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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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听说过酒后吐真言,亦知道有人喝醉会发酒疯,但这位上一秒还在大喊“老子还能喝”,下一秒已经躺在餐桌上打起了响呼噜的胖子,着实让我大开眼界。



    我能感觉到手里装着可乐的杯子被震得发颤。



    “老陈你不太行啊。”成擎摇摇晃晃地举着杯子,一手撑着椅子,眼皮耷拉着,满脸潮色徘徊在醉倒的边缘。



    “就尼玛两个废物,辰哥,我俩来一杯。”皮鞋话是这么说,人已经没了,只是躺在两张拼起来的椅子上,举杯,连头都抬不起来。



    申辰较为自律,把酒推回,笑道:“不喝了不喝了,你也少喝点。”



    “成。那我,我不喝了,老陈,可不是我喝不过你,是辰哥不让我喝了……呼……”



    得,又倒一个。



    我?我一喝酒怕是要和在场众人都打起来。



    “你就是萧瑟?”一旁清醒着的申辰突然和我说话。



    “辰哥好。”我装模作样举了举杯。



    他先是一愣,转而笑道:“哈哈,你就别挖苦我了,我们都算是打dota的新人,叫我申辰就行。”



    我笑了一笑。



    “你对线很强。”申辰说道。



    “谢谢。”



    他又好奇道:“以前的天梯路人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我如实回答:“我以前不打DOTA2,刚从DOTA1转的。”



    “哦,那和成隽差不多。”他听罢点了点头,又解释道:“成隽就是IG.V的中单,不知道你认不认识。”



    我点了点头,当然认识。



    章成隽,Paparazi,IG.V现任大腿级别中单,现天梯第一,原DOTA1solo路人王,刚出道便是光勋无数,新人中能和他有一拼的,也就当年的Maybe了。



    “我很期待你们两个交手,当然,也很期待我们的下次交手。”申辰说着,伸出了手。



    “我也是。”我也伸手握了握,以示礼貌。



    申辰:“下次我会一ban海钖的末日。”



    我:“……”



    果然还是记着这茬呢……



    咚咚咚!有人敲门,而且看样子很急。



    我看了看在场躺倒的众人,随即起身开门。



    嘣!



    刚打开门,我愣了一秒,又猛地关上。



    “辰哥你快喊他们起来!”



    “咋了?”申辰一脸懵。



    “外面有人要闹事。”



    门外是上次来找茬的PK队员,马黄,他一脸怒容站在外头,来者不善。



    光是他一人我当然不怕,可他后面还有黑压压一片,我粗略瞟了一眼,少说十来号人。



    而我们这边……就我、申辰、徐森林和王宸毓还清醒着。



    嘣!



    嘣!



    嘣!



    门几下就被猛地撞开,我顺手抡了一把椅子就砸翻一人,转头立马开窗。



    还好成擎说是为了方便把喝醉的人扛回去,特意订了一楼的单间,不然今天就被人瓮中捉鳖了。



    “呼——”呼噜震天响。



    我急得猛地一拍老陈的脸,大吼:“别他妈睡了!快跑!”



    老陈起身晃了晃神,好像清醒了点:“啊?跑?跑什么跑,我还没醉呢,谁要跑?”



    我尼玛……



    “海钖你们先走!”申辰大喊一声,迎面撞来两人,他一套军体拳,抬臂,顶腿,一气呵成直接将他们打趴在地。



    不愧是退役军人。



    噼里啪啦。饭局已然乱成了一锅粥,摔砸的酒瓶像夏日的烟火在地上炸开,桌子凳腿,凡是能看在眼里的,没有一个不是被五马分尸的。门外还有源源不断的如秋蝗般涌入的暴徒,难以想象这是个在大饭店里出现的场景,这简直他妈的就是在拍电影啊!



    “来!你们他妈的有种就来!”



    老陈和成擎一人一个酒瓶子,左右开弓,活像是胖瘦版的哼哈二将。



    皮鞋甩着小酒瓶,一个踉跄,没被打倒在地,自己却先倒了。



    王宸毓身材偏瘦,但是脑子好使,用两块桌板组成一个斜着的屏障,一人躲在里面,不停朝外面扔着小碟子,杯具落下掷地有声,准度还行,放倒了一两个人吧。



    “快快快,这里!”我顶开窗门。



    一片混乱之中,我们终于逃出了酒店,可那帮人还在后面追。



    午夜两点,路人看了这场景都要目瞪口呆。



    “卧槽,徐森林你咋了?”皮鞋大喊,我们忙停下查看情况。



    只见徐森林捂着右眼,手缝里有血流出,看来是在刚刚的打斗里中招了。



    “别跑!站住!”背后喊声越来越近。



    眼见那批人步步逼近,我忙拍了拍申辰:“辰哥,你们带徐森林先走,我们分开跑。”



    “诶,你一个人没事吧?”他有些担心。



    “放心,我522的移速。”



    没时间再犹豫,我随处捡起地上的砖瓦,朝后猛地一扔,便拔开腿向巷子深处跑。



    皮鞋他们跑的是大马路,灯光下人潮汹涌,而我跑的是漆黑小道,于情于理,他们应该都会来追我,而且……



    “别跑!”脑后脚步声阵阵,果然是来追我的。



    好吧,其实我的移速没那么快,很快就被他们追上了。



    ……



    “行了行了,我投降。”我抹了抹鼻子的血,扔掉手里的转头,举起了双手。



    马黄看了看躺倒在地上哀嚎的几个同伴,冷笑着上来揪着我的衣领:“身手不错啊,现在知道投降了?我同意了么?”



