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臣若无忌,君王岂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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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这图中大船真的能下海吗?臣孤陋寡闻,古往今来,闻所未闻。如今大秦所造最大海船亦不过十丈长,二丈宽,与陛下所要求五十丈长,二十丈宽的巨船相差甚远矣。”



    蒙毅虽然对陛下尊崇无比,可是这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照着图中所绘,这哪里是打造大船,这简直就是一艘海上堡垒,超级巨无霸。



    “你是在质疑朕?”



    嬴政冷冷道,这种事他无法解释,也不想解释,更无需解释。



    “臣,不敢。”



    蒙毅心中一凛,当即意识到自己失言。



    “一丝细节都不许出错,明白?”



    嬴政语气严厉,提醒道。



    “臣,明白。只是不知陛下打造此等巧夺天工之巨船,所为何?”



    蒙毅内心犹如猫抓一般,好奇心十足,忍不住问道。



    嬴政看了一脸好奇的蒙毅,露出罕见的笑意。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就连一向沉稳的蒙毅都耐不住了。



    “为大秦帝国定鼎千秋基业。”



    嬴政意味深长道,目光露出炯炯有神的光芒。



    中南半岛必须归秦,夺得中南半岛,大秦帝国才能与马来半岛隔海眺望。



    拿下马来半岛,印西半岛也将唾手可得。



    有了印西半岛,澳陆才能牢牢掌握在大秦帝国手中。



    澳陆才是帝国海军基地最佳之选,坐拥澳陆得天独厚之战略海上要塞。



    东可兵抵印第,印安大陆,西可剑指非大陆,这里才是大秦兵威四海之地。



    印安大陆番薯是大秦定鼎千秋基业之必备食物。



    只要有了番薯作为口粮,大秦的人口数十年之内就可以极速膨胀,国力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巅峰。



    如今大秦人口只有二千多万,之所以制约人口膨胀,固然因为天下大乱,人口剧减。



    可更重要的是因为食物短缺,一旦拥有充足的食物,泱泱华夏才能遍地开花,繁荣昌盛。



    匈奴,西羌,西域可以不打,箕子,晨国也可以慢慢收拾,但是中南必须入秦,澳陆也必须纳入大秦之版图。



    印安大陆帝国海军也必须登临,番薯必须要在最快的时间内入秦。



    这就是大秦未来几十年国策根本所在,谁也不能动摇。



    蒙毅心中剧震,大秦帝国千秋之基业?



    陛下这话说的可是很深重啊!



    大秦东出,横扫六国,废黜诸侯旧制,划天下四十八郡,被陛下视作大秦千秋之基业。



    可打造一艘大船也能叫千秋之基业?



    这由不得蒙毅不狐疑,难以置信。



    嬴政将蒙毅的神情尽收眼底,意味深长道:“蒙卿,如果大秦帝国一亩田可产数十石〔一石百斤〕口粮,你觉得如何?”



    蒙毅眼睛瞪得滚圆,感觉自己的呼吸急速加快,心脏疯狂的跳动着。



    自己听错了?



    虽然自己不种地,可是蒙氏乃大秦豪族,名下产业也有千倾良田。



    一亩地众所周知,年景好也不过产五石粮,年景不好,也就二石粮。



    陛下竟然说一亩田可产数十石粮?



    这是在说笑吗?



    “陛下,这天下有这种神物吗?”



    蒙毅声音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并非他胆小,而是太过紧张。



    这种亩产数十石的粮,如果真有,那便是神物。



    “若是没有,你觉得朕大费周章造巨船是劳民伤财吗?”



    嬴政目光审视着蒙毅,话音一转,质问道。



    “臣,惶恐。绝不敢半点对陛下不敬之心,请陛下治罪。”



    蒙毅见陛下的目光盯着自己,心中有些忐忑,连忙请罪道。



    “朕要回咸阳了,还有太多事需要朕去处理,你暂留越地主持大局。”



    嬴政揉了揉太阳穴,漫不经心道。



    “臣必当不负陛下嘱托。”



    蒙毅连忙拱手一拜道。



    “临走前朕还是要提醒你,十里一营,每营各安百帐,前线一旦有染上瘴疫者,立刻送回隔离。如若不治身亡者当立即焚烧,不得贻误。”



    “遮口之物无论是军医还是兵士,皆要戴上掩住口鼻。朕会下令各地赶工再做五十万备用,若有破损及时更换。”



    “南方多泥泞,朕会想办法凑出十万皮屐〔靴〕,三月之内必将送至象郡,由你负责供给前线将士。”



    嬴政一连交代了几句,生怕蒙毅遗忘。



    瘴气被视作不详,世人畏之如虎,若是不能得到有效控制,军心必然溃散,那此处南征就功归一篑了。



    嬴政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中南必须要拿下,稳定中南之后,才能徐徐图之,定鼎千秋之计。



    “陛下,放心,臣万死绝不辜负陛下期望。”



    蒙毅也是拍着胸脯保证,这些事他不但在脑海中铭刻,更是用笔记录下来,生怕有一丝遗漏。



    他很清楚,蒙氏的确是大秦帝国的当代名门望族,可是这一切荣耀皆是眼前这个男人给的,如果蒙氏做错事,这个男人一句话也可以让蒙家永无翻身之日。



    “好了,你去吧!不用牵挂你们蒙家的产业,你与蒙恬皆在南疆为国尽忠职守,朕回到咸阳也会为你们兄弟两人关照蒙家一二。”



    嬴政笑了笑,仿佛在调侃一般。



    可是蒙毅听到这句话,心中也情不自禁的涌起一丝寒意。



    陛下是有心?



