,轻呼一口气,然后朝管家伸出了手,管家看了看放在原地的鼎,又看了看擂台的的裂缝,好像还不敢相信。



    “嗨,”娄起举起手在管家面前晃了晃,“给钱。”



    “哦哦哦......”管家茫然的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递到了娄起手里。



    娄起晃了晃钱袋,又打开看了看,里面都是货真价实的足量金叶,他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钱,“谢谢啊。”娄起傻笑两声,下了擂台,被人群簇拥着离开了。



    “诸位,今日就到这里吧,都散了吧。”管家对着人群微微欠身,挠了挠头,小声嘀咕着什么,也转身离开了。



    ......



    食全街,它处在两条繁华大街的中间,准确的来说,它甚至都算不上一条街,只不过是宽两丈,长一里有余的宽巷子罢了,但这里却云集了整个中州、乃至中州之外的异族美食,从南疆米缆、烤蚕蛹,到关中肉馍,再到江南甜品,你都可以在这里找到。原绊心手里捏着一串冰糖葫芦,眼睛还不忘盯着周围小摊上的各色小吃,思考着下一样该买什么。原小姐是这里的常客了,大部分的老板看到她都会跟她打招呼,然后送她一些自家的特色小吃,原小姐也没有架子,总是不推辞的接过来,然后悄悄在摊子上留下几枚银叶。



    “小姐!小姐!”身后忽然有人叫她。



    “虞予?怎么啦?要吃点什么吗?”原小姐咬下一颗冰糖葫芦,在嘴里轻轻嚼着。



    “不是,小姐,你听我说,”虞予微微弓着身子,喘着粗气,一只手抓着原绊心的胳膊,好像一路跑过来的,“有人,把鼎举起来了。”



    “嗯?你说什么?”原绊心又买了一串南疆蚕蛹,正要送到嘴边。



    “我说,有人把鼎举起来了!”虞予加大了声音。



    “什么?!”原绊心一脸错愕,手中的东西也掉到了地上,“举起来了?!那可是一千二百斤啊!”



    “对啊......”虞予看着原绊心,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事”原小姐皱了皱眉头。



    “那个人......就是把鼎举起来那个人,他把鼎举起来之后,从马管家手里拿过钱就走了......”



    “走了?他到底是来比武招亲的还是来拿那一百枚金叶的啊?”原小姐哪受过这种委屈,从小到大她走到哪里就必然会成为那里最耀眼的人,这淮扬不知道有多少公子爱慕自己,巴不得自己看他们一眼跟他们说句话,可现在居然有人把一百枚金叶看的比自己还要重要。



    “我还不如那一百枚金叶吗???!!!”原小姐气急败坏的说,“他人呢?带本小姐去会会他。”



    “已经走了......”虞予又小声重复了一遍。



    “去哪了?”



    “不知道......不过听马管家说,他好像是在青浦港那边当苦力的。”



    “好,那我们明天就去找他!”原小姐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恨不得现在就把娄起打一顿。



    “何必呢小姐,不是比武招亲吗?他还会来的。”虞予在一边小声建议。



    “也对,凭什么本小姐去找他啊!”原绊心恨恨的说,连吃东西的兴致也没有了,“走了,我们回去了。”



    “我倒要好好看看,这个把钱看的比本小姐还重要的人到底是什么穷酸样。”走出一段路,原绊心又说。



    ......



    淮扬城外,乐安村。



    天已经完全黑了,轻薄的云把唯一一点新月遮在了身后,路上黑的可怕,村子里不时传出几声犬吠,娄起的脚步深一脚浅一脚,几次都差点绊倒,他一手提着药,一手提着一包白斩鸡,走进村子,又出了村子,朝着村外一间孤零零的破旧屋子走过去。小屋周围种了些常见的蔬菜,象征性的围了几段篱笆,而被雨水侵蚀的摇摇欲坠的篱笆上爬满了牵牛花藤蔓,中间夹杂着些尚未开放的花骨朵。娄起轻轻推开有些朽坏的木门,笑着走了进去,“娘,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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