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黑猫


本站公告

    光晕在眼前一直闪现,耳边似乎有风的声音,似乎又是海浪的声音,似乎又是天崩地裂,又像是山峦崩溃,屴开始紧闭着双眼,那猎猎的风,划过脸上都有种皮肉被撕开的感觉,他觉得自己时而跃过很高的山峰,时而跌入很深的谷底,他只能紧紧的抓住母亲的衣角,那只猫现在,像是一条大蛇一般牢牢地缠在他的小腿上,他想伸手去安抚一下,但又惧怕放手自己会掉进一个无底的深渊。



    不过好在时间不长,屴觉得就像自己去草垛后面撒泡尿了一样,耳边一切一下子归于平静,然后又从似乎很远的巷子传来的一样,一阵嘈杂声从渐渐变的清晰起来。



    屴感觉的猫放开了自己,他也尝试着慢慢睁开眼睛。



    屴呆住了。



    父亲母亲,不见了。



    他正置身于一片树林之下,阳光顺着叶子间的缝隙洒在他的身上,微风只有些许,他慌张的低头看,发现那只猫也是一样的呆呆望着周围。



    没过一会儿,屴已经浑身都大汗淋漓了,因为他穿着西之地的装束,他家里早晚还是很凉的,而现在这地方,他似乎觉得比自家夏天最热的时候还要热很多很多,他是在按耐不住,七手八脚的将身上的东西取下来,那是一件大皮袄,这是父亲的,在从家里逃离的时候爸爸取下来给自己裹上的,这是父亲早年出去打猎的时候,打下一只狼王取下的整皮,又一次和父亲去打猎,跟着一些大型猎物走的太远,晚上赶不回来,父亲就和他在一个山洞里过了一夜,那晚上父亲在洞口一直守着,而自己就是盖着这张狼王皮睡觉,他感觉比帐篷里的火还要热。



    父亲说,那是狼王身上的霸气。



    黑猫懒洋洋的趴在了地上,看上去似乎有点恶心的样子,屴猜测它可能有点水土不服了,索性也就不理它,焦急的四处张望。



    他以为父母可能是慢一些,因为他是小孩子,他轻,所以飞起来快,父母是大人,飞起来慢一些,只要等一等,应该就会出现了,到时候就把这皮袄还给父亲。



    可是,这一等,竟然一直从晌午等到了星夜。



    而父母根本就没有出现。



    屴终于号啕大哭起来,深更半夜这哭声一直缠绕在这片林子,那只猫惶惶不知所措,只能愣愣的看着他,但是他知道,屴是因为害怕了。



    对啊,他从小没离开过父母一步,之前在自己家里已经遭遇了那些恐怖到无法名状的东西,本来是等着父亲一起吃晚饭的他,就那样突然之间一家人弃家而逃了,而且他更记得那些死在巨大的蟾蜍脚下的邻居们。



    而现在已经距离当时有一天一夜了,他没吃东西,也不见了父母,他甚至害怕到不敢离开自己出现的那个地方一步,生怕会和父母因此而错过。



    屴哭了有大半天,才慢慢的停下来,因为他马上要累瘫了。



    肚子饿,又累又怕,此刻的他双眼有点虚弱到没法睁开,于是靠着身边的一棵树倒下去,就在那树底下呼呼的睡了过去。



    屴许是做了个好长好长的梦,黑猫看到他咧起嘴角笑,又看到他流口水,一会看他扁着嘴巴,一会儿又安静下来。而黑猫一直都不敢合上眼睛,他发着绿光的珠子到处扫视着,直到天边微微泛白了,黑猫才跑走了。



    屴费劲儿的睁开双眼,眼前迷迷糊糊的出现了一个大大的白色的牛皮纸包,他机灵的鼻子一下子就闻到了从里面传出来的迷人的香气,只见他瞬间直立,两眼发光的将那纸包抢在怀里,一不小心将它撕成了两大半,还好反应快他一下子就接住了从里面掉出来的两个白馒头和四个包子。



    稀里哗啦的屴就开始吃起来,好几次都噎的他在原地跳来跳去,直到吃的只剩下一个包子的时候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一下子顿住了。



    ——这是谁的东西呢?



