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宝一听这些婆子在打听这些事,便敷衍道,“桂婶说笑了,俺们只是跟着倪二哥挣了些跟脚钱,这能有几个铜子。”
“不老实了不是,还倪二呢,这街上谁不知道那万家院子里,多官是说一不二的,听说连这抽奖的主意都是多官给出的。你跟着多官跑前跑后的,多官能亏待了你。要是挣了钱,也别藏着掖着,明天婶儿就给你相媳妇去。”
解宝才堪堪九岁,男女上还懵懵懂懂的,知道祖祖辈辈的一贯习俗,年纪大了就要娶媳妇。他自己认为,真要娶媳妇的话,夏天里把他拉出泥塘的陈小娥就很不错,听胖婶打趣他,先红了脸,眼光却偷偷看向了陈家的院内,不想被陈李氏看见,陈李氏故意大声咳嗽了几声,又引得几个婆子笑了起来。
胖婶趁机道,“这有多官带挈你,以后少不了个前程,你要是看上了陈婶家的二丫,到时候桂婶豁开这张脸,给你做媒。”
刚才还不依不挠的陈李氏却没有发作,只是唾了胖婶一口,这会儿倒正正式式的打量了一下解宝。
旁边胖婶见了陈李氏神情,取笑道,“看见没,善宝,连你陈婶都没啥意见了。跟婶儿说说这些日子,你们跟着多官都干啥了?”陈李氏内心也想听下,便没打断胖婶的话头,众婆子也七嘴八舌的问起话来。
解宝到底不是这几个婆子的对手,正不知如何是好。许家院内吴俊辉走了出来,看见解宝正被挤兑的面红耳赤的,便喊了声,“善宝过来。”
解宝忙道了声歉,跑向了吴俊辉,引得几个婆子抱怨了好几声。
吴俊辉笑笑了道,“陈婶他们问你啥呢?有些话说了倒也没关系,咱们到底弄得声势大了些,避不开有心人的。只是银钱数目上不要轻易说破嘴去,跟街坊们说挣了个四、五两也无碍的,连贾家一个大丫头都能拿个一二两呢,这点钱不算多。”
解宝嘿嘿一笑,“俺啥都没说,不过她们还是猜到咱们挣钱了,桂婶嚷嚷着要给俺做媒呢。”说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沉下了脸,道,“贵大哥,连家里都不能说,俺还是没底气,这算不算忤逆不孝啊?”
吴俊辉道,“放心吧,这那算得上忤逆不孝呢,再说你叔侄俩一下子拿出好几百两,也不怕吓坏了家里。眼下只是暂时不拿出来而已,改天带着你俩做个正经营生,到时候有多少钱都可以取出来孝敬老人了。”又问,“昨日回去,家里什么情况?”
“得亏贵大哥你原先嘱咐过俺们,一下子拿出去才四、五十贯钱,便把一大家子都吓到了。祖父三问两问之下,好悬没说破。因为先前家里也听闻俺们这几日,跟着倪二哥做事,最后只能推到倪二哥身上去了。祖父便让改天请倪二哥去家里吃酒。”
“暂时也只能这样了,都推到倪二哥身上吧。过个几天,等咱们的新生意做起来,就没这些麻烦了。”解宝听后连连点头,问道,“许大娘还生气不?”
“没事儿,干娘已经气消了。我承认帮倪二哥出了主意,所以倪二哥赏了一、二百两银钱,又说看在俺的面子上,倪二哥多给了二夯哥一百两。我不比你们,眼下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日后还要买个院子呢,只能先往多了去说。”
解宝点头应是,“许大娘不生气就好。”
“虽说气消了,干娘还是认为算计人不好,损了阴德,让去观上拜拜。所以我才出来喊你一声,你拿上这几吊钱,去街上买些三牲四果,你们这里祭祖敬神的道道,我也不太懂,只管看着置买,我就不便去了,干娘还喊我有事呢。”吴俊辉说完,又瞅了瞅周遭,问道,“今儿怎么没见你十三叔?还指望你俩一块去呢。”
“昨晚回去,俺们拿出的那些银钱,一分不剩的都被祖父收走了,十三叔气恼了一晚。祖父早上便托了媒人,给十三叔相亲呢,便没敢出来。”
吴俊辉听后不由哈哈笑了起来,便让解宝趁着天早快去快回,嘱咐他东西拿不完的话,街上可以叫个跟脚。
吴俊辉回了院子,进了堂屋,堂屋内二夯还在祖宗牌位前跪着,小田氏抱着婉婉也没敢离开。许大娘坐在旁边,正摆放几样东西,看见吴俊辉进来,便道,“前几日,你俩兄弟三天两头不着家的,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二夯这蠢物还骗俺老婆子说,什么主家事多,一会儿半会儿离不了人手,给你们留了宿。”吴俊辉也不敢多说,只老实听着。