    我撇了撇嘴:“你们也不错啊,敢在大城市里聚众斗殴,就不怕蹲个三年五载的?”



    他轻蔑一笑:“哼,这就不劳烦你操心了。”



    我笑问:“谁派你来的?”



    他不答话。



    “王崇天?”我问。



    “王崇天?什么王崇天?”他的表情略显浮夸。



    我笑了:“总不会真是为了两瓶茅台来搞我吧?”



    一听我提茅台,马黄登时怒上心头:“原来是你小子搞的鬼,害我们最后成了冤大头?”



    我摆摆手:“生日礼物啊,好喝不?”



    “我他妈......”马黄上来就是一拳,我堪堪站稳。



    “我帮你想个办法。”他狞笑着走上前来。



    “你们预选赛要打那么多场,和我们合作,一起发点财怎么样?”



    “菠菜吃昏头了吧你?”我回以冷笑。



    “反正你们VGJ又打不进正赛,赚点钱,也不至于让弟兄们饿死,对不对?”



    “放心,我们饿不死。”



    “呵呵,不见棺材不掉泪。”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张开,竖在我面前:“好好看看。”



    那是一张投注记录,Sli总决赛,Navi,Navi——投注800人民币。



    我眼神一凝。



    马黄极为不屑地点了点那张纸:“啧啧,看看你,八百?胃口这么小,怎么吃这口饭啊?”



    我摊了摊手:“我只是随便玩玩。”



    “玩玩?可我们不是玩玩啊,大爷!”他突然踹起一脚将我踢翻在地。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这么简单的道理你应该懂吧?”马黄低着头,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呵呵……”我揉了揉肚子,颤颤巍巍地站起。



    “十七岁那年,我刚开始打职业,意气风发,谁都不服。”



    “十八岁,我下了人生的第一个重注,投了自己的队,三千。结果我赢了九千,整整翻了三倍。”



    我抹了抹鼻子的血,搓了搓手。



    “十九岁,第一个minor预选,我们对上国内数一数二的VG,我下了自己队独赢,果然不出所料,我又赚了。”



    我慢慢走到马黄身前,看着他。



    “职业生涯的第一个总决赛,我们面对Ti连冠的队伍,没人看好我们,赔率十分夸张。之后我做了人生中最大的豪赌。”



    “我把全部家当压上,下了自己的队,独赢,3:0。赢了,我就是千万富翁,输了,我就一无所有。”



    我抬起带着血的双手。



    “你,你想干嘛?”他有些怕了。



    我两手扒着马黄的脸,大拇指按在他的眼睛下方,微笑着问:“你猜我最后赢了输了?”



    “我,我不知道。”他意识到我缓缓发力的手指,有点被吓傻了。



    “小朋友,你混这行才多久?真以为自己能只手遮天了?”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脸,缓缓转身。



    “告诉王崇天,让他侄子洗好头等着。”



    我一瘸一拐地走在路上,头也不回,没人敢拦我。天上连月亮也没,地上也没有光,我就这么在黑里面走着。



    赢了输了?



    当然是输了,我们队被3:0。原因是我们队的四和五,也下了菠菜。赛后他们和我道歉说:“反正都是输,赢点钱不好吗?”



    我当天就把他们打进了医院,一个轻微脑震荡,一个肋骨骨折。



    自那之后,我就渐渐淡出了一线的圈子,没有队伍敢要我这个刺头,之后的事,你们也知道了。



    全部身家?从某种角度来说,我是输掉了所有。



    从碰菠菜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把自己最重要的信仰给输掉了。



    记得有个Ti4冠军Newbee的四号位,ID为香蕉的职业选手曾经说过:“新人,千万别打假赛。”



    现在想想,真是金玉良言。



    职业选手只要碰了这个东西,就已经死了。



    ……



    “嘶,疼疼疼,医生你轻点……”我痛呼。



    “轻点?”那医生来气了,手里劲道更重了,嘴里还念念有词,“怎么换个地还能碰到你,你小子也是,不是断手就是挂彩,你是不是混道上的?”



    他就是第一人民医院的医生,我上次救萧一桐之后手受伤,也是他主治的。



    我好奇道:“话说医生你怎么跳槽到这里来了?”



    他没好气地说:“升职了不行啊?你们那边本来就是个十八线小城市,要不是有特殊需要,我才不去那里工作呢。”



    “什么特殊需要?”



    “没什么。”



    “是不是和那个庄淳有关?”我试探性地问。



    医生明显一震,惊道:“你怎么认识他的?”



    还没等我回话,他又一拍脑袋:“哦,我想起来了,那天他穿着我的白大褂在你病房里,是在和你聊天吧,你们都说了些什么?”



    我耸耸肩:“你不说怎么回事,那我也无可奉告。”



    医生见我这般,没法,犹犹豫豫间悄声道:“那庄淳是个假名,他真名叫白彰,是彰瑜地产的董事长。”



    “彰瑜地产?房地产商?”



    “你不知道?那天他的孙女不是还来探望你的吗?”



    “谁?”



    “白彰的孙女,白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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