    饿过头了,他吃了个精光才想起来这个问题,赶忙停下手中的东西向四周看。



    但是他只看到了猫,那只黑猫双眼死死的盯着他,那眼神有点——嫌弃?!仿佛是在透过那双眼睛传达——“真丢人,没见过吃的。”



    “难道是你给我找的吃的?”屴轻轻的走过去的,猫的全身都在初升太阳的照耀下,屴这才发现他的皮毛竟然是那种像是流动的液体一般的黑色,就像这只猫此刻是另一只猫在水中的倒影一般,那些毛上面,还有耀眼的阳光反射出来,似乎也在流动着。



    猫没有理他,看他站起来了,也就慢慢起身向他走过去,在他的脚踝处蹭了两下,屴再一次傻笑出来——我居然又和一只猫说话了,我怕是真的疯了吧。



    肚子似乎不是那么饿了,他也将最后一个包子吃了个精光,感觉浑身的气力恢复的差不多的时候,他才想起了父母。



    他又蹲回了树底下。



    他拿起昨晚铺在身下的狼皮,抱在怀里想着前一夜发生的所有事儿,不禁眼泪再一次跑了出来,他的手在狼皮上毫无目的的乱抓着,像是在撒气一样,他感觉是爸爸妈妈扔掉他了,是不要他了,不然为什么说好的要带他一起,结果现在不知去向。



    忽然他停下手,停在了狼皮上一个极为平常的凸起上,他呜咽着捏了捏,发现那里面竟是有东西,四方四正,他边哭边翻过来看,在那块凸起上发现细小的细密的针脚,他尝试着用牙齿咬开,不一会儿便从里面抽出一张纸来。



    他打开来看,发现上面也就只有八个大字——至亲失,速隐姓埋名。



    屴看着这几个字想了半天,母亲识字,从小便教他,现在好歹派上了用场,这是屴不明白,父亲难道从很久很久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吗?不然临逃跑时候才放在这里的话,明显是来不及的啊!



    屴翻来覆去的时候,发现这字条背后还有几个很不起眼的小字,仔细看了半天才辨认了出来——变卖此物。



    父亲的意思是,把这张狼皮卖掉么?



    也是,这样的话自己至少可以买点馒头吃了。



    屴的脑袋中将这些事情牢牢记住,将那纸条嚼了个稀巴烂直接吞进了肚子里,这样子的话,就根本没有人知道了,他相信父母一定有一天会来找他的,也一定会找到他,父母绝对是为了保护他才消失了,也许他们正在某一个地方和一群可怕的怪物打斗。



    他收拾好那张狼皮,黑猫夜就一直静静的跟在他的身后,他们绕出那片小树林,远远的便看到了热闹的人群,嘈杂的声音顿时变的非常大,他兴奋的踩到那些青石板的主路上,蹦蹦跳跳的朝那最繁华的人群中走去,快到主建筑群的时候,看到一个两米高的大石头上,庄重的刻着几个字——南地世华城。



    屴惊讶站在那个石头前,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原来,我真的到南之地了。”



    他慢慢的跟着那些来来往往的人走着,长这么大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人在面前,那沿街两边的各种各样的茶楼,酒楼,铺子等等等等都是他根本没有想到过的,只是听母亲说起南之地时候耳闻过一些,但那毕竟是在憧憬里面,而现在这些全部摆在面前,让他有点一时恍惚的宛如做梦一般,而他根本也没在街上的人也是用一脸惊呆的样子看着他,主要是他穿着实在是太出格了,这么人的天还穿的那么厚,怀里还抱着皮草,敢情是刚从被雪崩给冲下来的一般。



    屴看完新鲜,然后停下脚步开始四处寻觅,母亲曾经说过,南之地都是做买卖的人居多,如果你想做买卖,就看看那里有人围成一团像吵架一样喊钱,那便是最简单的买卖地了。



    屴仔细的到处看,还真就在不远处的街边看到很多人围在一起,大声喊着押多少多少钱,于是放心大胆的走过去,在那群人旁边蹲了下来,将自己那张狼王皮摆好在地上,清清嗓子就大声吆喝道:“卖东西卖东西,狼王皮,狼王皮!”这是他第一次做这事儿,除了新鲜,内心剩下的就全是兴奋了。



