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章 裘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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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裘良只道临近年节,京中事务繁杂,婉拒了谢鲸的殷勤留客,带着裘铭、束成上了马,来到谢府前门街口。



    裘良唤过束成道,“你送到这里就行了,进去陪老太太吧。我也没别的话嘱咐你,谢家今日人多眼杂,只教你谨言慎行,别给我招来一些无谓事端。等老太太和谢家老诰命叙完话,也不要多留,一发接了回府即可。”



    束成嘻嘻笑着应了,“姐夫只管放心,老太太、我姐在跟前呢,我哪里敢招惹是非。”



    裘铭听了暗暗摇头,却没有言语,那边裘良喝道,“满嘴胡话,难道老太太、秀娘不在眼前,你就敢胡作非为了。”



    原来这裘良本是景田侯之孙,也曾是富贵中人,可惜到了他父亲这辈,太妃薨逝期间,呷酒淫乐,被人检举抄了家。其父只得卖了祖产,私下交通了宫中大令,纸上才落笔为‘釂性’夺爵,发回了原籍,不上几年,便抑郁而终,裘家由是败落起来。



    裘良只得提早束了发,托旧亲关系走了武职,于军中遇敌而忘躯,奋发不自已,因功得了今上嘉奖,令其入京授职,掌了五城兵马司,不上几年便重振了家声。



    可惜于婚姻一途,不甚得意,早前裘家还在京时,其父名声不佳,惹得京中世族嫌弃,发回原籍后,裘良才与一个破落乡绅之女成了亲。



    又因家资不足用,其妻只得以纺绩井臼为要,日日操劳,落了一身暗疾,等裘良入京得了职,还没享两天清福,便旧病复发去了。



    裘良感念妻子共苦之情,便发誓终身不娶,只把妻子早前从娘家带来的一个丫头收了房,就是束成的姐姐束秀。



    几人正在说话间,忽听一阵喧哗,街面上人群破开来,显出一队人马。车辆纷纷,人马簇簇,逶迤而来,很是乌压压地占了一街。



    束成见了,忙道,“不想是贾家的人,这又是八人大轿,又是翠盖朱轮车的,必是他家老太君亲自来了。”



    裘良正犹豫着要不要见个礼,那边车队中的贾珍、贾琏,早一眼看见正被军牢快手簇拥着的裘良,忙滚鞍下马,亲自过来见礼,“见过世兄,问府上老太太安。”



    裘良忙下马回礼,贾珍笑道,“原以为是我家来得早,不想却被裘世兄抢了先。”



    贾琏也道,“世兄掌着稽查申禁,缉盗巡夜,当然消息灵通了。”



    束成一听贾珍、贾琏唤自家姐夫为世兄,便是不喜。原来裘良当年在京中,也是求娶过贾家贵女的,虽说最后没成,裘良也该是贾赦、贾政、林海这一辈的。但是来了京中后,这贾珍、贾琏还是以世兄相称,弄的束成想压贾珍、贾琏一头的念头,都落了空。束成虽说心下有气,到底差了身份,倒是没敢出声。



    裘良听了贾家兄弟的话,只微微一笑,道,“昨日顺合居你两位都在,原以为你们先来。这会子尚书府吴家、连你家庙上的张道士都着人送了礼,走在你们前头了。不过赶得也巧,家母刚好还在谢家,这老太君一来,老姐妹相逢,必然一番热闹。”



    几人又说了些闲话,裘良又给贾母请了安,才让出路来。



    看着贾家进了谢府,束成道,“听闻这贾家曾拒了姐夫求亲。”



    裘良听了,扬起马鞭作势要打,“胡说八道,从哪里听来的闲言碎语。还不快滚。”



    束成马都没骑,拔腿便跑,那边裘良先上了马,喝道,“回来!我昨日听你姐姐说,你在街上和一些乱七八糟的人做了些营生,每日里倒是有不少进项。我只问你,这里面可有强取豪夺、占人钱财的事儿?”



    束成忙跑回来,急道,“哪里敢!姐姐早叮嘱我说,姐夫处在那等紧要位置上,不免有明枪暗箭之忧,又难躲诟谇谣诼之词。虽然四王八公府奴才们,欺俺们小地方来的,骂俺见钱眼开,为了姐夫,俺还是咬牙忍了。”



    束成这一急,连老家里常用的俺都带出来了,心道,前些日子那几家府上的豪奴,学着倪二在街上开箱设赌,诱人摸奖,你不一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不一样拿人钱财了吗?



    束成见裘良面色稍霁,近前低声道,“那王短腿掌着西市上的马匹生意,与北地豪商多有交接,我也是替姐夫寻摸良马的时候认识他的。再说他寻我合伙做的那煤球生意,上游石炭均被几家王府私人笼着,那王短腿也不过赚个辛苦钱罢了,大头都被他几家赚去了。再说这里面,我还是投了钱的,一分便宜没沾,也不过是给姐姐赚些胭脂水粉钱,这说到天边去,都说得过去吧。”说完,束成小心打量了下裘良的脸色,心下却道,当日那个叫吴贵的,非要我纸面上出份子钱,现在想想还真有道理。



    裘良见这小子当街说起了阴私,忍了几忍,道,“我只是想问你,是否认识那个叫吴贵的?救了谢咏的那个!”



    “啊?”束成这下才笑了,“何止认识,早前我还以为这吴贵是王短腿的跟脚小厮呢,倒是那王短腿,事事都要寻吴贵拿主意,才知看走了眼。也没想到他还能活死人,他一个小娃娃,竟有这么大本事。”



    裘良叹道,“你和你姐姐在外面事,别以为我不知道,看你们还知道分寸,才没有过问,但是以后要记得事事回报我。还有那吴贵,得闲见了他,便提点他两句,既然和你坐到一个桌子上去了,这谢家就不好过于亲近了。”



    束成忙道,“姐夫尽管放心。其实……这上面……”说着束成用手向上指了下,才挤了挤眼睛,笑道,“其实这吴贵比我还清楚呢。”心下却道,那王短腿寻自己合伙做生意,不就看中姐夫是皇上的人吗,没准连这主意都是吴贵出的,哪知他又救了谢家的人,这谢家可是太上皇的人啊。



    看着谢家管事迎了束成进了谢府,先前一直没开口的裘铭道,“良叔,这些世族旧勋,互为姻亲,相为表里,今上革旧从新,欲去旧弊,早晚严饬亏欠。良叔今日却亲自过来,不免有失莽撞。”



    裘良听了后,立马遥看了一眼谢家的门匾——敕造定城侯府,并没回答裘铭的话。虽也是世勋一脉,但因家道沦落,少年时很是受了些白眼,来到京中后,与四王八公并无多少往来,所以并不担心,没见连文臣一脉的吴尚书家都走了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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