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瑙展开的这一件,样式古怪,通体一色,甚至没有多余的点缀,也没有眼下富贵人家穿衣那样,习惯带些饰品随件,简简单单的兜帽窄袖,体量极轻,只下摆略大。
众人便怂恿着晴雯穿上,只见衣长过膝,到腰间却是一收,不像眼下的冬衣臃肿难看,倒先把人的身段儿衬出来了。
一屋子丫头,上下其手地你摸一下,我拽一下的,琥珀第一道,“今儿带来的这些东西,只这一件最合我的心意,处处别出心裁,不同于袄裙,也不同于斗篷风衣。这收腰的地方,还缝了条锦带,可以系起来。都说腰带是人极隐私的东西,可他家这一条,更像个饰品,缝在外边端是好看。”
翡翠摸了一把,笑着对鸳鸯说道,“怪不得姐姐来了这屋,就不愿出去了,原来今日晴雯带来了,这么多有趣别致的,新样式的衣服。”
不等鸳鸯搭话,翡翠啧啧赞道,“她这一件鹴裘,却在腰上开了个斜口,打衣服外边做了个布兜子,上面缝了个布盖子,还缀了个漆木扣子。”说完很是欢喜地伸进了那个斜开口的布兜子,却“咦”了一声,掏出一个香袋来,“怪不得这么香呢,这是做什么的?”
贾府女儿众多,本就忌讳从外面进来一些不清不楚的东西,鸳鸯赶紧接过了一看,见只是一个草编的小袋子,装着一些草木香料,方舒了一口气。
旁边鹦哥一本正经地拿着图画说道,“画上说,这些香袋是防蛀虫的,还警告说,防止吞服。还有,人家这不叫鹴裘,叫羽绒服。这羽绒服里面填充的是鹅绒,是经过烘烤的,消……消毒,什么意思?”
翡翠听到后,靠近鹦哥身边来,近前一看,惊喜道,“这些小人倒是好看!”
琥珀、琉璃几个听了笑道,“早知道她会这样。他家这画儿,独具一格,不同于任何一家。也不知晴雯哥哥请的是哪家的画圣?”
翡翠细细看来,但觉个个惊奇,道,“画上说,这‘羽绒服’里面也有个......内兜,晴雯快看看有没有?”
晴雯解开衣服一看,顺着衣襟边,果然暗暗缝了个内兜。众丫头都道,这衣服虽然比不得咱们府上太太、奶奶们那些裉袄鼠褂、洋绉裙之类的,但是胜在精妙灵巧。
鹦哥又好奇地拿起了那件玄色的,道,“这件芯子里填的却是棉绒,和晴雯身上那一件,样式一样,只颜色不同。”又问晴雯,“我穿一下可行?”晴雯哪里会不允许。
琥珀、琉璃几个听后也嚷着要试一下,一时间屋内莺莺燕燕,叽叽喳喳的热闹起来。
晴雯今日一时流露了情绪,自爆了身世,倒是和鸳鸯几个大丫头,彼此间感情亲厚起来,鸳鸯、琥珀几个也体谅她幼时凄苦,便处处爱护于她,加上晴雯又觉得身后有靠,自此性子倒是越发娇纵起来。
“又错了,应该先从这里勾勒。还有,你这比例有点夸张了。嗯?不是才教过你比例吗?”
房内盘了炕,烧了暖炉,也不显得冷,陈小娥带着几个孩子正跟着吴贵学画,这些女孩子年龄和陈小娥差不多大,都是左近街坊们送过来的。
因吴贵需要些人手帮他作图,而这个年龄的孩子,可塑性又强,便抽些时间留在身边一一教导。
吴贵身边的这个明霞,是胖桂婶家的大女儿,才仅仅六岁。胖婶因见吴贵与许二夯发达起来,又常常后悔当时救回吴贵的不是她,于是一听说吴贵要找几个孩子学着画插图,学成了还给算工钱。就硬把自家女儿塞了进来,还说不用工钱,让吴贵只管调教,学多久都没问题,留在家里做个丫头都行。
吴贵一时哭笑不得,倒也没拒绝,只是真的没敢往新买的家里领,总是要讲究个男女大防的,便在制衣铺子的前院,寻了间房子做了学堂。
眼下这一处院子,租的也是胖婶家的房子,前院办公兼做教室,后院便是裁衣缝线的地方。这个时空纺织业极其鼎盛发达,而且花样繁多,濮院绸、蝉翼纱、软烟罗、霞影纱、苏锦,个个轻柔细腻,还有西洋布、倭缎,白腻精密。诸如绸、呢、绒、缎、纱,各色土、洋布匹层出不穷,除了纺织技术没有进步外,布匹的细密精度已跟后世差不多了,有些甚至超越后世,让穿越客想发挥一下都没地方,顶多做点混纺毛线来,织个毛线帽子、手套什么的。
吴俊辉前世上面有六个大人管教他,从小各种手工课,艺术熏陶课,什么书法、小提琴、钢琴、跆拳道班,一个没跑的都逼着他学了,好不容易过个假日,还跟着做教师的奶奶学会了织毛衣。你没看错,晴雯的那双手套就是吴俊辉用竹签子织的,还顺便教会了陈小琼、小田氏几个。
吴贵今天没见到晴雯,从荣国府街上辞了范春后。回到铺子,先去后院寻了陈小琼与小田氏,帮着探讨了了些,前几日裁衣遗留的问题,又秀了把针法,什么是短绗针、回针,又是,怎么用斜针,哪里适合用花绷针等等。虽说和陈小琼所会的针法似是而非,但又有些相近。让二女惊讶地像看怪物一样,看了他好一会了。吴贵实在受不了,便跑回了前院,耀武扬威地教几个小毛孩子画Q版插图。不要问他一个大男人咋懂得这些的,一问就是,谁让他还有一个外婆,在纺织学院做非物质文化遗产研究呢。记得他奶奶那一手出神入化的织毛线本领,愣是不敢在他外婆面前使出来。唉,一想起前世的亲人,吴俊辉一时有些郁郁,与前世的牵绊,也只剩下吴俊辉这个名字了,可眼下也要改为吴贵了。
这时解宝匆匆跑进来,送了个请帖,道,“贵大哥,许家的大郎托人带话,说想请贵大哥去花枝巷吃酒,这边先着人下了个帖子,等下会有马车来请。”
吴贵放下手中的鹅毛笔,让明霞自个儿慢慢画,转身接了请柬,嘴上却道,“这酒吃的莫名其妙的?不知道藏着什么名堂?”
解宝插话道,“难得是因为布匹的事儿?”
吴贵摇了摇了头,道,“虽说咱们后院里的布匹丝线,买的都是他许家的货,但每次出面理事的,只是他家的管事。这许家大郎,那日去他家帮佣,都无缘一见,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
解宝嘿嘿笑道,“贵大哥来这边也没多久,当然没见过。俺和二夯哥倒是常见,这大郎,也就和二夯哥差不多的年岁,二十不到,和贾府的琏二爷一样,他家迎来送往,一应外事,都是这许家大郎出头露面应酬的。还有他家的大姑娘,俺也见过的,今年三月份,俺帮大娘担着挑子去过他家内院,那大姑娘虽说才十二,那模样便出落的……哎呦!”话还没说完,解宝一个踉跄,险些扑倒在堂上。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