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回中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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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季确定老者确实是莫塞,心中仍然对莫塞的变化疑惑不已。



    女子去厨房准备饭菜时,他问莫塞:“大哥何故如此?”



    莫塞道:“你大嫂前夫千里迢迢,从骊山逃回,到了家门口,家门还未跨进,忽遭横祸,撒手西去,怎不令人伤心欲绝?”



    刘季说:“我不是问你这个。”



    指了指莫塞的头发胡子,还有腰背。



    莫塞这才压低声音道:“兄弟离开的这些日子,我和你大嫂也不出去打猎了,也不到地里种菜了,也不出去游玩,只是躺在床上,专门等兄弟你回来。”



    “因兄弟你迟迟未归,彼此在床上又过多贪婪,背竟渐渐的驼了,胡子和头发也渐渐的白了。”



    “转眼之间,仿佛就过了几十年。”



    刘季裂开嘴皮一笑,小声说:“我这又不是去天上做神仙,怎么我离开一个月的时间,就成了你的几十年的时间呢?”



    ”你一下子枯槁如此,老朽木一般,而那女子反比一个月之前年轻了几岁。”



    ”如桃花含苞欲放,更加俊俏勾魂,难道就你是凡夫俗子,而她是狐狸精幻化的不成?”



    莫塞食指在嘴唇边“嘘”了一下,说:“这种玩笑可是开不得,让她听见,翻了脸,还怎的跟我回中阳?”



    刘季道:“难道你给她吃了犄角蛇?”



    莫塞小声道:“没有的事,就是有,我不知道药方配伍,如何吃得,即是吃了,也没效果。再说了,我们从中阳来时,蛇袋子是兄弟你拿着,我身上不过背了几双破草鞋,哪里还藏蛇?”



    刘季又道:“她既不是狐狸精幻化,决然是吃了你的犄角蛇,就是你有配方,难道会说与我。”



    ”如不然,你可以到沼泽地里抓啊!沼泽地里蛇虫遍布,你又有那抓犄角蛇的本事。”



    莫塞叹气道:“兄弟不信便罢了,这个月来,我门都不出,哪里抓蛇去?”



    刘季逗他:“一直在床上?”



    “一直在床上!醒了做,做了就睡,醒了又做,从来没下床。”莫塞站起来,进去厨房帮忙去了。



    刘季心下想,人的贪欲,何故如此,真的是至死方休啊!



    这样想着,暗暗咒那女子一面嘴巴说思念丈夫,一面与莫塞行淫不耻。



    莫塞一直专心抓蛇,守身如玉,怎的一遇到这女子,欲望便似黄河决了堤岸,汹涌澎湃,一发不可收拾。



    一时间,刘季不知是什么滋味,吃那饭菜,竟然不可下咽。



    莫塞和女子哪知就里,只道他伤心于坞桑之死,一边为他挟菜,一边倒安慰起他来。



    “夫家在凤城,因时常出门务劳役,以抵捐税,与奴婢经常人分两地,实在是忍受不了那相思之苦,方逃到这荒无人烟的沼泽地里生活。”女子说。



    “只是盼望个平安日子,本想待始皇驾崩,民间便少了劳役,不再有骨肉别离之难。”



    ”想不到那秦二世,更甚于始皇,但凡是人,只要有劳力,便抓了去充劳役。”



    ”始皇时,倒还有劳役期限,到时限时,自然放回;那秦二世,就是不同,任你何许人,不管老汉妇女,不管户籍所在,有家无家,统统的抓了去,没有放回的理。”



    ”十有八九死在那服劳役之地,尸骨也无人收埋。”



    女子继续道:“我们在这荒无人烟的地里,生活不到两年,被凤城城外里正发觉。”



    ”告发到凤城县衙,县衙差了城外十里亭亭老,带上数人到此,抓了我夫家去。”



    ”奴婢幸得逃脱,本要待他回来,就是他不回来,奴婢也要为他守候一辈子。”



    ”怎奈夫家早就知道自己不能回来,写下休书,叫奴婢另嫁他人,图以活命。”



    ”他将休书竹简藏于兽皮之中,到了冬日,奴婢要将兽皮缝制冬衣,发觉了休书,好似伤口上撒盐,差一点自绝性命。”



    刘季见她说的凄苦,问道:“我看嫂子脚步轻快,有打猎的本事,怎的不去骊山寻他?”