    还是无意?



    无论如何,君心难测,陛下这无疑是在提醒自己,也可以当做是警告。



    他心中不由有些苦涩,不过为君王者,若不能松弛有度,御下有方,那离亡国也不远也。



    这无关信任,也无关胸怀,而是江山社稷为重,天下无绝对可信之人。



    臣若无忌,君王岂安?



    君王无度,山河怎恙?



    “臣,感激涕零,蒙家有陛下厚爱,臣与家兄在南疆必能心无挂念,全心全意为帝国尽忠,为陛下效力。”



    蒙毅笑着道,一副感恩涕零的模样。



    自古以来将在外,家眷为质,乃千古不变之规制。



    虽然没有明文律法,可这几乎是默守之规制,并非陛下猜忌。



    嬴政挥了挥手,拿起奏折观阅起来。



    “臣,告退,陛下珍重。”



    蒙毅见状,立刻一拜道。



    缓缓退了几步,刚转过身。



    “章邯骁勇,深得朕心,可上前线助蒙将军一臂之力,绝不可让其出意外。”



    嬴政的声音再次淡淡响起,尤其是最后两个字,说的特别重。



    蒙毅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刚想开口,却见嬴政摆了摆手道:“退下。”



    蒙毅感觉一头雾水,只能再次拱手一拜,然后离开了车驾。



    站在城门口,目送陛下的御驾远去,他目光有些疑惑。



    章邯何许人也?



    他并不陌生,此人在六国之战也颇有建功,但并不出众。



    无论是王翦老将军,还是王贲大将军,亦或是兄长都比之璀璨不知多少。



    所以六国尽灭之后,此人虽然也被封官进爵,可在朝中一直都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



    只不过是一个闲散官职,在朝中混日子罢了!



    陛下突然让此人押送七十万刑徒南下,就够让自己意外了。



    可此次又专门提到此人为何?



    骁勇?



    区区一个郎将,大秦帝国这种将领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何谈骁勇?



    家兄战功无数,北方一战更是威震天下异族,荣获草原霸主的美誉。



    何须一个区区无名之辈相助?



    既要保他安全?又何须上前线?



    别说一个郎将,就算三军主帅在前线也是危机四伏。



    征南大将军屠睢便是最好的例子,战死南疆。



    陛下到底是何意?



    蒙毅眉头紧锁,站在城门口一动也不动,仿佛化作了石雕一般。



    身为臣子,若不能揣摩圣意,根本无法立足庙堂之上。



    想要站稳脚跟,深明圣意乃是存身之道也。



    过了良久,蒙毅的目光从远方已经消失的车队收回,心中闪出一个可怕的想法。



    陛下要他死?



    死在南疆,死的悄无声息,死的让人无话可说!



    可区区一个郎将,在庙堂之上无足轻重,连谏言都要三思而后行,如何会让陛下动了杀心?



    蒙毅想破脑袋都想不通,庙堂大小官吏数千人,这五官中郎将官阶说大不大,说小也聊胜于无。



    按照常理这种官吏,若无出色表现,根本难入陛下眼中。



    别说陛下,就连他,若不是陛下提起,他根本就想不到大秦庙堂还有章邯这号人物。



    不过既然陛下特意嘱托,那作为臣子自当为君分忧。



    是是非非并不重要,因何缘由也无关轻重。



    陛下让谁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



    章邯?



    这南疆山川秀丽,景色宜人,倒也不算埋没你了。



    蒙毅眼神露出一丝寒光,一闪而逝,然后便在侍卫的拥护下,回到了城中。



    交趾……



    境域属百越支下瓯越十五分部之一,春秋末期,蜀国末代王子蜀泮率领其族民,辗转到达交趾,建立瓯雒国,并自封为安阳王。



    至大秦南下,先后平定闵越,瓯越,瓯雒国灭,其境交趾设为象郡。



    雒越与象郡九真县相隔广阔雨林,其境管辖之民不过百万,其地南北纵横亦不过千里。



    雒越国虽号为国,但尚处蛮荒,男女裸体,不以为羞,深目高鼻,发拳色黑。



    不以城居,多以部落而聚之,终年深山老林出没,狩猎以充饥,采果以饱腹。



    北抵象郡,东临大海,西面群山,南至王阳,诸部百族总称雒越。



    叶是雒越百族领袖占族之中的一名优秀年轻猎手,今夜他与往常一样,入山狩猎,如果没有收获,那明天他们一家人就要以野果充饥度日。



    他十分娴熟的来到自己的猎场,爬上了一颗大树之上。



    夜晚的森林,危机与收获同样巨大,若非已经三天没有打到猎物,他绝不会深夜入山。



    因为这实际上是一场豪赌,以自己性命作为赌注。



    夜间猛兽出没,但是猎物也比白昼要多出很多。



    只要一点点运气他就能收获猎物,让病重的阿姆吃上热乎乎的肉。



    就在他屏息凝神,借助月光四处打量搜寻猎物的时候。



    万籁俱静的森林,突然响起一个又一个整齐的脚步声。



    这立刻引起了叶的警觉,他循着声音的源头紧张的望了过去。



    未过多久,一群黑压压的人影印入他的瞳孔之中。



    这些人影手持着散发着寒光的利器,借着皎洁的月光,他们身上的黑甲散发着幽暗的光晕,让叶的呼吸,情不自禁的加重。



    他们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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