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赞和辛弃疾刚到亳州之时,蔡松年专程来拜访过,名义上还收辛弃疾做了弟子,也有过一些书信往来,但蔡公实在繁忙,几乎没有时间教这位学生。
辛弃疾一边跟辛无病说着这段往事,一边还猜想,在开封那位叫蔡韵之人,似乎与蔡松年有些关系,甚至二人的诗词的风格都有些相似之处,不过地位相差过于悬殊。
辛弃疾一直都有问询过,蔡韵从来不做正面回答。
蔡府极易找,辛弃疾兄弟俩问过路人,便找到建得极为宏伟的蔡府,递上门状后,在门口等不了多久,蔡府门房就请兄弟二人进去,带着二人穿过数个庭院,来到一间书房,只见房中坐了两人,一年长老者,和一青年人。
老者须发花白,着内酱色儒衫,外披黑色裘袍,头戴皂罗幞头,眼窝深陷,脸色蜡黄,似乎身体不太好。
青年人留着长须,与老者眉眼间有些相似,内里穿着罗衫,外面套了一件厚袄子,肩上披着围巾,坐在老者下首处。
老者见到辛弃疾二人后,微微笑道:“来,快来坐。”
二人先是躬身对蔡松年深施一礼,口中道:“晚辈辛弃疾、辛无病,见过蔡相公。”
“呵呵……不必客气,这是吾儿正甫。”
“来,你二人到我身旁来坐。”蔡松年对二人招招手。
“是。”二人先是与蔡圭见礼后,遂应道。
立马有仆人为二人端来两把交椅,置于蔡松年左手下方位置。
“坦夫,你前些时日及冠,吾本想前去,不过这身骨经不起远路的劳顿咯,你可莫怪为师。”蔡松年语气温和的说道。
“相公说哪里话,学生惶恐。”辛弃疾赶紧起身躬身说道。
“你莫要这般客套,如在家中般便可,你我有师徒之名,你这学生我可不愿刘岩老一人独专。”
“你就是辛家小十二是吧,那年我到济南之时,你尚在襁褓之中呢。”蔡伯坚说道,脸上挂着微笑。
“是,晚辈辛无病,亏相公能记得晚辈。”辛无病也站起来对蔡松年躬身说道。
“你俩不必拘束,坦夫此次应试可有把握?”蔡松年问道。
“这个学生不敢夸口,当尽力而为。”辛弃疾谦逊的说道。
“嗯,一路过来可还顺畅?”蔡松年又问。
“老师,路上遇上一些事情。”辛弃疾沉吟道。
于是便把路上遇仆散怀礼,并与之发生冲突之事说与蔡松年听,蔡松年听后微微皱起眉头。
只听他轻拍桌案,气愤的说道:“这仆散忽土越来越骄狂了,居然纵子当街抢人行凶,吾定会参他一本。”
“你们不必担心,应试还有月余,坦夫你好好准备就是,不必为此事担忧。”
“对了,你们可有寻得住处?”蔡松年又问道。
“学生兄弟二人到了中都就赶来拜望老师,还未曾去寻住所。”辛弃疾答道。
“无妨,等下让正甫带你们去嘉会坊报恩寺旁的别院居住,你等祖父每次来面圣之时皆是住在此地,地方极清净,吾有时也让人打扫一二,这段时间你们也住在此地吧。”蔡松年又交代道。
二人连忙谢过。
见蔡松年没有什么再交代之处,二人便起身告辞。
临走之时,辛无病还是向蔡松年问了一句,“请问相公,近些日子可有服用些甚丹药?”
蔡松年有些意外的问道:“你怎底知道吾有服食丹药?”
“嗯,晚辈一直在登州习青囊之术,现有七八载光阴,师从一位道法名家,对丹药之事有些了解。”辛无病回道。
“那你看老夫可是有何不妥之处?”蔡松年又问道。
“相公可否把丹药给晚辈一观。”辛无病道。
蔡松年看了看自己儿子蔡圭,有些犹豫,考虑一番后对蔡圭道:“你去取来给无病看看吧。”
少顷,蔡圭取来一个锦盒,辛弃疾看了一眼心中已经,然后看了一眼辛无病,正欲解释,便听得蔡松年道:“此丹药是皇帝赐予吾之物,言可延年益寿,吾服食之后却也觉得精力充沛许多。”
辛无病刚拿着锦盒,听到蔡松年如此一说,心中也是咯噔一下,居然是完颜亮赐的,那怎么说?
打开盒子,看到里面有十来枚褐色拇指大丹丸,辛无病取出一枚,用鼻子轻轻闻了一下,大概问到有人参、壁参、雪莲、白芷、苍耳子、苍耳等中药,当然也有朱砂和铅砂。
这都是些虎狼之药,正常人服用后都会折寿,更何况蔡松年已年过五旬,估计这一盒要服食完,他就该归天了吧。
“相公已经服食多久了?”辛无病问道。
“一年有余,无病,此丹药可是有何不妥之处?”蔡松年轻声问道。
见辛无病有些犹豫,蔡松年又道:“但说无妨,此处只有吾等几人。”
“相公,丹药没问题。”辛无病说道。
听到辛无病如此说,蔡松年父子顿时松了口气,接着辛无病又道:“相公,请听晚辈说完,丹药和配方应无甚问题,但是晚辈建议您应停止服用丹药。”
“为何?”蔡松年有些不解的问道,既然丹药没问题,为什么又不能继续服食。
“丹药中皆用虎狼之药,左以朱砂、铅砂等物,实则压榨身体之潜能,短时间看能让您神清气爽,但时日长了,恐会伤及根本。”辛无病解释道。
“那道家丹方岂不是皆如你所说,尽是虎狼之物,皆不可服食。”蔡松年疑惑道,既然道家是求长生不老,推崇服用丹药,而这丹药又会伤人根本,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这个……也不是所有丹药皆是如此,这伤人最深的乃那些金石之药,如果除之,换上一些其他药草,亦能延年益寿。”辛无病斟酌道。
这已经设计医理和药理,如果要探讨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明白,再说这个时代的士大夫,几乎没有不识岐黄,不晓丹道之人。
“你这说法可有何依据?”蔡松年好像有了兴趣一般,又追问道。
“晚辈认为医理和药理应以《内经》为重,其余之论皆是以除病为要,而烧鼎炼丹却是到汉时才有之事,是术士所创,其目的只求长生不死,却不是治病。”
“晚辈观古今,也未见长生之人,即便是道家,也极少听闻服食丹药就能成仙之人,倒不是晚辈不信道家之说,只是觉得,这刻意追求,反而失了道法自然之本,这金石虎狼之药也只能起一时之效,当不得长久之计。”
“人生于天地之间,当遵从阴阳五行之理,人与那草木皆是一样,有春荣冬枯之时,若是强行用金石扶之,不是以金断木之举吗?”
“这只是晚辈拙见,相公见笑了。”
辛无病说罢,对蔡松年父子拱手笑道。
这父子俩听罢,也未出言,只是静静的思虑一阵,然后蔡松年轻叹一声:“吾等又何尝不明白人生一世间,草木一枯荣之理,任谁还没有个追求呢。”
“哈哈哈……看来辛家不光有坦夫通文善武,还有你十二郎晓阴阳玄黄之术,不错,不错,辛赞这老顽固命好哇。”蔡松年哈哈大笑道。
“你的建议吾当慎重考虑。”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