蜿蜒的山道上尽是难民,他们为了活命,只能逃离即将沦为“法外之地”的家乡。
而与他们相向而行的是一队又一队鲜衣怒马、挟刀佩剑的江湖游侠。他们要去法外之地争取荣誉、地位和“武圣人”的崇高称号。虽然谁都知道,最后能活下来的人万不存一。但只要名垂竹帛,这一身又有何可惜?
秋风古道,雁断雄关。
刘半仙骑在瘦驴上,不禁怔怔的流下泪来。李残一拉缰绳:“师父,咱们走吧。”
刘半仙拭了拭眼角:“对,我不能停下。法外之地虽成定局,却未必没有挽回的余地。只要各大门派肯入驻其中维持秩序,熬到三个月期限,一切便可恢复如初。咱们快走,这回可不能再迟了!”
李残和芷儿对视一眼,谁都没说话。他们知道,师父最近在咳血。旧伤未愈之际又添新伤,这简直是把自己往黄泉路上赶。
但刘半仙就是这么个人,他的血永远是滚烫的。
时间这东西很喜欢捉弄人,你越是希望它走得快一点,它越是磨蹭着不肯动。然而当你希望它停下来歇歇脚时,它却如白驹过隙,飞驰而逝。
明天便是法外之地令正式生效的日子。西北,湟州城。
城中依旧歌舞升平,看起来和往日没什么区别。三街六市热闹非凡,人流熙熙攘攘。
朝廷在千里之外的一纸公文似乎完全没影响到这个西北最大的城市。然而细心的人还是能在城门处看出些端倪。
从一个月以前,守城的戍卫便严禁百姓出城。甭管你是什么理由,拿着谁的文书,回答只有一句话:许进,不许出。
行商们急得挠破了头,把几百驾大骡车赶到城门口抗议,而收到的只有一句警告:再不尽数散去,便作谋逆处理。
这个罪名可是谁都担不起的,行商们只好散去,将货物就地贱卖。他们简直如丧考妣,在酒馆中牢骚满篇。这些话被一些敏感的耳朵听了去,牢牢记在心里。
而除此之外,一切如常。
老百姓甚至不知道什么法令,睁开眼后仍是急吼吼的为生计奔波。
正午时分,一名身着红袍的拜火僧来到城门。他虽信的是戎教,但长相却和中原人无异。守城士兵上下打量几眼,问道:“干什么的?”
拜火僧谦恭的一礼:“贫僧到大感恩寺拜菩萨,有文牒在此。”
戍卒接过来,仔细看了看。上面盖满了密密麻麻,形状各异的印章,显然是真货。
他递回去,道:“如今秦王有令:湟州城只许进不许出,你可要想清楚了。”
“贫僧晓得。”
戍卒一抬手:“入城。”
拜火僧深深吸了口气,左右望望,不一会儿便消失在街角。
戍卒忽然唤来一名斥候:“跟上他。”
拜火僧先在茶馆坐了半刻,又喝了碗热茶,然后直奔城北大感恩寺。
与此同时,一顶神秘且低调的轿子从秦王府启程,同样行向大感恩寺方向。轿子里坐的正是当今秦王驷明。他正扶着额头沉思。
最近这段时间,局势变化之快让他猝不及防。
朝廷没有给他定性为谋反,却用一纸“法外之地令”将了他一军。不过这招虽然厉害,却并未造成无解之局。驷明经历了短暂的慌乱后立刻站稳脚跟。
他拟定临时法条,加强湟州城内管控,启用秦军维持秩序,同时严禁人口外流以保持城中生力。
西北人有种吃苦耐劳的倔劲儿,只要自己不乱,别人就休想动他分毫。二十年前,白虎番十万大军不也照样栽了跟头吗?
政治斗争中有句名言叫:没有永恒的敌人,也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想不到当年你死我活的敌人,今天竟心照不宣,为彼此办了事。
没错,驷明想的正是白虎番。
当年泥菩萨离开秦王府前,曾悄悄在驷明耳边道:来日方长,以后我助你做皇帝如何?
正是这一句话激发了驷明的野心。皇帝,天下至尊。自己敢做这个梦吗?然而自从他正式成为秦王后,帝位似乎越来越近了。如今机会摆在眼前,怎可白白错过?
所以他一兵未发,眼睁睁送白虎番入蜀。白虎番也默契的退避三舍,没对湟州城采取任何行动。若一旦朝廷发兵征剿,他会和白虎番里应外合,将那些怕死的兵油子消灭在巍峨的蜀道上。
但朝廷偏偏来了这一手。驱虎吞狼,庙堂之上还是有高人啊!
不过驷明并非不堪一击之人,他站稳了脚跟后,便要还击了。
今天他到大感恩寺,名义上是给义母周氏上香,实则是为了换个环境,远离案牍琢磨些事。
这时从人轻声说道:“禀主子,到了。”
驷明下轿,来到大雄宝殿。周围自然是一个香客也没有——人都被撵走了。他点燃一炷香,刚插到香炉里,忽然见大佛背后闪出一个人影。
驷明大惊,喝道:“什么人?”但话音未落,房梁上便跳下两名晨雾的探子,一左一右,死死按住来者的肩膀。
只见那人是个拜火僧。他大声道:“故人来访,秦王就是这么对待昔日好友吗?”
驷明一愣,拜火僧又说道:“雀儿街东边第十五户,还记得门前那株桑树否?”
“松开他。”驷明仔细的打量着僧人的脸,忽然说道:“你们都撤了吧,我要会友。”
两名探子一抱拳,消失在大佛背后。
驷明忽然长叹道:“二狗,你怎么当和尚了?”
僧人抱着他的肩膀,激动的直流眼泪:“谢天谢地,终于让我找到你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