    晴日之下,他的吆喝声立刻引起了注意,只不过这注意力全是来自于旁边的那群“买卖人”。



    一个黑口黑面的人抬起被人挤住的脑袋,望旁边斜眼看了看,两眼顿时放光了。



    他知道,这小崽子摆在地上的,那是真正的一张狼王皮,早年他为了挣点钱,便入了南之地那些大商贾的队伍,去往西之地寻找罕见之物崇晶,虽然那次连个虫子都没找着,但是却被他在山谷里面捞到一只摔的半死的狼,想必是为了不让被捕而自刎的那种,于是他将那狼带回本地猎人那里,剥了皮,将肉送与猎户,自己收了狼皮,他晓得南之地狼皮的价格,之后又设法打了一只,这两张皮让他富贵的过了将近一年多,而现在眼前这崽子的东西,显然要比他找的都更好,而且是整整一大张!



    他立刻跳出人群,将手里正在舞弄的赌具交给手下,跑过来和屴打起招呼。



    “小少爷,你这样卖是不对的啊!”他一脸的真诚。



    屴愣了愣。



    “前面那条街背后是专门兽皮的市场,去哪里卖会卖个好价钱的,我看你这是上好的狼皮啊!”那人的眼中都快放出光来了。



    屴还是愣愣的。



    “算了,看你什么都不懂,我带你去吧,要是买个好价钱,你请我吃顿酒就好啦,算是交朋友啊!”那人站起身,拍拍胸膛道。



    屴傻傻的站起身点点头,满心欢喜,南之地的人果然和母亲一样的热心肠。



    那人在前面走着,随后那个赌台上边上的两个人也跟了过来,屴全然没有察觉,只是跟着走,转眼拐过了那条街,到了背后一处僻静的地方。



    他纳闷的四周看,前面那人忽然停下来,转过身一脸凶相,手中竟然多出了一把明晃晃的短匕:“小子,对不住了。”他也不说缘由,直接动手了,屴慌张的闪了一下,然后就感觉身后被想铁钳子一般的东西给抓住了,躲过那一刀扭头看,却发现是另外两个目露凶光的人。



    屴知道,他们是要谋财害命了。



    他马上大张口准备喊,却被身后的人一下子捂住了嘴巴,这一瞬间,屴死心了,他其实很想说,你想抢我的狼皮,你拿去就好,你不要杀死我啊,我还要等我的父亲,还有我的母亲!



    那人不由分说,猛冲过来准备第二刀了,屴紧紧的闭上了眼睛。



    忽然间,眼前传来一声惨叫,屴赶忙睁开眼睛一看,却发现那只黑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扑在那人的脸上了,鲜血顿时顺着那人的脸流了下来,他一下子向后倒去,另外两个抓着屴的人一看情景不对,松开他然后跳将过去,将那只猫死死的用身上的衣服裹住了,顺手就从旁边捡起那把短匕向那被衣服困住的猫刺了进去,瞬间那团衣服屴传出来一声凄厉的猫叫。



    屴愤怒了,他只觉得自己脑袋里全是燃烧的火焰,猫的一声惨叫点燃了所有的怒火,当那人还想再刺一刀时,却发现身后的小孩身上传来一股肉体可感知的杀意,他们立刻回头却发现这小孩不知何时变成了一个方形的容器一般的模样,而那容器中忽然飞出来一只大的吓人的——蟾蜍!



    那巨怪飞出来一下子就让那人吞进了肚子,另一人看见此情形吓得旋即石化了一般,裤子里淅淅沥沥的渗出尿水来。



    可是那蟾蜍却不管这些,毫不犹豫的一口便将那人吞了下去,然后转身一跳,像是一缕青烟一样返回了那变成一个容器的屴的身体,随即屴恢复成原来的样子,跪在了地上。



    缓了半晌,屴忽然想起来那只猫,赶忙将那堆衣服解开,只见猫奄奄一息的躺着,眼睛微眯,身上的猫既然有些开始变白了。



    屴赶忙用狼皮将它裹起来,冲向街上去找人帮忙,不料一出巷子口便撞在一个女子身上,屴一头栽倒,那女子看时一个小孩,也没有怪罪,可以当她的双眼落在那张散开的狼皮中包裹的黑猫时,脸色瞬间变成煞白,她失声喊道:“宿!”



    急火攻心的屴微睁眼看了看那女子,刚想说什么,却是一口气没喘过来,晕厥过去。

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