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州曹张两氏在此地经营快200年,各宗族的氏力早就深入各州郡中,他曹贤顺虽为沙州之主,最高长官,但却只有沙州一地完全归他调统,其余二州名义上虽归他统属,但却是各有各的算盘,人事安排兵力的调配他全插不了手,这种情况早就让曹贤顺深恶痛极,而且他还清楚的知道,现在强敌环伺,集合三州之力都是惨淡经营,就更别提分崩离隙了。
这还不算是最凶险的,不但黑水汗国在边境处秣兵励马,连他们的近邻西夏,风闻也马上要对沙州政权有所行动了。
所以曹贤顺在接到清河公主来到的消息之后,脑袋里出现的第一个念头不是马上去接亲,而是他可以利用这个机会,把其他两州的统领人物来个一网打尽了。
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呀,自己成亲之日,也是各州统领齐聚沙州之时,在平时,这些所谓的血亲至近是不会冒险到他这里来的,就算来了,也只是来上一两个,而把大部分的力量都留在原地,一但自己下手,那边就会立刻起了反。
一共就是这三州之地,却上演了好几十年的三国演义,表面上都是一团和气的一家人,但背地里却早就斗得如同红眼鸡一般,恨边得一口就咬死对方,仔细想来也实在是可悲。
如果能早在几十年前就兄弟齐心,现在又如何能落到这个境地?
一念至此,曹贤顺就长叹了一声,仰身靠坐在他自己的主位上,两边坐着的十几个人中,有两个是他的手足兄弟,其他人都是他二十几年的心腹,这些人又如何不知道他的愁绪?所以坐在左边离他最近的一个粗壮汉子道:“顺哥,可是于心不忍?”
曹贤顺微睁开双眼苦笑道:“换成是你,你忍心?”
那个壮汉呵呵笑道:“彼若不取,反受其疚啊,如果他们真的念及你们曹家的血亲真情,大侄子也就不至于死那么早了。”
曹贤顺握成拳头的手一哆嗦,脸上也带出万分痛苦的表情,那个壮汉又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顺哥,如此难逢的好时机一但错过,我怕顺哥你今后求一长安布衣也不可得啊。”
曹贤顺眯着眼睛靠坐在椅子上看了那大汉一眼,又把目光游移至其他人的脸上,其他十几人也都面沉似水的看着他,曹贤顺略活动了活动头颈道:“你们也是这般的想法?”
一个精瘦的汉子道:“顺哥我们听你的,老八刚才说的那番话,其实也就是我们想说的,该到较个真章的时候了。”
曹贤顺又把目光转到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身上道:“大哥的意思呢?”
那个男人笑道:“老四,咱们兄弟二十几年来何时出过分歧,你想干,哥哥就陪着你干,再说……哥哥也觉得该动动这群没良心的了。”
曹贤顺咬着牙一拍椅子的扶手道:“那咱们就干,大哥,你和老七老八明天陪我去肃州迎接公主,剩下的人暗中调派人马,仔细打探瓜,肃二州的消息,等把公主接到沙州的三日后成亲之时,咱们就和那两州的人算一笔总帐。”
老大摸着自己的短须道:“老四,你如果亲自去迎亲,他们却在肃州要对你欲行不利又该怎么办啊?”
曹贤顺听罢紧锁着眉头眉说话,但刚才说话的老八却笑道:“他们不敢,这是宋皇亲自下旨,下嫁来的又是宋皇的亲妹,现在四哥你已经是宋皇的准妹夫了,那两州的蠢才们借个天胆也不敢动你一根汗毛。”
一个汉子站起来道:“这个不一定吧,宋皇下嫁公主,下嫁的对像是沙州节度使这个职位,如果有人将四哥取而代之,恐怕宋皇也会改变心意,让公主另嫁新的节度使,只要沙州三郡稳固向宋,他们应该是不会在乎公主嫁给谁的,汉时与匈奴和亲,不也是用的这种路数吗。”
老八哈哈笑道:“六哥你多心啦,现在是什么时代?是大宋,汉朝时女人可以改嫁,甚至可以自行招夫,现在可以吗?大宋早就没有这种事发生了,女人重名节,岂是那脏唐臭汉可比的?再说了,四哥无论如何都得去肃州迎亲,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不去行吗?”
