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整个身子压在捡来的防弹插板上,防弹插板外的携行具压在潮湿松软的地面上,用狙击手特有的方式缓慢向前移动着身体。(步兵的匍匐前进分为低姿匍匐,侧资匍匐,侧高姿和高姿匍匐,而狙击手的匍匐前进是单纯地依靠肘部和脚尖,这样虽然移动缓慢,但便于快速瞄准。)三哥之前拿的那把下挂霰弹枪的步枪现在在我手里,他拿的则下挂了枪榴弹。
在这白茫茫的一片中,光学瞄具已经失去了作用,所以我们卸掉了瞄具,改用机械瞄具。几枚破片手雷隔着袋子磕碰着地面,发出轻微的声响,触动着紧张的神经。
我需要找到个好位置,我能清晰地听到潺潺的流水声和军靴砸地的声音,他们来了。
河谷西侧只有云杉和松树可以作为掩体,还得再往前一点,才能到河漫滩上的巨石后面做好战斗准备。
豆大的汗珠从我额头上滴落,毫无疑问,脚步声很密很乱,不是那种有规律的行军而是有目的的搜索。看来遇袭的那队人在全军覆没前还是传回了消息。
狗熊和俄里被我安排在远离河谷的地方休息,他们状态太差,不能够投入战斗。现在的局面要求我以两人的兵力消灭对面至少半个班以上的敌人。
我们没得选择,如果现在起身逃跑,脚步声很快会招来一阵扫射,这个险我们冒不了。
三哥脸上写满了紧张,他毕竟只当过预备役,没有经历过那种血与火的淬炼,这种场面他还缺了些胆识。
两只鳄鱼在河边静静地等待着,它们潜藏在厚厚的污泥中,忍受着浑浊与腐臭的泥浆,无数野兔和跳鼠大口地饮着清冽的河水,但鳄鱼知道,它们真正的猎物还没有到来。
我们现在在暗处,紧张是我们的敌人,耐心是我们的盟友。我们必须寻找,等待,最终一击必杀。
最好的策略是通过精准的火力把他们逼入河谷,用手雷与枪榴弹予以歼灭,任何遭遇战对我们来说都是致命的。
在近距离的步枪对射中,决定胜负的往往是运气,如果他们也配备了下挂霰弹枪,我和三哥一不留神可能就会被轰成筛子。
前方巨石后的三哥举起左手,手掌外翻放到钢盔上,意为发现。随后比出数字六(大拇指与小拇指伸直,其他三根手指卷握),再举出左手表示步枪手。他发现了六个步枪手。
我屏住呼吸,视线向远方位延展,几个影子正在白雾中若隐若现,其中有个人背着电台,天线高高地耸立着。
还有十米,我就能爬到三哥左边的那块巨石后了,那是我的目标。
突然,远处传来了凄厉的呼啸声,就像是来自地狱的咆哮。一发枪榴弹笔直砸在了我旁边。
我听到了深渊处的雷鸣和冥府的呼唤,那颗枪榴弹爆炸了,巨大的冲击波向我袭来,弹片像雪花般地飞舞着打进我的身体,深渊中伸出的无数触手把我打得千疮百孔。
然后是连绵不断的枪声,双方谨慎地单点着,三哥渐渐被压得死死的。他从胸前掏出发烟罐,拧开盖子丢了出去。
意识飞快地流失着,世界在我面前飞快地旋转。我意识到他们一定是装备了热成像,看到我就打了榴弹。
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了我携行具上的肩带,拖着我蹭过尖锐的石子和磨得光滑的鹅卵石。鲜血正从我的身体里汩汩往外冒。
“撑住,撑住,你还有救。”沙哑的男声在我耳边不断重复。
我闭上眼睛,堕入黑暗中,有条蟒蛇缠绕着我,把我捆得死死的,无法呼吸。不知过了多久,它的毒牙终于出现了,狠狠扎向我。
我打了个激灵,从无垠黑暗与恐慌中一跃而出。我的意识顿时恢复过来,三哥已经把伤口垫上了敷料,重新粘上了防弹插板,我的身上正插着空空如也的注射器,三哥给我打了一针肾上腺素。
“打倒了一个,他们还有五个,有人正从左右包抄我们。”三哥宽阔的脸已经变了形,不时探出头去打一个短点射。
