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万牛鬼蛇神立于风雪中,静听亭内琴声。
“交出魔宝,你们可以离开。”
终于有人说话了,说话者是一位鹰钩鼻老者,面白无须声音尖细。
他只是一个人,周围的人唯恐避之不及。在他周围有一个小范围的真空地带。
“咳咳……”
“人都来齐了么?”
李邪轻捂嘴角说道。
“我来了就行。”
老者皱眉道。
李邪看了一眼那老者,不再搭话,轻起弦端,琴音再起。
无我境巅峰?
但是不认识,也没听过。
老者眼见被无视,怒气上涌,大喝一声扑向凉亭。
叮——
一声琴响,风雪中亮起了刀光。
没有人看到刀光的源头,只看到了刀光的尽头。
在老者的脖子上,老者还保持着前扑的姿势。
噗通——
也不知过了多久,老者终于倒在了地上。
琴音依旧,风雪依旧。
牛鬼蛇神们大气也不敢出,听着琴声只觉得脖子发痒,背脊发凉。
玄阴老祖。
一代魔道巨枭就这么陨落了,死得无声无息。如果有,也只是最后那一声噗通倒地声。
无我境巅峰被秒杀,毫无还手之力。
这一幕冲击力有些大,大到许多牛鬼蛇神拔腿就跑。
魔宝固然是机缘,也只是针对活人而言。
唯一能遏制贪婪的,就是鲜血和死亡。
传言与现实终究是两个概念,不到盏茶时间,上万人已经只剩下了百十人。
然而这百十人个个都是无我境大修行者,估计珈蓝皇朝大半邪道高手都在这里了。
琴声依旧,只不过之音,已经变成了夺魄之音。
剩下的人依旧没有谁敢上前一步,玄阴老祖的尸体还在风雨亭外,体温还能融化飞雪。
飞刀还在,三色彩绸还在。
半夜时分,风雪依旧没有停下的意思。
那些大修行者也没有离去的意思,反而又来了一些。
李邪按下琴弦,该来的不该来的,也来得差不多了。喝了口酒,说道:“没有魔宝,也没有禁忌力量,你们信么?”
大修行者们,没一个搭话的。
如果信,他们早走了。
李邪理了下紫貂大衣,站起身来,走到凉亭前,一个个看向这些牛鬼蛇神。
“如果有,就是它。”李邪说着拿出一把飞刀,又道:“三寸七分,二钱银子。你们想要,我可以给你们。”
李邪走出了凉亭,走向那些牛鬼蛇神。
牛鬼蛇神们,看着走来的病态青年,一步步后退。
传说这个没有气海雪山的病入膏肓的青年,以一人之力屠杀了除魔联盟。即便传说是假的,玄阴老祖却是尸骨未寒。
天命之下,玄阴老祖绝对是最顶端的那个层次。
他们相信魔宝,但不相信魔宝只需二钱银子。他们相信李邪不可能杀尽所有人,也相信自己不可能接下这二钱银子。
“如果不想,就请回吧。”
李邪说完走了回去,再次坐到了石桌前。
“这一曲《阳关三叠》就当送行了。”
琴音再起,送生还是送死?
来的不是朋友,也不是知音。
李邪只是给他们一个选择的机会。
杀人并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斩妖除魔也好,杀戮证道也罢,都是杀人。
第一折还没完,终于有人走了。
第二折行一半时,又有人离开。
从某些角度来讲,邪道人士比正道人士更可爱一些。起码他们能认清现实,对于投机的事情,没那么大的兴趣。
琴音落时,周围还有二三十人。
此时能留下来的,自然是高手中的高手,至少自认为不会比玄阴老祖差。
所以他们敢留下来搏一搏。
李邪苦笑道:“看样子你们是想要了。”
“邪刀之名,名动皇朝,我等确实想目睹一下禁忌力量的风采。”
“好。”
叮叮叮——
三声琴音响起,风停了,雪停了,风又起。
是刀风,也是劲风。
李邪修为恢复后,已经不需要三寸七分的小李飞刀了。
万物皆可为刀,琴音可以,真气也可以。
三柄气刀犹如实质,带着寒光,随着琴音飞向众人。
一众牛鬼蛇神眼见飞刀飞向自己,想要动一动,却发现时光仿佛已经静止。也许静止的不是时间,而是飞刀的速度超越了思维的速度。
飞刀没有插入他们的脖子。
李邪不想再杀人了。
飞刀插入了他们的气海雪山。
不想杀人,不表示想被人杀。
当风雪再起时,凉亭外想起了惨叫声。
一声比一声凄厉,一声比一声惨烈。
他们见证了禁忌力量,代价就是气海雪山。
他们都是邪道高手,都是纵横一方的强者,没了气海雪山,比没了脑袋还痛苦。
李邪的仁慈,对他们来说,是最残酷的惩罚。
也不是所有人都在惨叫,一位老乞丐伸出两根手指,夹住了小李飞刀,自惨嚎声中走向凉亭。
李邪看着老乞丐,眼神微微一缩。
能接下小李飞刀的人,至少也得天命镜。
只有天命镜才能掌握规则的力量,快到极致也是一种规则,小李飞刀就是快到极致的飞刀。
“你真的打算这么一直杀回月轮国?”
人如乞丐,声音却不像,倒像一佛陀。
“前辈可是风前辈,邪有礼了。”
李邪微微躬身一礼。
除去九姑娘他们,珈蓝皇朝一共七位天命镜,风神宗独占其三。除了神刀门的刀无涯,邪道有两位。另外一位人称风前辈,多半是眼前这位了。
没人知道他叫什么,此人来去如风神龙见首不见尾,人们习惯于叫他风前辈。和刀无涯一样,都是一脸凄苦之色。与刀无涯不同的是,他的脸上凄苦中带有一丝悲悯。
“琴音中正祥和,其间刀气纵横实在不妥。”
风前辈微微拂动李邪的琴弦,没有回答李邪的问题,算是默认了李邪的猜测。
李邪叹息一声,苦笑道:“邪也不想,奈何自下山以来,总是杀伐不断。我本无意操刀者,奈何总有捉刀人。”
风前辈转身望向李邪来时的路,仿佛看见了尸山血海,感慨道:“我第一次来这里时,见证了一场雨夜杀戮,在这风雨亭前写下‘风雨亭内听风雨,风雨亭外风雨停。’从此我自号‘风雨停’。不曾想第二次路过时,又是一场雪夜杀伐。”
李邪神色微凛,风雨停肯定不是风雨亭。不是每一个神色悲悯的人都是慈悲为怀,何况不同的人,对慈悲的理解也不同。
当初风雨亭外,风雨是如何停的?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