他这番话说完之后,所有人都沉模了,因为老八说得在理呀,就算刀山火海,曹贤顺也是非去不可,虽然沙州不归大宋统管,但曹贤顺却是大宋所封名义上的沙州节度使,公主虽然嫁给了她,但人家也是主子,他这个附马是臣,不远万里的来了更是要远接高迎才符合礼法。
就算退一万步去说,这个沙州政权被人吞并土地全都丢光,他曹贤顺也可以凭借着大宋附马的身份躲到大宋的国境内逍遥快活,连着子孙也都有了依靠。
一定要亲自去接,不能有一点的不恭之处,不然今后对景儿上来自己的后路就绝了,想到这里曹贤顺又是一拍椅子扶手道“天塌下来了也得去接公主,老六,你我是至亲手足,你领100人现在就去肃州,代我先陪一陪你这还没过门的嫂子,带着六妹一起去啊,她为人机灵会说话,肯定有用得着的地方。”
老六抱拳退出,安排着人去了肃州,留在庭堂的众人又是一阵沉默,曹贤顺道:“大哥,你和老十带领500人守卫沙州等我们回来,其他兄弟,明天早晨随着我一同去肃州,把……咱们的人都带上,也让公主看看我们的军威。”
与公主一起搬进肃州太守府的寇天青一到太守府,就受到了肃州太守的盛情款待,公主被安排着进内堂休息去了,纤纤暂时充做公主侍女陪在了她身边,连大狗六哥都跟她俩跑了,这外堂上就只剩下肃州太守与七八个肃州官员,陪着寇天青饮酒做乐。
虽然表面上一团和气恭敬有加,但寇天青却感觉出对方的态度有些不对,好像他们是有些话想说未说的就堵在嘴边。
虽然觉得不对劲,寇天青也不开口问,反正他们想说也自己会说的,不想说则更好,因为一看他们那吞吞吐吐的面相,就知道没有好事。
几个肃州官员先是面面相觑了一会,那个曹贤顺的叔叔才陪着笑脸道:“天使驾临,下官招待不周,还望天使不要怪罪呀。”
寇天青呵呵笑道:“曹太守,这种话您刚才就和我说过一遍了,下官也不是娇生惯养之人,没那么难持候的。”
曹太守呵呵一笑,又给寇天青倒了一杯酒道:“天使真乃大度之人啊,不愧有大国上使的风范,下官……下官其实是有一件事要禀承贵使,我那个贤侄……贤侄贤顺他,他其实为人中平,恐怕难为公主的佳偶呀。”
寇天青心中一惊,这厮什么意思?曹贤顺就算在他面前辈份低一些,也是沙州政权的正牌主子,哪能由他这个臣子来说出如此不敬之语,更何况还直接指出曹贤顺配不上公主这种话来?
略一思索,寇天青端起杯来劝了一次酒笑道:“太守的意思……可否给下官直接说明?”
