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到我对面,“刘枷沐没随你一起回来?”
我摇头,“他去北荒了,出了点事情,我先回来。还有,逍遥岛的位置基本已经摸索出来,只是到底正不正确,就要去一探了。”
停顿一瞬,我犹豫着要不要把高杨告诉我的事情说出来,终于,我道:“等他们回来,我们要立刻出发。从这里到邬郦国有近两个月的路程,现在已是腊月,等到了那里就是明年二月,晚了只怕来不及。”
他疑虑,“来不及?”
“若想救薛灵儿的命,就必须赶去。”
“她是逍遥岛的圣女,逍遥岛怎么会杀她。”
我苦笑着,“圣女……我不知道逍遥岛有多少圣女,传闻中雪夕已死,其实不是,她只是失忆。而在定西,我们遇到了琴貊,魔音圣女。前些时日,还知道有阎罗圣女。若是这些,她或许不会死,但她是祭祀圣女,明年三月,活祭。”
“活……活祭!怎么会这样?”他颤抖着问我。
我收了笑容,脸色有些阴沉,“高杨是这么告诉我的。薛灵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父亲是朝廷大员,怎么和会和逍遥岛扯上关系?”
“她根本就不是薛镇谥的亲生女儿,是十几年前收养的,然后一直隐瞒着真相。可是真相到底是怎样的,已经无从知晓了,因为在灵儿被擒的时候,薛家已经被灭门,是逍遥岛做的。”他努力压制着情绪,几乎要有什么迸裂开来。
我迅速道,“你恨也无用,急也无用。但是至少在三月前她是安全的。所以,”我渐渐放慢了语速,“你不要那么担心。”
他无力的望着我,我感到有什么在我脑海中和眼前重叠着,交错着,却是久无念及的过往,那段说不清对错的纠缠。如此坦然的对视,我们竟都觉有些诧异,淡笑过后,却仍然是苦涩的意味。
“对不起。”良久,他轻声道。
我仍旧不变脸色,直盯着缓缓划着桌面的手指,“最近也不知是怎么了,时不时有人莫名其妙的给我道歉,好像欠了我不少钱似的。不过那也没关系,还来便是,百分之五十的利息,不算多吧。”我故作轻松道。
“我欠你的,恐怕不算利息都还不清。”他却丝毫不领会我想调整气氛的意图,“若……若不是当初皇宫的事绊着你,你也早该自由了。而那个时候,我却是……”他叹了一声,“那个时候,你和他一起那么走了,也好,也不用牵扯到这么多事,到现在也脱不了身。真的很抱歉,是我的私心,想要留住你。”
他嘲讽一笑,“当然,有一部分原因是那个局面需要你。可是,”话到了后面,却轻缓了起来,仿佛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中,“也是真心想留下你,现在想起那些说不清楚的情素,竟不知道算怎样的感情……”
我忽的一笑,“是么……”那个时候,苦苦纠结的感觉,仿佛缥缈了般,真切却仍旧恍惚着。
“是我骗了刘枷沐,在这个世界遇到他后没多久,我告诉他,你爱的人是我。”说到此处,他皱着眉头,笑着,却又仿佛不是笑,“你会不会恨我?如果没有那些事,大家都不会是现在这样。”
我微微眯了眯眼睛,不知凝视到了哪里,努力的回想着一些事情,“记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
“你知道?”
“知道,是怎样知道的已经忘记了,唯一隐约记得的,只有我当时的无奈。在你以为说的是谎话的时候,其实是真的。我与他之间的事情,不是一个你就能改变什么的。那个时候……我傻吧!”
“其实我也知道些,你为我牺牲了很多,岂止只是因为朋友的感情呢。那个时候,大家都傻,傻到不知道怎样去经营爱情,傻到,非要彼此伤害……”
……
这一天,我们聊了很多。
从我认识他起,我们从来都没有如此敞开心扉的聊过。时间的冲刷,年龄的增长,最终是让那些曾经青涩的少年隔阂渐渐消退。朋友,好朋友,这个词终于在这么久的无奈之后,重新回来。那么,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上天呢,这样的安排,让那个时候的我们怎么想得到。我曾有悔过,在最初离开的时候,然而终是忍着疼痛也不肯回头了。如今一切已然释怀,倘若当时犹豫了,动摇了,勉强留下了,那个未知的未来也许会有更多的坷坎,也许现在的我们再也无法这样把盏畅谈。
当一切淡去了,曾经的所谓情爱伤痛和泛黄的记忆都不会再成为距离,而我,只是懂得太晚罢了。命运总有它的安排,改变了一步,这一切都将改写。当初发生的似乎都是错,然而,那个时候如果对了,也许今天就不再是今天,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冥冥吧。那么命运的前方,又将是如何呢,还有多少我无法预料的,我到底能不能在一切悄然退去后,回归我所求的生活,我所望的平静?
