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先生不要生气,学生要说的是,若以先生的标准,王粲算不算大棋士?”
孙岱峰想都不想,脱口便道:
“王粲虽是建安七子,赫赫有名,但却是有名在诗文上,他怎么能算大棋士呢,岂有此理!”
孟渔一笑,马上点明道:
“那孙先生岂不是自相矛盾,先生方才言必称大棋士在场,什么乱局也都复原得出来。那么想必王粲覆局的典故,先生也是耳熟能详的吧?”
“王粲不能尊为大棋士,却又能一子不差地覆局,先生这嘴里的大棋士却又如何算啊!”
原来你在这里等着拿捏我——
一听到“王粲覆局”在四个字,孙岱峰顿时语塞,半晌,方才脸色难看地瞪了一眼孟渔,忽然咬牙切齿道:
“王粲乃是大名士,即便我辈棋人不会尊他为大棋士,他也应该另当别论。”
事情理论清楚了,孟渔也就懒得再与人在嘴上打无聊的官司了,于是微微一笑,不再与他无谓争论,拱拱手示意休战。
谁知,孙岱峰这时却被他一下子勾起了火气,不依不饶地瞪着他,忽然出言激道:
“孟公子,你这说得头头是道,又自觉棋高一筹,你可以像王粲一样覆局吗?”
孟渔看了他一眼,突然心不在焉地答所非问道:
“想必孙先生是功成名就了的人,而学生跌下悬崖什么都忘了,孑然一身,哪里还有闲心想别的事情?钱,只要有钱,也许什么我都可以试试!”
孙岱峰有些发愣,瞪着孟渔,有些不得其解,冷不防却被一旁的中人暗自扯了一下,嘴里多少有些不客气地催促道:
“孙先生,孟公子的话你还听不出来吗?唉,走啦走啦,还是先去将文书办好了再说!”
无奈之下,孙岱峰只好摇摇头,不甘地瞅了一眼孟渔,思绪一下子回到了他的乱局中,不由得重新垂头丧气起来,长叹一声,转身而去。
跟着现场裁决和中人,两人在几份文书上先后签字画押,之后便一起走出对局室。
穿过一道长廊,还未走到大厅,按照预定程序,早已齐聚在此的人群,立刻蜂拥而上,便将两人堵在了门口。
“孟公子,了不得哇,你以如此小小年纪,竟然真的拿下了百里客栈的擂主座,后生可畏,未来可期啊!”
“听说这盘棋出了岔子,孟公子,到底怎么回事呀?”
当然,在更多的人围着孟渔七嘴八舌,叽叽喳喳问东问西时,也有不少好事之徒将孙岱峰围了一个水泄不通,大多数都是义愤填膺,群情激奋道:
“姓孙的,我们都押宝在你身上,你却如此不堪一击,害我们输掉大把银子,你他娘的算什么长安棋士?”
“就是就是,好好的棋局,你手贱什么?击节而歌,击节而歌是你学得来的,岂有此理!”
“姓孙的,多说无益,赔我银子来……”
看到自己落水狗一般,与孟渔众星捧月一样的巨大反差,孙岱峰索性破罐子破摔,反正已经这样了,干脆直接两眼紧闭,头颅高扬,不管什么样的辱骂声,他都一言不发。
一直带着两个护院,刻意闪在一旁冷眼相看的杨士清,看到投注人大多数发泄的差不多了,方才暗自对一直小心维持着局面的账房总管崔荆示意了一下,现身道:
“诸位,诸位,这场围棋盛会开局前,就已经开宗明义说得十分清楚,愿赌服输,勿怪他人。现在盛会结束,当是庆贺之时,万望诸位不要本末倒置才是!”
众人一听,细细一品,渐渐也都平静了下来。
也是呀,当初大把银子扔不去,图的不就是一个乐字吗?
再说了,能扔出银子来的人,又不是输不起。这点银子丢了也就丢了,若是再教人瞧不起,那才亏大了哩!
望着平复下来的人群,老狐狸崔荆赶紧趁热打铁,挑了几个相熟的富绅客官,满脸堆笑地一边将他们往大厅轻轻推着,一边刻意放低身段蛊惑道:
“走喽走喽各位爷,不管是输了银子还是赢了银子,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现在到筵席大厅一边高朋满座论棋,一边大快朵颐喝酒,那才是正事,也是我们百里客栈举办这场围棋盛会的本意不是,哈哈哈……”
看着在人群里八面玲珑游刃有余的崔荆,孟渔一面觉得好笑,一面又暗自感到了一丝庆幸。
所谓宁愿得罪君子也不要去招惹一个小人,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吧?
一扭头,孟渔又发现,原本跟在后面亦步亦趋的孙岱峰,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不过转念一想,他马上又释然地暗暗一笑。
现在整个围棋盛会随着最后一场对局的结束而临近尾声,这时不仅是主办方最期待的时刻,也是获胜者享有的高光时刻,哪里有失败者的位置呢?
主办方最期待的时刻,说的当然是他们掏了大把银子,投入了这么多人力物力和时间,所图的不就是这最后时刻,以围棋盛会之名,行笼络八方来客之实!
孟渔洞若观火地跟着乐呵呵地看着,冷不防杨士清从斜刺里也是一脸笑面虎地走过来,对跟着他的一对家丁和两个丫鬟直接一挥手道:
“来呀,给孟公子披红戴花,迎出客栈,跨马游街十里,好教人尽皆知,我百里客栈设擂主座三年,今日终于出了一个货真价实的擂主,而且还是一个玉树临风的少年郎!”
随着话音,没等孟渔反应过来,他就被涌上来的家丁、丫鬟,七手八脚,嘻嘻哈哈,眨眼间就给他弄出了一个跨马游街的喜庆扮相,然后不由分说推着他就出了院子。
完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孟渔,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坏了,扭头瞅着负手而笑的杨士清,恨恨地大叫道:
“杨先生,杨先生,这是怎么回事,合约里清清楚楚的可没有这么一出啊!”
远远的,杨士清只是负手而笑,压根就不搭理他。
突然,给他披红戴花的一个俊俏丫鬟,也不知是特意暗中安排的,还是她自己肆意胆大妄为,悄悄地伸出手借着给他整理红花之际,便在他胳膊上拧了一下,同时口中吐气如兰地轻声道:
“公子不要乱动哦,一会儿上马,像你这般乱叫乱动跌下马来,可就不好看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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