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沙漠边缘的一座寨子带给人们些许希望。它叫平安寨,随着人数的增加,已经改名平安镇了。
镇东的一间大屋,本是供守夜人下来后暂休的地方。可由于最近人数猛增,也添了几张床铺,暂作起居用。
此时屋里挤了十余个人,都围着个炭盆烤火。外面天气晦暗,让人怎么都提不起精神。
靠窗而坐的一个汉子,已经呆呆的望了外面半天,忽然叹口气道:“这风沙一大,镇上的井便要反水,那水的味道可就更苦了!”
听他口音,不像本地的。看面孔也颇生,应该是个新来的。
另一个在炭盆边坐着的瘦子揶揄道:“老表莫要挑三拣四了。现在这世道,能找到个让人安安稳稳睡上一觉的地方,已经是烧高香。
你若是嫌咱们这儿的水难喝,大可以喝外面的水。远的不说,走出寨子三百步,那里面美酒甘泉,要啥有啥。不过怕你没胆子去罢了!”
众人都知道瘦子说的是法外之地,他们不满那新人的挑剔,也都附和着干笑了几声。
谁知那汉子冷哼道:“你怎知我不敢去?”说罢一把掀起自己的粗布上衣,露出肩膀。只见他肩上偌大的一道火痕横跨前胸,看起来触目惊心。
他说道:“两年前湟州城地下熔岩爆发,老子就在城中。不过我命大,虽被火球砸中肩膀却侥幸未死。怎么样,还说我不敢去吗?”
他说罢微微扬起下巴,挑衅似的看着瘦子。
瘦子忽然警惕起来,问道:“尊驾莫非是江湖中人?”
“不错。在下山西铁拳门赵小亮是也!”
烤火的一众人等有七八个将身子往外挪了挪,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微妙。
平安寨中分为两派,一派是流离失所的百姓;另一派则是从法外之地中逃脱的江湖人。
百姓们原本是江湖中人屠杀的对象,现在与他们同在一个屋檐下,怎能不担惊受怕?更有甚者,一些人的家小就死于他们之手。因此虽然嘴上不说,但大家心中着实对这些人厌恶得紧。
可平安镇中有明令:禁止一切私斗。违反者逐出镇子,再不许入内。在法外之地的边缘,离开平安镇只有死路一条。因此就算再不满,众人也只能把火儿压下去。
平安镇的规矩比初创时严厉了许多。当时刘半仙、李残和陈芷儿,谁也不懂治理之术,导致寨中屡屡有凶杀、斗殴之事发生。直到那位姓许名信的公子哥儿来了以后,规矩才被真正立起来,平安寨也才真正拥有了平安。
现在虽说镇主仍是刘半仙,但管事的早换成许公子了。
话说回来,屋子里几乎都是百姓,对唯一的江湖人自然不待见,因此众人一言不发。气氛顿时降到冰点。
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寒风卷着黄沙吹闯入。众人都怒道:“谁呀?快关门!”
三个黑衣大汉跌跌撞撞的走进来,一屁股坐在板床上。这三人受了伤,虽不致命,但浑身是血,神情颇为狰狞。
不用说,他们也是练家子。众人往火盆边挤了挤,故意不愿给他们留烤火的位置。
只有赵小亮抱拳道:“三位爷请了,敢问是打何处来?”
为首之人操着浓重的西北口音道:“我们是马匪,刚从法外之地出来。”
众人又是一惊,这姓赵的好歹还算有门有派,马匪却是真正的亡命徒,平日烧杀抢掠,什么坏事不干?和平民百姓真是不共戴天。
烤火的瘦子腾的站起来,指着三人骂道:“天杀的狗贼,也敢到平安镇来?信不信爷们儿今天活活打死你!”
众人见他带头,也都纷纷喝道:“识相的就赶紧滚,平安镇不欢迎你们!”
两个较年轻的马匪哪受过这个气,提起拳头便要斗殴。但那为首的却一把将他们拦住,说道:“你们别意气用事,离开这里咱们还哪儿有容身之所了?”
他又向愤怒的人群深鞠一躬:“诸位爷们儿,我们几人也是被官府逼得活不下去才铤而走险。眼下到了平安镇,一定老老实实的守规矩。望诸位高抬贵手!”
百姓平日和匪帮积怨极深,怎么能是这两句话就能化解的?只是碍于镇中规矩,不敢发作。眼下对方又给递了台阶,因此冷哼一声后也不再说什么。
这时赵小亮问道:“三位既然从法外之地来,有没有见过一个脸颊上生有痦子的女人?身边还带着两个七八岁的娃娃……”他紧张至极,说话时声音有些微微发抖。
但马匪首领摇了摇头:“没见过。别想了,他们活不成。”
赵小亮一听,怒道:“没见过就说没见过,凭什么说他们活不成?”
马匪抬起浑浊的眼睛,缓缓道:“现在的法外之地比过去更甚。过去大家还为争名争利。但现在他们什么都不要了,就是毫无意义的杀戮。人们心中的恶被那一纸公文勾出来,想收回去可难了。
我们一伙儿人共有四十来个,本在星宿海旁过得神仙般的日子,可就是因为太贪,趟了这趟浑水。现在只有哥儿仨了。
你想想,骑着快马的人都活不下来,一个婆娘带俩尕娃怎能活着?我劝你想开些,以后再讨个老婆就是了。”
赵小亮突然嚎啕大哭起来:“你说的都对,但她是我师妹,和我几十年的感情!我到哪儿再去找这么个女人啊?”
平安镇上的人,不少都失去了妻儿。听他这么哭,不禁勾起伤心事,也都暗自垂泪不止。
这时一个靠墙角的大汉却忽然问道:“马匪头子,是什么人灭了你们匪帮?”
众人瞧去,这大汉身材魁梧,肌肉结实,一双眼特别有神。有人认识他,说道:“马都头问这干啥?莫非心思又活络了,想去法外之地抓人不成?”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