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彩茹茗仗义摆团圆,卫字笙挥墨书新匾(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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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袍书生看到少年异样的举动,轻轻笑了笑,继续讲刚才未讲完的故事:“那女子死后,魂魄却不肯散,化为一只蚂蚁,那只蚂蚁死守在一方青樽前,久久不肯离去,那樽中酒,早已无踪,春花纷落,冬雪入樽,那蚂蚁也被冬雪掩埋。待得来年春暖花开时,有人来到此地,看到那桌上青樽和樽旁的一片桃花,桃花下,是一只早已死去的蚂蚁,那蚂蚁一双触角抵着青樽,全身上下布满了青绿色铜锈。那樽中隐隐有香气飘转,沁人心脾,只一闻,仿佛已有醉意,令人不禁泪下。绿蚁之名,由此传开。”



    “你说那么多,就是为了给我讲这绿蚁酒的来历?”少年像看白痴一样的看向黑袍书生,这绿蚁酒的传说,在这十三州天下可谓是家喻户晓,就连总角小童都能轻松的讲出来,少年又怎会不知晓?



    黑袍书生听到少年的话,轻轻摇头:“不,我是在给你讲,这酒为何喝不得。”



    “哦?为何?”少年继续把玩着手中剑。



    “那对爱人虽已不在,但他们却留下了后代,而这家店主人,便是他们的后代。”黑袍书生端起剩余的酒,一饮而尽。



    “那又如何?”少年淡然一笑,并不为之动容。



    “确实,若只此而已,的确没有什么了不得之处,但祖上荫蔽,终归不如自身实力,这家店主人的手段,远非你我所能尽知。”黑袍书生衣袖轻抚,将手中饮尽的酒碗向少年扬了扬,随后将其倒扣回原处



    “总之,保重。”黑袍书生起身,宽大的黑袍裹着那瘦弱的骨架,仿佛随着风的吹动在行走一般,片刻之后,已然消失在人群之中。



    少年松开手中剑,看着黑袍书生消失的方向轻轻摇了摇头:“莫名其妙。”



    随后提起绿蚁酒坛,自斟自饮。



    酒入喉,思乡愁。



    偏偏天色已晚,月色如银,月光洒进酒店,洒入酒碗,洒在少年那身玄底赤纹鎏金衣上。



    三年了,衣服早已褪色。



    饮酒,往往让人思乡,望月也是。



    两者相配,此意便千杯难平。



    “不知那老头,现在怎么样了。”少年强忍心中意,端起满满一碗绿蚁,一饮而尽。



    “少侠,何事在此苦苦独饮?”那满带媚意的声音响在少年耳畔,一名身着华贵的女子巧笑着来到少年身旁,阵阵浓香铺面而来。



    少年看到来人,正要起身,却被华贵女子轻轻拦住:“少侠不必客气。”



    那华贵女子说完便坐到少年身旁,一双丹凤眼扫了扫一旁的空酒坛:“来人,上酒!”



    话音刚落,便有一小二搭巾戴帽送来两坛绿蚁酒:“彩老板,您要的酒。”



    “放下吧!”华贵女子摆了摆手示意小二退下,随后看向少年:“一个人喝多无趣,不如这样,我陪你喝,今晚你我,不醉不归!”



    少年闻言微微一怔,双手抱拳:“多谢彩老板!”



    “叫什么呢?彩老板彩老板的,显得多么生分,看你年纪比我小,如果你不嫌弃的话,你我姐弟相称,今后你就叫我彩姐姐,如何?”华贵女子提起一坛绿蚁,另取了一只白底黑圈瓷釉酒碗,斟了满满一大碗,随后又给少年斟满。



    “姐姐?”少年看着眼前的华贵女子,眼眶竟有些湿润,神剑峰一脉单传,他来到这世间十七年了,还从没叫过人姐姐,也从没人让他叫过姐姐,有姐姐是什么感觉?他不清楚,但他知道有姐姐,就意味着有人照顾。这对于从小便由那老头一手带大的少年来说,有着不一样的感觉。



    “傻弟弟,怎么还流泪了?让你叫个姐姐就这么委屈你吗?”华贵女子放下酒坛,掏出一块赤色锦绣鹧鸪绢,轻轻为少年擦拭眼角的泪珠。



    “不,不是……”少年闻言连忙摆手:“彩姐姐!谢谢!这碗酒,我敬您!”



    少年说罢,端起桌上那碗满满的绿蚁酒,一饮而尽。



    三年在外游历,对于一切人和事都时刻保持着十分警惕,而此刻,少年却放下了所有防备,卸下了一切武装,对于眼前的彩茹茗,他有十分信任,毕竟,还是第一次肯有人,替他擦拭眼泪,第一次让他尝到了被照顾的滋味。



    看着少年手足无措的举动,彩茹茗笑了起来:“这才对!来,今晚咱姐弟俩,不醉不归!”



    杯影交错,觥筹相接,月色如银,当满三分。



    起落之间,已是午夜时分,客皆散去。



    街上却人流涌动,爆竹声声,龙狮锣鼓,狮吼凤鸣,山河震动。



    除夕佳节,团圆的日子,却仍有一些人漂泊在外,有家难回,这团圆宴,不仅摆出了诚意,更是摆出了满满的江湖侠气,江湖,讲究一个义字。



    一阵风拂过,吹得黑袍猎猎作响,那黑袍书生坐在一颗千年古树上,嘴角叼着一根草叶,看街上车水龙马,人世繁华,看店内杯影觥筹,姐弟相欢。



    “彩老板的行为举止,果然不是我等所能揣摩的,不管你考虑的多么周全,她总能子落奇招,出人意料。”黑袍书生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神色有着些许诧异,重新审视了一下那与彩茹茗把酒相欢的少年:“究竟是何人,竟能得到如此对待。”



    黑袍书生猛地摇了摇头,不再去想那些俗事,这些才不是他所关心的,他要的,有花有酒而已。



    而在这数九寒冬,花,也只有那远处的一树寒梅了。酒嘛,彩老板说了,管够!



    黑袍书生拿着手中的一小壶绿蚁酒,猛灌了一口,从怀中掏出一根粗大的软毫,一口酒喷到软毫之上,借着醉意,凌空对着地面挥洒。



    龙蛇飞舞,笔力苍劲,虽然比不上那些沉浸此道多年的名人大家,但却有着自己的一番独特风格。



    片刻,笔收,黑袍书生躺在古树之上,进入梦乡。



    醉里呢喃:



    三尺天地,六分雪积。



    看枝丫尽展,迎数九严寒。



    凋尽落花几百,望梅高处独开。



    管他风雪与谁败,只把阴阳一线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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