不竭的能量从最深处喷涌而出,必须换个位置,必须冒险一搏,再待下去只有死。
我示意三哥射出枪榴弹进行火力压制,然后取下枚破片手雷,挥动大臂投了出去。在四溅的碎石中,在纷飞的子弹间,我抓住M4A1的护盖,疯狂摆动着左臂,持枪跃进三十米,靠一个漂亮的测滚翻进了河谷。
黑洞洞的枪管笔直朝向高处,一个人影刚刚露头,5.56mm的子弹就让他的凯夫拉钢盔上绽放出几朵血花。
他们没有时间了,我狂奔着,跃起又翻上河漫滩。两个敌人反应很快,但还是没有我快,他们被急促的扫射打翻在地。
冷静地补枪,躲在石头后,换上新的弹匣,切换成下挂霰弹枪。我的大脑飞速运转着,如果我是敌人,被绕后了我会怎么做
等等,已经来不及思考了,我听到了军靴撞击地面的声音,那就让老天爷来判定生死吧。
我探出半个身子,和敌人同时开了枪,他的上半身被我轰得稀碎,同时一发子弹也打在了防弹插板上。
还有一个人在不远处!我忍着剧痛放了第二枪,那人身中数弹捂着腹部单膝跪在了地上。
根本来不及反应,最后的敌人摸向手枪套,拿出贝瑞塔手枪对着我连开两枪。一定是肋骨断了才会这么痛,我再也站不稳了,直直往前倒去。
如果没有三哥及时出现,用枪托敲碎了那人的脑袋,等待我的就是死亡。三哥没得选择,他不敢开枪,怕后坐力会让枪口上扬到我身上,只能抡起枪托,因此慢了些。
“庞国兴战斗小组。”三哥扶起我,喃喃道“1962年对印自卫反击战,三人在失去指挥后自觉组成战斗小组,继续战斗,荣立一等功。有空给我讲讲花斑虎的故事吧,你提到他们的时候说的是你在云南武警的老乡,那年市里没有人入伍去云南的。你会没事的,你看,你有防弹插板,没有流血,养养就好了。”
三哥搀着我靠在巨石上,然后麻利地从死人身上扒拉下一个战术包,飞快地翻找着什么。
很快他搜出了一个空的注射器和小瓶子,“这是吗啡,来一针你就不痛了。”三哥说着话给我又扎了一针。
我大口喘着粗气,疼痛随着吗啡的注入缓解了很多,但还是很难受。
前方二十米的地方,最开始被打倒的那个敌人还在地上蠕动,武器离他还有几米远。我看三哥正提着枪过去,连忙叫住他“抓活的,提到这儿来,让我好好审一审。”
俘虏是个高加索人,即俗称的白人,他伤得很重,嘴角还挂着丝丝鲜血,应该是脏器受了伤。
“会说中文吧”我把头转向他。
俘虏费劲地点了点头,“你们打得很漂亮,如果斯威顿在的话,他会拿出大笔的美元拉你们入伙。
我们其实没必要打的,大家都是为了钱才来到这里的,不是吗
不妨说说你们是什么人,交流交流。”
我点了点头,假装同意“有人告诉我们,这座山可以让人发大财。你们的侦察兵已经死光了,我们的装备就是从他们尸体上扒拉的。
如果价钱合理,我们会和你所说的那位斯威顿合作的。
但是,为什么你们见到人影就开了火我可是结结实实地挨了发近炸的枪榴弹。”我用匕首在他面前比划道,三哥也恶狠狠地瞪着他,用行动告诉他我们有能力随时结果了他。
他放肆地大笑起来,一点也不怕“难道你真的以为斯威顿会和你们合作吗”随即俘虏脸上显露出坚毅的神情“这里死去的每个人,是我的兄弟,也是斯威顿的兄弟。花斑虎不会与沾了弟兄鲜血的人合作,等待这些人的只会是复仇。
倒下的马可,庞戈,弗莱明,哈瑞与乔托伊,会有人为他们复仇的。
”
说到这里,这个俘虏突然扑了过来,把我压在身下,拼命地朝手榴弹袋摸去。
我听到清脆的一声响,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那个俘虏把破片手雷的拉环扯掉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