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大案是无法真的隐藏的,所以很快便传到了杨谅的耳朵里。听到自己被指证派人截杀黄明远,引得圣人勃然大怒,他先是一惊,习惯性地担心父亲的问责;后来便想明白了,这跟他完全无关啊。
杨谅排行最小,也最受宠爱,所以养成了骄纵的毛病。往常还好,知道装装斯文人,但一遇到不同的意见便会炸毛,当然也包括这种诬陷。
眼看人证物证都指认自己,杨谅有苦说不出。他觉得整个朝廷六部都被自己的次兄掌握了,这案子查下来,肯定没他什么好。
杨谅是脑子一热,决定要进京自辩。他怕自己那个父亲会听信了次兄的诬陷,直接处置了自己。
亲王进京可不是件小事,众人苦苦劝谏,这才把杨谅拉住。无诏进京,又是一条罪状。
杨谅在忧心忡忡中等了几日,不仅没有洗清他的嫌疑,反而传来圣人命魏王杨昭主审此案的事情
杨谅更怒了!
这摆明了是坑自己啊,杨昭主审不跟杨广主审一个样,他还不得使劲给自己泼脏水,难道阿耶也被杨广给说通了。他不知道杨坚用杨昭是因为杨昭为人宅心仁厚又顾全大局,是为了妥善处理此事。
不行,必须要回京。
这时候连下属也不再阻拦了。
若是太子父子二人阴谋构陷,圣人真的跟召回秦王一样召回汉王,那一切全完了。汉王完了,他们也没有好下场。
这时杨谅也不管什么无诏进京的事,他决定轻车简从,打起旗帜,便往长安而去。
杨谅的谋士裴文安是个智谋之士,便建议杨谅打着求救的名义回京。上书天子有人离间君臣父子,自己危在旦夕,求圣人救命。
把自己放在弱势一方,心高气傲的杨谅当然不愿意。不过裴文安毕竟是其心腹,他又多对其倚重,见其再三劝解,只得从了。
这裴文安不愧是多谋之人,行事果然厉害。他令人在队伍中抬了一口棺材,还四处宣传长安有人要害死杨谅,这棺材就是杨谅为自己准备的。杨谅穿府过州,宣传自己只是为了见父亲最后一面,然后被逼死。
这一番姿态让杨谅在河东尽得人心,一个善良的、孝顺的亲王,怎么可能会是谋杀大将的凶手。
杨谅这番折腾也让长安丧尽了脸面,杨坚马上命人传令杨谅停止再向前,原路返回。杨谅走到这一步,哪还有退路,连亲卫部队都不带了,就带着几十个护卫昼夜兼程赶往长安。
杨谅身份特殊,他发起疯来,竟然没有人能阻挡。
就这样杨谅一路赶到长安。
因为昼夜兼程,根本容不得停下喘口气,杨谅是憔悴了不少。裴文安又建议杨谅脱了身上的亲王朝服,穿着一身麻布衣服去见圣人。
众人进了长安,也不管旁人的眼光,一路到了广阳门,杨谅跪在门下就痛哭起来。
黄明远当日在广阳门苦阙实在是开了一个不好的头,给了大臣一个将皇帝军的办法,要不然之前王达也不敢当堂触柱,都是学会了套路。
果然杨谅的伏阕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杨坚本就被杨谅的胡闹气的哆嗦,听到儿子又在广阳门下哭阙,自己便气冲冲地赶往广阳门。
杨坚气愤满膺而来,准备好好教训这个不孝子,可是他刚一出现,杨谅赶紧上前一把抱住他的大腿痛哭起来。
杨谅哭得叫一个惨,嗓音嘶哑,涕泗横流,反复地说道:“阿耶,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杨坚看到杨谅这副狼狈的样子,再多的气愤都成了不忍。这是他一直宠爱有加的小儿子,从来都像一只骄傲的孔雀。他不敢想象他得是有多么的绝望,多么的受打击才能沦落到今日的落魄。
杨坚不禁反思,自己现在难道连自己的儿子都护不住了吗?
杨坚无奈地长叹一声,说道:“跟朕进来吧。”
父子二人来到大兴殿,此时独孤皇后闻讯早就赶来了。看到满脸憔悴的杨谅,独孤皇后上前一把抱住儿子。
母子抱头痛哭起来。
杨谅忍不住说道:“儿子性识愚下,常守平生昆弟之意,不知何罪失爱于东宫,使其对儿子欲加屠陷。儿子在并州常常恐惧谗言出于亲人之口、酒具食器中被投入毒药的事情发生,因此我非常忧虑,念念在心,忧惧遭到危亡的命运。”
“益钱!”
独孤皇后大怒道,“这不是你这个做弟弟的该说的话。”
杨谅来之前,裴文安便多次叮咛嘱咐杨谅一定不要说杨广的坏话。只是杨谅心中对杨广无比憎恨,此时此刻早就忘了裴文安的劝告。
独孤皇后此时也从母子之情中醒来,看着杨谅,冷冷地说道:“我的汉王,汝若不言,吾都忘了。你有惊天之胆,敢私通外族,截杀朝廷大将,谋杀人犯,杀死大理寺官差,抗命不准······你觉得你有几个脑袋可以承担这些事?”
看到母亲的态度突然变冷,杨谅也醒悟过来,忙跪在地上叩首道:“儿子冤枉啊。儿子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被冠上了如此多的恶名。儿子这是惊恐交加,不知所措,才来长安见阿耶、阿娘的。”
这时杨坚走到杨谅面前,冷冷地说道:“真的不是你做的?”
“阿耶,真的不是儿子啊。”
杨坚突然提高声音说道:“人证物证聚在,你还敢狡辩,你莫非以为朕不敢处置你吗?”
杨谅赶紧说道:“儿子不敢,儿子不敢啊。可是真不是我做得。”
杨谅怕杨坚夫妻二人不信,竟然赌咒发誓起来,对杨坚夫妻说道:“儿子敢发誓,真若是儿子所为,儿子就不得好死。”
“混账。”
独孤皇后赶忙上前退了儿子一把。
“这种誓是随便发的,你把我和你阿耶放在那里。”虽然独孤皇后在责备儿子,但是她似乎已经相信了杨谅的话。
独孤皇后扶起小儿子,又让人给他了一个软垫,让他坐下。
“不管怎么说,益钱,你的嫌疑还没有解脱,这一段时间在长安要好好待着,不要再出去惹事生非。”
杨谅有些委屈地说道:“可真的不是儿子,是谁要陷害我不是很清楚了吗?当年大兄是怎么兵变的,难道他以为天下人都是傻子吗?”
“杨谅!”
独孤皇后看着杨谅冷冷地说道:“你若是再敢胡言乱语,就给我滚回并州。”
杨谅一缩脖子,心惊胆战,他知道母亲的手段,没敢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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