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蒂蒂娜走过来给蜷缩一团的尤凡盖上薄被。又转脸狠狠瞪了阿杰一眼。像是在说你若是发出什么不好的声音吵醒他,我就宰了你。
车子下了官道,穿过一片长长茂林,又绕过一个小型峡谷,峡谷一侧有瀑布哗哗啦啦落下。再过一段石林地,便吹起了真正的海风。道路两旁没了高大的乔木,全是比人还高,叫不出名儿的草,像极了狗尾巴草。随着风,它们一浪一浪,毛茸茸的飞絮漫天漫地。
再次往内进入一个丘林之下的小盆地,便钻进了一片果木林。驶过身处其中,一座充满历史感的石拱小桥,拨开果树过于茂盛遮挡下来的枝叶,视野里就出现了一座同样充满历史沧桑感的小镇。房屋稀稀拉拉,多是白石墙,长满青苔与各式藤蔓植物。
“小小姐,就是这儿了!”阿杰细声细语。
蒂蒂娜令车夫将车停到小镇口,等待尤凡醒来。有几个赤身小孩儿远远看着,不敢靠近。
“啊~~~”许久。尤凡伸了个懒腰,揉揉眼慢慢起身。当看见一张小黑脸时睁了睁。
“到了?”
蒂蒂娜点点头。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下了车。
当视线看向小镇时,尤凡突觉头晕目眩。多么熟悉的感觉,就像过年回老家一样。不,比那种感觉还要强烈。犹如在外不知多久的游子,经历千辛万苦终于踏上了故土,热泪盈眶。
他一步一步,仿佛脚下踩踏的不是石板路,而是沉甸甸的回忆。没错就是回忆。之前就是爬身后这片沙拉子树林里的树落下来摔断了腿,走过长长街道最矮房子里的二宝是自己最要好的兄弟。再走过不多远的路程便有一片一望无际的草地,贝蒂最喜欢在那儿放牛。而家就在那片草地下边。
一个赤身的小孩儿,突然光着脚丫往镇里跑了开去。
“韦德!哼。”尤凡瘪嘴。他知道那小孩儿叫韦德,同样知道他是跑去给小胖子图雅各通风报信。对此并不理会,继续往镇子里走,蒂蒂娜则跟在身侧。
镇子平时人并不多,只有到了丰收季节或每隔十天一次的大集会,才会热闹。
平时的查克不知道躲自己庄园里搞什么。也是不容易见着的。他的儿子却喜欢溜街窜巷,除了欺负小孩儿,还会带着一干小弟到镇子外弄些野味儿。
“哟,这不是西蒙子吗?怎么回来了,看样子混得还不错。”走着走着,一个比尤凡略小,瘦不拉几的小孩儿身后跟着四五个小孩儿难住了尤凡的去路。
尤凡一脸冷淡。要不是努力克制心中怨念,这群小兔崽子已经半死不活了。
“让开!”
“呵呵!今天图雅各老大带着一干大哥去后山抓短尾兔去了。所以,现在小镇我管事。不要以为你现在穿得人五人六的,我就不敢揍你丫的!”瘦不拉几的小孩儿仰起脑袋不无得意。
“谁要是不让开,我就宰了他!”蒂蒂娜站前来,取出一把大剑。
小孩儿们吓得往后挪了挪。
“大姐,不要以为拿个破剑就能吓唬住小孩儿!我老大可是图雅各,这条街的扛霸子。手下数十人,一人一把切瓜刀就能追着你满街跑,信不信?”
“轰隆隆~~~”蒂蒂娜才不管他什么扛霸子不扛霸子。手随手往旁边一扔,些许莉莉兹离体。远处一面石墙,就被她击了个人大的窟窿。
“啊!觉醒者?”这下把一群孩子吓得是真不轻,有的甚至屎尿齐流了。裤裆捂也不是,不捂住也不是。紧闭着嘴,眼睛水儿不要钱一样刷刷往下流。
继续往前走。如此小插曲根本激不起尤凡丝毫兴趣。
不过爆炸之音引出了数十人走出屋子围观。他们都是认识西蒙子的,可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打招呼。
既然你们不打招呼,尤凡也乐得清闲。人们纷纷给他们俩让开路,随即又合拢,指指点点。
“哎呀!这西蒙子不一样了呀!”
“不一样能怎么?有查克老爷在。”
“也是哦!哎。”
“他们家都已经那么惨了。干嘛还回来!”
“就是,既然在外面发财了,就好好呆着呗。”
“也说不定啊!万一人家是回来赎回家产的啦?”
“有道理。”
“有道理个屁!这么久了,你确定还能赎回来?就算能,那得多少钱啊!”