    女子说,她不是不去,她女扮男装去了两次,一次到咸阳,遇到官兵抓捕山贼,就在山坳里砍头,遍地都是尸体,血水染红了溪水,险些将她当山贼捉了去,这才逃回。



    第二次,又去,到了骊山,只见军士,不见有劳工。



    有老者见她细皮嫩肉,衣衫褴褛,怜她弱小,猜她不是男儿身,叫她急急远离。



    否则被军士抓住,送往墓坑与那些达官贵人陪葬。



    女子从竹编的衣箱里,取出一卷竹册,递给刘季。



    刘季看了,果然是休书,明了其中委屈,觉得女子和莫塞之事,便有了一些情理。



    只是这男女之事,表露得过于露骨,而且有一些不顾廉耻。



    夜深入睡,刘季强那花白了头发的莫塞,与自己同床。



    见莫塞对女子不舍之色,对他道:“多日不见,夜晚同眠,聊个离别之情,有何不可?”



    待进了里屋,附耳对他道:“你若节制一些,尚可活命。”



    ”如是一意孤行,执迷下去,不肖多少时日,便剩朽骨一躯、腐肉一堆,如那屋外的坞桑,只等埋掉了。”



    莫塞上了床,一味翻来覆去睡不着,一边听隔壁女子低声幽幽的哭声,一边耐住性子,听刘季有一句没一句的说去咸阳的事。



    可刘季行远路,累的紧,没一会,便呼呼入睡。



    只待刘季一睡去,他便悄悄下了床,溜到女子的睡屋里去了。



    次日,刘季早早就醒了,见莫塞不在床上,知他一时半刻离不得那女子。



    叹了口气,出了门去,打开棺材盖子,仔细看了那具尸体,见其固然枯瘦,脸色苍白,却是少壮之人,大概二十余岁。



    尸身无伤痕,无臃肿,只是喉咙上下有牙洞四个,如筷子粗,不见血水流出。



    倒像被什么东西咬了脖子,吸了鲜血,导致死亡。



    刘季见莫塞和女子还没起来,又去厨房寻酒,见瓮中尚有酒水,忍不住舀了一瓜瓢,吃了。



    又把葫芦装满。



    待女子起来,问她:“嫂夫年庚多少?”



    女子道:“三十有二。”



    刘季听了,认定此尸不是女子丈夫。



    女子为什么指鹿为马?有什么隐情呢?



    又问:“大嫂见他死时,什么状态?”



    女子道:“天色昏黄,匆忙之中,哪里细查?叫他,他不应,拍他,他不醒,摸他鼻孔,不见了呼吸。”



    ”奴婢知他死了,就掮了回来,在路途里遇到兄弟你,就这样。”



    刘季说,女子的丈夫是遭到什么东西袭击,咬了喉管,鲜血全被吸去,失血至死。



    女子一脸惊诧,道:“这个倒是没注意,不过,沼泽地里,蛇虫横行,可能是被毒蛇咬死的缘故。”



    刘季道:“毒蛇咬的话,应该有中毒的迹象;若是蟒蛇咬他喉咙,待他不再挣扎,自然把他吞下肚去;野兽攻击,估计也吃了肉。”



    ”而今,我仔细查看了尸体,在喉咙有筷子大的牙洞四个,却是喝光了他的血水,对他的肉没有兴趣,这实在是诡异至极。”



    站在一旁的莫塞有一些生气:“刘季兄弟莫不是怀疑我们谋了他的性命吧?”



    刘季见莫塞竟然说出这种话,问他:“大哥何出此言?”



    莫塞道:“人死不能复生,你大嫂此时的伤心还不够吗?人既死了,入土为安,刘季兄弟为何对他的死因,如此的纠缠不休呢?”



    刘季闻说,竟张口结舌,不知怎么回答才好。



    莫塞又说:“虽然兄弟你是个亭长,可你只管泗水那里域围十里之地,如是不嫌耽搁在泗水的差事,你倒在这沼泽地里查个十天半月,弄个水落石出再走。“



    ”尸体可就耽搁不得,待我和你大嫂去把人埋了,算是入土为安。”



    ”我们先回了中阳,兄弟之后慢慢回去怎的?”



    刘季本想说,那尸体年龄与女子之夫坞桑年龄不符,但见莫塞愤愤之色,只是一心与那女子一同回中阳,话到嘴边,只好又咽了回去。



    又想,既不是女子丈夫坞桑的尸体,莫塞和女子就没有了通奸杀夫的嫌疑,不过是一个路人死于意外。



    如此刨根问底,就是十天半月也没个结果,不如将错就错,把尸体埋了,也是人之本分和功德。



    于是,不再纠结尸体是不是女子的丈夫坞桑,也不再纠结尸体死亡的原因,三人抬了棺木,到旱地挖了坑,草草葬下。



    女子在坟前撕心裂肺的哭了一回。



    回到草屋,把头上的孝布和之前男人的所用,在门前堆成堆,放火烧了,三人急匆匆就赶回中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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