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权没有理他,一抖衣摆,在岩石上坐下,眺望着月光之下,泛着莹白色的波浪,心与之一同起伏。
地之间,似乎有无穷无尽的思绪,随着一阵阵的波涛,不停地拍来、退去。而后露出一片望不到头的泥滩。
潮退去后,一定还会再来。正如自己的疲惫与孤独。
每当独处时,赵权总会被这种痛苦包裹。这种感觉让他很迷茫也很觉难熬,偏偏又让他感觉自己似乎在享受着这种独处的痛苦。而且无法自拔。
还好,边上有一个很不知趣的胖子。
“我想去趟宋国。”赵权突然道。
“啥?”陈耀扑腾一下滚起,扯着赵权的袖子,紧张地喊道:“你去宋国干嘛?你要跑走?你想扔下我们?”
“我只想去看看宋国。”
“不行,你不能走!你走了,我……我……”
“我了,我只是去看看!”赵权不耐烦地抖落陈耀的胳膊。
“舅,我错了,我,我这就回燕京把郭娘子搞定,你别扔下我不管……”
“耀,你今年多大了?”赵权悠悠地问道。
“跟你一样啊,十九岁了!舅你今晚怎么了,话都是怪怪的。是不是因为没给我过生,而感到有一些内疚?”
赵权啪地一下,打掉了陈耀摸向自己额头的手。怒声道:“你现在都不能跟我好好话了吗?”
陈耀转着部,总算找到了一个比较舒服的资势,努力地睁大着眼睛,看着月光之下的赵权,而后道:“我准备好了。”
“咱们离开长临村,已经六年了。耀,你,你为什么从来没有想过要回去看看?
去看看咱们幼年时曾经的幸福子。
去看看咱们曾经挣扎求活时的艰难。
去看看那房子是不是还在,去看看你的父母是否依然安歇?”
赵权语音低缓,陈耀的一股眼泪突然就喷涌而出。
“你,咱们这些年如此拼命,四处奔波,是为了什么?
我从来没问过你的志向。我以前觉得,只要我在,我自然会护着你的安全,让你无忧无虑地成长、娶妻、生子。这样才对得起姐姐对得起姐夫的在之灵。
我也从来没想过,给你过多的负担,让你承担太多的责任与压力。
可是,你毕竟还是走上了一条与我期望之中完全不同的道路。我其实不知道,这样对你到底是好是坏。
权势是一个很美妙的东西,他会带我们快乐与满足,但也一定会给我们带来痛苦与压力。
其实我觉得,一个人可怕的并不是没有权势,而是拥有之后的失去。
你有没有想过,有一,我们可能会失去我们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流离失所,四处逃难。真的到那个时候,你还会这样的优游自在吗?”
陈耀抽抽泣泣,一边拿着赵权的袖子擦着眼泪,一边含糊道:“舅,你要训我,就直接点好不好,不要得这么严重!”
“这不是我在胡言妄语,耀啊,有一,这个世界真的会被异族人占领与统治,汉人,只能作为下等人在角落中挣扎求活,在争夺着当个好奴仆的机会。”
“原来不都是这样子吗?汉人不是已经在女真人、蒙古茸下生活了一百多年时间了吗?”陈耀有些奇怪地问道。
赵权神一滞,是啊,都已经被奴役了一百多年时间了。所有的人似乎都已经习以为常。
无论是女真人还是蒙古人,都认为汉人生就该被奴役;甚至连汉人自己,都觉得被异族奴役,没什么大不了。
对于普通的百姓而言,有一块自己的土地,能够勉强养活自己的家人,他们便会知足,哪里会去管高坐于皇宫中的人是汉人、蒙古人或是女真人。
对于士族豪强来,能有一个荣升的机会,让他们在一定的程度上拥有更多的权利,过着比边人相对优越的生活,他们也一样不会去在乎谁在管着自己。
为奴为仆,是会形成习惯的。
从契丹到女真再到蒙古,对于赵权来一个极难忍受的问题,也许在所有人眼里,都不是问题。
“如果现在让成为蒙古饶仆从军,为他们打战,为他们掠夺物资,给他们贡献上自己的辛苦所得,你会愿意吗?”
“当然不愿意!”
“如果蒙古人迫于你呢?”
“揍他们啊!揍得他们找不着北。”
“如果打不过呢?”
“怎么可能打不过?”陈耀圆睁着双眼,满脸诧异,“不行我们就躲在南京府,来多少咱们灭多少!”
“倾覆之下,岂有完卵!”赵权长叹了一声。
这个时代,又有谁会想象得到,那个叫做忽必烈的人。在不久的未来,兵锋所至,不仅彻底灭亡了宋国,甚至铁蹄踏遍了绝大多数国人能想象得到的所有土地。
北至漠北以北的荒漠,南至大陆南端,往西越过青藏高原,东抵大海的边缘。
甚至连成吉思汗与他的这个孙子相比,都不值一提。
赵权一声冷笑,“是啊,你可以躲起来,在南京府安于享受。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儿子、你的孙子,甚至世世代代,都会被蒙古人奴役?”
陈耀猛地吸了口鼻涕,幽怨地道:“舅,我知道我很没用,连郭筠一个女人都搞不定。你也别再损我了。
我已经很努力了,我也想为你分忧解难,我也想让兄弟们子过得更好一些。
你直接了吧,我到底该怎么做?”
赵权在心里长舒了口气——现在要忽悠,不,是引导陈耀已经越来越难了。
赵权清咳一声,略微整理了自己的思路,开始道:
“在你搞定那个郭筠之后……”
“我,我要怎么搞得定她啊?”陈耀脸又苦起了脸。
“自己想办法!”
“我想不出办法……”
“闭嘴!”
“呜——呜?”
“你要把她送回南京府,起码暂时送回南京府。这是为了她好!没的商量!”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