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段话,不少人都显得有些惊讶,尤其是宁缺,只是在他的惊讶中却带着一丝难以言说的欢喜,因为那最后一句话真的很霸气,很强硬,很不讲理。宁缺觉得,这很书院,姜明也真不愧是夫子的好友,这般言辞行事估计能与当年小师叔单剑灭魔宗,夫子斩尽西陵满山桃花时相媲美了。
宁缺像是看热闹般在旁看着夏侯,此时夏侯神色凝重,眉宇紧蹙似乌云,一双沧桑的眸子紧紧盯着姜明,片刻也不移开,其紧握铁匣的手指关节骤然苍白,很显然夏侯很不好,也不再淡定从容。
可夏侯的不好,宁缺觉得就很好,这也让他很是舒爽,那种感觉,犹如在极寒的冬日烤着火炉,吃着羊肉锅一般。
场上众人都随之看向夏侯,而夏侯也不再沉默,他看着姜明沉声问道:“先生此话何意?”
“你先看看那个匣子!”姜明看着那个匣子,很是认真的说,“不过,你别弄洒了里面的东西。”
这话单独听着有些奇怪,可除了宁缺,叶红鱼与莫山山三人明白他的意思而表现的淡定自若外,其余人下意识都觉得姜明此话有些无谓。只是想起姜明之前所说,又见他言之凿凿,语气又那般肯定,叶苏与唐这才开始认为匣中物可能真的不是明字卷天书。可如果不是,那真的天书又在哪里呢?还是说天书根本就在他姜明手中?
夏侯触摸着手中铁匣,感受着匣中那令他熟悉却又感到敬畏的气息,他确信能令他本能的感到畏怯敬慕,如果不是天书,又会是什么?
想到此,夏侯神色恢复坚定,带着一丝欣喜与灼热,打开匣盖。
咔嗒一声,铁匣开了。
里面没有天书明字卷,甚至是一张纸都没有,有的,只是一匣子的暗淡的灰烬,杂这些许没有化尽的骨屑。
看着匣中的灰烬,在这一刻,武道巅峰的夏侯,那双强有力的双手不自觉的开始颤抖,神色也恢复了凝重,凝重到似一块黑不溜秋的黑铁。
此时的夏侯是沉默的,苦涩的,悲恸的,姜明看着那铁匣,缓缓伸出了右手,洁白的手掌好似平静的碧湖般静立在这呼兰海畔,天穹之下,有魔力,更有吸引力,叶苏与唐等人尽皆注视着那手掌。
好似受到了牵引,或者召唤,只见那满是灰烬的铁匣自动脱离了夏侯手掌,缓缓飞向姜明。
托着铁匣,看着匣中灰烬,姜明慢慢合上匣盖,似乎是解释,是解答,对着匣子,姜明轻声说道:“这是莲生大师的骨灰,我答应过他,要把他带到长安,让他见见不一样的风景,静静的看着世界的改变,顺带着给他找个熟人当邻居,免得路上孤单。”
“这人啊,最怕孤单,死寂般的孤单。”
沉默与死寂在悄无声息的蔓延,而局势发展至此,是任何人都没想到的,没人能想到夏侯倾尽一切抢来的却是一盆骨灰,甚至最后连骨灰都不是他的。
看着那铁匣,夏侯带着一抹苦涩的笑容,说道:“既然是前辈高人的骨灰,那就劳烦先生葬了吧。”
大师兄李慢慢到现在才明白姜明之前所说的意思,看着夏侯,他摇头叹息道:“真是何苦。”
夏侯没有再说话,但他的眼神与神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天书的争夺因此而暂时告一段落,但事情并没有结束,因为恩仇宿愿还没有了结。
眼神掠过众人,最后落至负剑的叶苏身上,看着他,姜明说道:“时辰不早了,恩仇宿愿该了结了。”
“确是该了结了。”叶苏低声喃喃,然后看着旧袄破鞋的李慢慢,说道:“我有一道剑,藏心十四年。”
大师兄李慢慢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缓缓说道:“十四年确实够久的。”
闻言,叶苏抬脚向前迈了一步,一步迈出,其身后的那柄木剑突然悬置空中,嗡鸣作响。
天穹上的太阳在此刻忽然间变得更加明亮起来。
万千光线自天穹撒下,齐齐照耀在那柄悬空木剑上,一时间,单薄的木质剑身金光大作。
一道极纯净的剑意从剑身散出,就似那凝结成束的光线般灿烂夺目,令宁缺于莫山山等人望之生寒,望而生畏,似乎不能直视。
这是处于知命境最顶端的一剑,也是藏鞘存心已达十四载之久的一剑,虽未破境天启,但也只剩下似窗户纸般极薄的一线。
道剑凌空,在光明最盛之际,叶苏轻挥剑指,骤然间,发自这天穹昊日之下,凌空倚高而击,无视任何空间距离,瞬息之间降临到十数丈外的李慢慢身前。
如此强大的道剑,世间能得几回见?世间能有几人敌?
裹挟着纯净剑意的道剑跨越空间,让这冬日的呼兰海畔遍地生寒,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冰封。
那些咔咔的声音清晰回响在诸人耳畔,诸人惊于这一剑,尽皆蹙眉心思抵御之法,也想看看那书生的抵御之法。
那书生没有任何动作,仍是静静的站在那里,然而只要他站在那里,那无论多么神妙的道剑都要在他身前停下,且不能向前移动分毫。
看着眼前的木剑,书生露出了一个如春日般温暖的微笑,就是这个微笑,让那被道剑冰封的呼兰海畔渐渐融化。
水珠渗进大地,道剑却也悄然回到叶苏的身后,看着那个旧袄破鞋的书生,叶苏露出一道颇为嘲讽的笑容,唇角流出暗淡的血水,他缓缓摇了摇头。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