街坊领里七嘴八舌。尤凡终于走过一栋相对崭新,且高端一点的小楼。他停了下来,看向里面。有几个镇子上的人正站在门前排着队。
“你身上有药剂吗?”
“有。”蒂蒂娜拿出一大堆。
“去看看那些人,给他们些药剂。然后,把那黑心医生揍一顿。不要揍死了!”
蒂蒂娜看看这栋不一样的房子,又看看尤凡的背影。
没多时。尤凡身后就传来一阵鬼哭狼嚎。接下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少,因为镇子并不大,也就这一条街。查克则住在半山腰自己修筑的庄园,平时不容易下山。尤凡暂时不想去理他。
“西蒙子!”突然一个满脸憔悴的妇人冲过来拉住尤凡。
尤凡并不认识这人。于是,眉头皱得紧。
“我家儿子、我家儿子啦!他不是跟你一起进的城吗?”
“你是说,哈杰夫?”
“是的!”妇人满脸泪不成涕。
“进城后我们就分开了!我、我被卖到了船上。”尤凡觉得说这样的话很怪,很别扭。
“那、那~~~我的儿啦!都怪他那杀千刀的父亲。”妇人心灰意冷,直接扑倒在了地上,嚎嚎大哭。
“阿姨,你先起来!哈杰夫应该没事的。”尤凡扶她起来,又给她一大把金币:“在城里只要肯努力都不会饿死的!说不定哈杰夫也已经像我一样赚了很多钱了!到时候,一定会回来接你的。这些金币,你先拿去养养身子,等他回来。”
“这、这怎么能行啦!”妇人忍泪推脱。
“收下吧!我这叫衣锦还乡。给点份子钱,再正常不过了!你就当是老爷打赏的就不会有负担了。”
“那、那贱民谢过西蒙子老爷!”妇人颤巍巍行奴婢礼。
“好了!我还要先回家。”
“也对。你的父亲因为过渡劳累已经重病不起,迪兰蒂也消瘦得只剩下皮包骨了!造孽呀!”
不知为何,听到这则消息,尤凡心里闷得慌,突然好想哭。他开始奋力往家的方向奔跑。
那个视线里的点,越来越近,尤凡已经看到了自家屋前围起来的栅栏。他还记得那是小时候还没有妹妹之前,自己与父亲一起搭建的。木桩与手臂粗的藤蔓编织在一起,是父亲的手艺。
他放慢脚步,徐徐靠近。栅栏不高,可以看到院子里摆满了做编织品的原材料。比以往记忆之中任何时候都要多无数倍,整整齐齐码得比高头俊髯还要高。
栅栏的门敞开着,视线画面来到这里时,尤凡彻底站住了。泪水忍不住溢满脸颊。
一个本应貌美的妇人正坐在栅栏内的小板凳上,目光呆滞,脊背弯曲。用并不合手的工具一点一点刨制加工手中的原材料,毫无生气。双手满是红肿、淤青、结痂以及茧子。
“母亲!”尤凡的音质在颤动。泪水在哽咽。
妇人缓缓转过脸来,这声音好熟悉、好熟悉!看向站在栅栏外的少年,一身白衬衫是如此美丽、帅气。兴许只有天国才可能有吧!
“终于,我还是撑不到最后了吗?”她的泪也溢满眼眶,涌了出来:“众神之神啊!我们一家人到底造了什么孽啊!现在就要把我带走,我还有一个女儿啊!她才5岁,才5岁啊!多好的孩子。”
“母亲,是我!”见母亲浑浑噩噩,尤凡冲进去想要抱住她。
“你、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我还不能走,我还有个女儿需照顾!”妇人惊恐至极,双手在胸前胡乱抓动。
“妈妈,爸爸快不行了!”这个时候一个小个子女孩儿,从屋里奔了出来。周身上下邋里邋遢,没有一个地方收拾得工工整整。
记忆中,她的衣服尽管镶满补丁,但是都很干净的。
她正双手捧着一个大碗。突然,看到眼前之人,碗落到了地上,摔得粉碎。
“哥哥!”
“贝蒂!”她拼了命跑过来扑向尤凡怀里。
“不要!”母亲本想阻拦,谁知贝蒂跑得太快了。
“哥哥、哥哥、哥哥~~~”
久久,母亲浑浊的双眼终于清明。
“你真是西蒙子?西蒙子回来了?”她颤颤巍巍抱住尤凡,滔滔大哭:“老天有眼、老天有眼,我的西蒙子还没死,还没死~~~”
蒂蒂娜转进栅栏看到这一幕,默默不说话。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