“多官你中间虽说也回来了几次,赶巧也没遇上,你那妹妹派人来了两次。一次送些果品点心,说是孝敬俺婆子呢,你不在家,东西也不能久放,俺便做主,分些出来给了街坊,不管怎样,街坊们都帮衬过你。”
吴俊辉听后,忙道,“该的,该的,娘你做主便是。娘你……”
许大娘挥挥手打断了吴俊辉的话,接着说,“前两日又来了个叫范春的小子,说是你妹妹被贾府老太君入了眼,赖府上的老嬷嬷便把她献给了老太君。不但贾家涨了月钱,连赖府上都有东西陪送,你妹妹看来是个有福气的,俺当年也在那官绅家做过佣,吃穿用度都好像掉进了那福窝里,更何况这公候府上呢。你妹妹有了银钱,便打发了那个范春,给婆子送了身冬衣,连婉婉都有一件袄子,你二嫂二哥都送了两双靴子。唉——,虽说没见过那丫头,就凭着知恩懂礼的德行,俺婆子等下去了观上,都得给她点上一支香,求城隍土地保佑她无灾无难。所以你妹妹的心意,俺老婆子厚着脸皮收了。这桌子上的几样衣物配饰,都是你的,你拿回你那屋吧。”
吴俊辉听了,一时傻眼,本想着过些日子买套院子,去赖府把晴雯赎回来呢,这转眼间被赖家送人了,还是那等高门贵第,愣是加大了难度,一时愁眉不展,
“娘,今早您嘴上说是二夯哥带坏了我,其实以您老人家的见识,就是我不说,您也知道这些日子,都是俺吴贵在作妖,哪里是二哥带坏了我,都是俺带坏了二哥,娘只是不忍心责怪吴贵。是俺对不起二哥,是俺辜负了娘的一片苦心。俺只不过是想早些弄些银子来,一是报答了娘的救命之恩,二是早些赎出妹妹来,未免行事不择手段起来。不想这下子,不但妹妹被送进了荣国府,俺还连累了干娘一家,说不定惹出什么祸事来呢,是俺对不起娘和二哥。”说着,吴贵过来就要跪下去,许大娘赶紧拉住。
“你这孩子,娘早气消了,也压根就没怪你,咋又自责起来了,好孩子,赶紧起来。”一手拉过吴俊辉,又回头对探头探脑的许二夯喝道,“你也起来吧!”
许二夯赶紧爬了起来,过来搀了一把自家老娘,却被许大娘甩开了去,只管拉住吴俊辉的手不放,说道,“你也不用太担心,那倪二不管怎么样,都有几分脸面,你们这起子事,娘感觉他罩得住,顶多有些惊吓罢了。你景大哥到底是个姑爷,娘也不好说他啥,只你俩兄弟,听娘的一句劝,今后可不能再跟那倪二有啥牵扯了。”
二人赶紧答应,只听许大娘接着说,“俺婆子原先只觉得多官是个有主意的,谁知道这主意也太大了,只希望多官以后多用到正道上来。现下有了钱,先置办个院子,有了家业,才好接你妹妹回来。至于你妹子那里,眼下倒不用太急,贾家太君是个心善的,伏侍的好了,日后开了恩,才好方便去他家赎人。”
正闲话间,解宝买了祭品,找了个小厮帮忙,带回了许家,那小厮吴俊辉看着还有几分眼熟,和二夯接过祭品,打发了解宝,让他改日再来顽。
许大娘见礼品齐备,便起身说,以后日子还长着呢,什么事儿都慢慢来。今儿咱们趁着天早,先去观上进香,为你俩兄弟求个平安。
吴俊辉本想着叫个轿子,被一向节俭惯了的许大娘制止了,最后只得搬出婉婉来,道这么冷的天,大人能捱,不好冻到孩子,最后才赁了一架牛车,一家人裹严实了婉婉,带着解宝买回来的祭品,去城外清虚观上香。
牛车刚出巷子,街坊们便围了上来,纷纷恭维着许大娘好福气,都道今儿能坐牛车,赶明儿就坐马车了。好不容易才挣脱街坊们,不想陈李氏硬拉着陈小琼,掀了车帘子,说要蹭车跟着也去观上,为陈小琼求求姻缘去。吴俊辉与许二夯只得多给了车夫一串钱,让陈家母女上了车,才转到大街上来。
车辕架子上,吴俊辉从来到这个红楼世界起,只今日才有时间看看都中这万千气象,只见人群摩肩接踵,车马交驰不息,一路上茶坊酒肆、书坊药铺、粮店油房鳞次栉比,街边布幡招展,街中人声喧嚣,夹杂着街道上的马嘶牛哞,不但土包子吴俊辉看花了眼,连很少出门小田氏与陈小琼也透过帘子指指点点,很是兴奋。可惜,才走不远就碰到了一处抽奖的摊子,弄得许二夯与吴俊辉大气不敢出,也没了看风景的兴头,鹌鹑样的缩在车辕上,好在车厢内陈李氏与许大娘在闲话,没注意到街上的境况。
走了将将大半个时辰,才出了城门,交了出城税,不久牛车便赶到了城外的清虚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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