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将至,正是准备晚饭的时候,河畔垂钓的朝小树已收起鱼竿,正带领着书痴莫山山与道痴叶红鱼准备着今日的晚餐。
青翠树下的姜明似那暮色准时降临般再次拉起了胡琴,熟悉的琴音再次笼罩这大河之畔,只是姜明面朝天穹,却闭阖双目,不知是为了全身心的拉琴,还是为了躲避那某些目光。
看着阖目的姜明,深思中的夫子蹙起眉宇,下意识的抚了抚胡须,而听着琴音,一旁的凯莎继续无言摆弄着方桌上的那盘棋。
河水澎湃,沉默流转,在朝小树持刀准备分解鱼肉之际,一道秋风吹过大河,落到其身前三尺。
老旧棉袄,腰系水瓢,见这熟悉而醒目的打扮,停刀的朝小树点头致意,道:“见过大先生。”
“见过大先生!”叶红鱼与莫山山同时见礼。
李慢慢只是点头作回礼,然后便转头往树下看去,静默的夫子,下棋的凯莎,拉琴的姜明,而作为夫子的学生,他自然明白此时并不是上前打扰的时候,是以,李慢慢只好按下心中的思绪,回头对着朝小树三人,说道:“我来帮忙。”
说完,李慢慢便走过去接过刀,开始片起鱼肉来,他片的很慢,很认真。
对于书院大先生的这一举动,朝小树三人并不觉得惊诧,相反,在见到李慢慢如此纯熟的刀功后,当即各自松了口气,而随着李慢慢的加入,一顿丰盛的晚餐终在夜色降临之际完成。
鲜嫩的鱼肉在汤锅里起伏,浓郁的香气随着河浪奔向远方,树下琴音顿熄,闻香归神的夫子感叹一声,然后便率先来到河畔汤锅旁,自然接过李慢慢手中的碗筷,捞起一块鱼肉,放到嘴里细嚼起来。
后至的姜明与凯莎则坐在夫子的另侧,好在汤锅不小,巨石亦够大,完全能够容纳下七人的就坐享用。
落日西沉夜色至,昏暗的大河畔有七人正在享用着晚餐,姜明饮了口鱼汤,那鲜香滋味让其眼前一亮,不由的多喝了几口,而后他夹起一块鱼肉,看着晶莹剔透,竟全无骨刺的鱼片,由然感叹道:“有道是万物皆可入道,这鱼汤之鲜,应是人间极致,大先生之厨艺已离道不远矣。”
一番感叹后,姜明便细嚼着鱼肉,移目看向朝小树与叶红鱼莫山山三人,他意味深长的看着三人,却没有任何言语,只是那眼中流露出的意味朝小树三人已领略。
万物皆可入道,而人生处处皆修行,厨之一道亦是如此,亦值得去钻研,去深究,这是姜明要表达的,只是朝小树三人虽听懂了,但也仅此而已。
姜明不是夫子,叶红鱼莫山山朝小树三人也不是李慢慢君陌等谨守夫子礼,谨听夫子言的弟子,他们三人虽拜姜明为师,这几年亦跟随左右,但姜明一向主张自由生长与随性,随心,而他的教学方式亦如此。
是以,端着碗筷的叶红鱼,紧盯着姜明筷中的那片鱼肉,十分认真的说道:“这鱼是我杀的。”
听到此话,颇为无奈的姜明刚准备给叶红鱼一个白眼,这时便听到一旁的莫山山小声嘟囔道:“火是我生的。”
接着,朝小树面色淡然的补了句:“鱼我打的!”
三人三句,可这三句话姜明听了顿觉有些丢人,更有种欲抬手一掌拍死三人的想法,而不待他说话,坐在夫子身旁的李慢慢便已开口道:“其实是这鱼好,我随老师去过很多地方,吃过很多种鱼,可能与之媲美的也只有极北热海的牡丹鱼了。”
李慢慢是君子,所以他很实诚,很谦虚,更不自傲,这确实很好,但有时候说实话其实是挺讨人厌的,好似被人一刀扎进胸口的感觉。
此时就是如此,顿觉胸腹间极不畅快的姜明看了眼李慢慢,但也不再言语,只是喝着鱼汤,嚼着鱼肉。
夜色下的大河漆黑,但好在今天的天穹尚有众多繁星高挂,用完餐的众人分列巨石左右,而夫子的心情亦是极好,他看着夜色下河水奔腾的大河,说道:“真想不到这滚滚大河里的鱼不仅生长的如此之好,其味道亦是如此之美。”
听着赞叹,姜明把目光从李慢慢身上收起,他仰头对着天穹,故作道:“只可惜,永夜将至!”
永夜是个沉重的话题,而作为人间少数知道真相的人,夫子这么多年来一直在摇摆,甚至他到姜明这里,来寻求那早已在心间的答案,也不愿留在山中直面桑桑,这亦是在摇摆,正如叶红鱼曾说过,夫子若出手,根本不会有冥王之女桑桑。
夫子无言,但姜明说这话的目的其意就不在夫子。
李慢慢看着神色陡变的夫子,还是认真说道:“老师,小师弟和桑桑已从棋盘中脱困,但相伴而来的,却有团黑云。”
“那黑云很庞大,却无法被驱散,小师弟很着急,托我来问问。”
李慢慢一字一字说的很慢,他眉宇紧蹙显得很严肃,目光紧盯夫子显得有些焦急,只是对此,夫子抬头望向天穹,却没有任何言语。
凯莎亦望着天穹,她透过漫天繁星,骤然轻声说道:“蔽山黑云…一群鸦。”
这话一出,李慢慢微微一怔,他急忙抬头远望,只是以他的境界,并不能从中看到些什么,但他有种感觉,这让他相信凯莎的话。
庞大的黑云之下,活跃着一群黑色的乌鸦,这种画面一出,就无法从李慢慢脑海中移除,而这意味着什么,李慢慢清楚,朝小树,叶红鱼,莫山山都很清楚。
漆黑下的严肃萦绕在大河畔,而望着远方天穹,姜明突然笑了笑,道:“多好的一群乌鸦,只可惜做不了菜。”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