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挨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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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口的日头一暗,有个身影斜进了院子,正在浆洗衣服的玉姐,抬头一看,发现是自己的儿子赖侗,问道,“你今日回来的倒早?”



    赖侗先掩了门,答道,“俺回来换身衣裳。娘,你把过年准备的新衣让俺穿了吧。”



    “现在穿了,过年怎么办?”玉姐不答应。



    “好容易贵大哥点了俺的名儿,让俺陪着一块去吃酒。”



    赖侗近前来,先掏出一串子钱递过去,“娘,你看看,俺只不过是跑个腿,贵大哥随手就是一串子。娘,这可是俺的机会啊。”



    玉姐一边在冷水里揉着衣服,抬头又见儿子伸着一双黑呦呦的小手,捧了那串子钱,两个小手冻得青紫皲裂,心疼道,“你最近倒是日日能带回钱了,不像前些日子,十天半月带不回几个。这些你先放到屋里的桌上吧,娘都给攒起来,将来好成个家。唉——,娘很没用,日日缝缝补补,也挣不了几个。你爹又没的早,难为你这么小,就得去街上,跟大人一样揽活。”



    赖侗有点生气,“娘还提这些干啥,俺是家里唯一的男人,俺不出的话,娘和妹妹怎么办?还能像芸哥儿那样吗?只会在街上浪荡,让自家娘在家里偷偷抹泪。”



    玉姐听了叹了口气,道,“芸哥儿也不比你大几岁,先前让你给芸哥儿做个小厮,你也不愿意去。虽说他家……”



    赖侗不以为意地“嘁”了一声:“他爹没了后,连两间房子、一亩地,都被他亲舅私下分了,自家的米缸里都能跑老鼠了,还装大个儿养着小丫头,还想着让我给他做小厮,样貌不如人家蔷少爷,也妄想着去贾府做个干儿子,日子过成他那样的,连他舅家都看不上他。”



    玉姐听了后,重重的捶了下木盆里的衣服,骂道,“你个贼坯子,别不知道感恩,娘以前也是五奶奶的丫头,要不是放出来配了你爹,都还没你呢。芸哥儿再不成材,也姓贾,做过你娘的主子,有宁荣两公庇佑着,说不得那日,就时来运转了,见了芸哥儿别不知道规矩。”又说,“整日里,不是什么贵大哥,就是善宝大哥,也不知道这俩人是谁?倒也不见你,把你娘放在心上。罢了,罢了,衣服在娘床前的柜子里呢,你自己去拿,小心着点,别扒乱了。”



    “唉!”赖侗高兴的应了一声,跑进屋里,先放下那串钱,才去换了新衣。



    出来后,玉姐又说,“娘什么也不懂。也不知道这俩人为啥愿意带契你,只要像前两日里,你给解家鞋铺上帮佣做事,是个正经事,娘便不拦你。”



    “放心吧娘,这善宝大哥便是那解家的少东家呢。”



    “那就好。”玉姐听了,很是开心。又叮嘱几句,“咱家受了解家的大恩,也不知道怎么回报人家,只指望你多尽点心,多使些力了。”赖侗重重点了下头,便去开院门。



    玉姐忙道,“记得早些回来,别过了宵禁,不然娘可没钱捞你。”



    赖侗听到后,道,“断不会的。”又扭头看了一眼,见玉姐先哈了下手,又搓了两下,才浸入冰水中,心下难受,嘴上道,“我挣了钱后,先给娘买一壶沤子,让娘日日用。再买些蜂窝煤来,咱们以后用热水洗衣服。”



    玉姐笑骂道,“你个傻孩子,净说些浑话哄你娘开心,还不快滚。”



    赖侗连忙跑了出去,先顺着西廊下的东西夹道,走到宁荣大街,准备过了贾府,再迂回到东南方向的街面,去吴府和善宝他们汇合。



    不想才过了贾府,走到赖家这边,却被程良、鲍二堵了。



    “这不是那吃鼻涕的烂虫儿吗,这几日,倒不见你在这边厮混。”高瘦些的鲍二道。



    程良也道,“二哥你瞅瞅,这都穿的上鞋子了,他这鞋怪模怪样的,倒是新奇。还弄了身新袄子。看来,最近是发达了啊,过来让爷爷瞅瞅。”



    赖侗急着去吴府,哪里敢在这边磨牙,可惜年幼力弱,左冲右突还是挣脱不了,急眼道,“快放了俺,不要耽误了贵大哥……”



    “呦,这是有了山头了,还什么贵大哥?就是醉金刚都不好使。”



    赖侗才想起,真不该乱提贵大哥。记得贵大哥在这街上厮混的时候,就是被鲍二他们骗花了银子,自己还亲眼见到,贵大哥就是被这程良敲破了头,连最后的身家都给程良摸走了。



    程良先甩了赖侗一巴掌,“说说哪个贵大哥?”一下子抽的赖侗泪花子、鼻涕都出来了。



    跟前有些晓的事的小子插话说道,“是多混虫!”



    “啥?”鲍二、程良开始以为听岔了。



    又有个小子说道,“鲍二哥怕是不知道,最近那多混虫投了醉金刚,听说很是得用,出行都是前呼后拥的。”鲍二、程良听后哈哈大笑。



    程良笑道,“放着好好的奴才不当,去街上做了泼皮。”说完,笑着戳了赖侗几下,“还以为你跟了谁了呢,我正愁着最近寻不到他呢。他那妹子去了贾府,范春那臭小子,现在也滑不留手的,做了据嘴的闷葫芦,这下好了。”啪的一下,用荣少爷送给他的丝巾,抽了赖侗一下狠的。冬日里本就寒冷袭人,只一下,赖侗脸上就青紫起来了。



    “那多混虫现下在哪?”



    赖侗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睁着流泪的眼睛,先啐了程良一口,便扭头不答。



    也不是他多硬气,他这个年龄,哪里又懂什么是义气。再说吴贵其实对他也没什么恩义,只是曾经赏过他几个铜板。倒是那解宝,一向待他不错,在解宝家建铺子的那会儿,他跟着去帮佣,听说她妹妹发寒,不但提前支了工钱,还帮着请了大夫。吴贵既然是解宝的大哥,那只能硬挺下去了。(解宝道,别怪俺,俺只是在以前的同类身上找优越感,才发的善心。)



    见他这个样子,程良反而收了手,回头对鲍二道,“这小子倒硬气了,二哥你来,让他见识下二哥的手段。”



    谁知鲍二却摇了摇头,拉过程良,道,“良弟,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你也是怕灯姑娘跟了多混虫,便想着踢走他,不想他进赖府。可眼下他妹妹进了俺贾府,还是跟了老太太。俺怕到时候,多混虫进的会是贾府,而不是你们赖府,只怕以后……”



    程良想了下道,“确实有点棘手。不过,他不是做了泼皮了吗,这坏了名声,贾府还会要他?”



    鲍二眼睛一亮道,重重点了下头,“这倒是法儿,咱们便让他坏上加坏。”两人说到这里,便相视一笑。



    程良回手甩了下帕子,还要再抽赖侗,鲍二忙拉住道,“这小子也打不得,你常在赖府,倒是不知他的来历,他也是有根脚的,你抽他两下就行,真打坏了他,西廊下的芸哥儿必不相与。”



    程良听后,忙住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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