曹太守咬了咬牙,鼓起劲来向寇天青一揖笑道:“当着您这位上国天使的面,下官就明说了吧,免得日后我大宋官家怪罪于我们,侄儿贤顺……这个人威不服众,德不配位,还久有轻蔑我大宋之心,年纪也大公主太多,公主乃是金枝玉叶之身,无论怎样也不该相配于贤顺侄儿啊,我沙州曹氏与三州百姓苦贤顺之暴政久矣,曹氏一族也久有废愚立贤之心,如果公主未能品查明白而轻率下嫁……我怕大乱起时惊吓到公主,那就是我沙州曹氏的死罪了。”
寇天青心中暗骂,你这老匹夫现在就已经是死罪了,但表面上却呵呵笑道:“太守说的有理呀。”
曹太守满脸堆笑的向他一躬身,但寇天青却再不说别的了,只是口到杯干的又开始大吃大喝。
曹太守还盼着寇天青能有句下文,好让他能蛇随棍上的寻到话头,不但要拆了曹贤顺的迎娶,还把自己的儿子顺势推到前面,好将清河公主娶进他的家门。
曹太守深知兵贵神速的道理,曹氏三州各有各的章程戏码,本来论实力就是沙州的曹贤顺是最强,现在若然他再成了大宋的附马,那他们这些曹氏旁枝就再也没有力量与曹氏嫡主抗衡了。
就算与宗主曹氏翻了面皮,也不能让他与大宋公主成婚,而且还要想尽办法的把自己的儿子推举到公主面前,最好是今晚就能生米成了熟饭,因为不过明天日落时分,曹贤顺就该到了,而瓜州那边的几个曹家瓜娃子,顶多是明天中午之前,也会赶到他的肃州来,抱的目地也和他自己一样。
这些个杂碎,当年自己的老爹为什么要生这么多的儿子出来呀,如今上头的几位兄长死净,就剩下两个侄子给自己碍眼,虽然曹贤顺是曹家嫡主,但谁又肯听他的呢?
自己是他的亲叔叔,这个沙州节度使他曹贤顺能做,自己就做不得了?天下间哪有这样的道理嘛?
不行,看来眼前这位姓寇的年青人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还是来点真格的吧。
想到这里他向下边的人一摆手,立刻就有十个容颜美丽的年青姑娘手托方盘窈婷上堂,将盘中之物全摆到寇天青面前后眉眼带笑的全都跪到了他的面前。
寇天青的眼睛都花了,不单是这十个漂亮姑娘,还有面前摆着的这十盘珠宝,在灯下发出璀灿的七彩之光。
寇天青心中知道对方的意图,他没做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来,而是连干了两杯酒之后,满脸色笑的点手让这些姑娘凑近跪些,端详了一圈又一圈,才带着醉笑道:“太守大人,这里哪个是赐给下官的?”
曹太守满脸是笑的道:“都是,都是,大人如果满意,这十个丫头就全都留下服侍大人吧。”
寇天青满脸贼笑的道:“这些盘中的红黄之物……。”
曹太守又是一躬身道:“也是请大人笑纳的。”
寇天青哈哈大笑道:“好,太守是个爽快人。”说罢搂过两个姑娘道:“走啊,端上都跟我走吧。”
曹太守当时就慌了,走?事还没说明白呢怎么能让他走?今晚不把事情办成,明天那两州的人来了之后,可就没自己什么事了呀。
一念至此,曹太守立刻从席上蹦起来道:“大人且慢,这些东西和这十个丫头大人虽时可以取用,但……大人能否在公主面前美言几句,我家那个浑小子久慕公主芳名,又知公主的诗文极其精妙,想进见公主送上几首诗句请公主斧正,贵使觉得如何呀?”
寇天青心中苦笑,这个傻货,谁告诉你清河公主喜好诗文的?喜爱刀枪到还差不多,而且按着那个毒妇的脾气禀性,没准儿他儿子进去了就得被公主用刀给捅死。
这当官之道就是万事都不可做绝,所以寇天青点手将曹太守叫到一旁,低声对他笑道:“太守大人,您这么干是不是有点太着急了呀?且不说公主这一路上餐风饮露的急需要休息,你现在派你的儿子进去见她……万一惹翻了这位公主的燥性,太守岂不是因小失大了?所以嘛,这就不是个着急的事,而且你要知道,我大宋官家的意思是想把妹妹嫁到个平安之地,现在你们沙州曹氏有了点分歧,那你们……就解决好了再来嘛,肉烂也是烂在你们沙州曹氏的锅里了,你又急什么?”
寇天青这番话其时没安着好心,但他的目地却也很明确,清河公主好歹也与他同历过很多风险,他又是有皇家命令在身,嫁是一定要嫁的,但怎么也要嫁一个稳定无风险的人家吧,反正现在也是只有婚约没真迎娶,那不如就让他们斗吧,等沙州政权有了一个稳定的局面,再谈下嫁给谁也不迟。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