我只记得在最后,他告诉我,“既然发生过的无法避免,就不要让遗憾再次发生。他一直在等你,而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看清?年少追逐的爱情不过是太过于完美的幻想,过了这么久,你有没有想过若连他也不在了,那么你失去的将是什么?”
我心中一阵刺痛,若他也不在了……
我怎么没有想过呢,夏谨皓会爱上薛灵儿,纪宸会回归尘土,这一切的一切分明都是能够再次发生的。若他也不在,沧海过尽,桑田变幻,一切都成了荒芜,再想回头时,都已成空。难道我所追寻的,真的就是这样无望的平静?
我不知道是如何回房的,当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房间里空落依旧,我却总感到还是少了些什么。
蓦然记起了昨日之谈,当时感慨良多,却在沉睡一晚后,又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我静默的坐在铜镜前,望着熟悉的容颜,宛如静止的老照片。我不禁微笑,仿佛从这里透过了几年的时间,看到了从前的自己,也是朝气蓬勃的岁月。现在仿佛是枯萎了般,即便是笑,也无法回到从前的笑,天真无邪,生机灵动,这些词果真是远远的离开了我。
不由怀念起了从前,想复现那种样子,用手捏着自己的脸,摆弄出各种各样的形状,突然发觉自己居然还童心未泯。
“哎呀,别捏我的脸。”
“捏你脸是觉得你可爱呀,你不可爱谁捏你的脸。”
“真的么?那你继续捏吧”
一段对话猛的跳进了我的脑海中,我心头有一跳,怔了半晌。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还是在现代时,逗着上幼儿园的表妹。闭上眼睛,想起那个更遥远的时空,竟似踏过千山万水而来。前世……那又是另一张脸,那一张曾属于我,却连自己都模糊的面容。
眼睛还要再小一些,皮肤还要再黄一些,虽然不胖,却也不是现在的消瘦,头发短一些,也没有这样的复杂……对着镜子,我想像着,竟然,只能是想像了。
那个小表妹,如果我没有穿越,应该还能见到她,这个时候,她应当读小学五年级了,是不是还那么可爱呢?你又有没有记得,曾经有一个喜欢捏你脸蛋的表姐,虽然她已经永远的不在了。我的父母,现在又是如何,是否已从丧女之痛中走出来,是不是会在每年的清明节捧着黄色的纸钱画圈焚烧?
追忆往事并不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它带来的,大多数是沉重,与解不开,化不了的无奈。
我甩甩头发,将那种压抑的无力感抛至脑后,告诉自己,又是新一天的到来。
“来了来了,他们回来了。”半个月之后的一天,慕妍急促的敲着门。
我一阵欣喜,这说明没有意外,刘枷沐平安的回来了。
我忙向大厅走去,望见一厅的人,“几位辛苦了。”我客气道。
众人客套还礼。
我看向他,他对着我微微笑着,表示自己胜利归来。
“可有什么更多的消息?”我问道。
沈西岩摇头,“我们并未到冰城已经有了逍遥岛的埋伏,被迫困在了萼岭。好在刘贤侄及时赶到,否则弹尽粮绝,后果不堪设想啊!”
刘枷沐解释着,“路线被逍遥岛得知,否则怎会这么轻易中了埋伏,想必是高杨透露的。我想既然已经知道了逍遥岛的位置,就不必再去冰城了,以免耽误时间。”
“也的确,我们应当立刻商议,迅速行动。”我道。
从中午,一直近傍晚都在商议着。邬郦以南,海域群岛,魇魔之地。邬郦,自然是指大夏国以东的邬郦国,海域,指的是邬郦南方的东南海,高杨也这么告诉过我。而魇魔,按他们所言并非是一个地名,而是指逍遥岛的位置就在那里。
很重要的一个难题就是,这里大多数的中原人并不怎么熟水性,若到东南海,必然先失了优势。而距离远不说,海,本来就是一个异常危险的地方。古代船只简陋,如何经得起长时间的风吹浪打。再者说,按预言看来,逍遥岛是群岛,那就更是让人闻言生畏。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