暇蛟话音落下,几名弞咎如侍卫下意识的就要动手,但就是这个时候兰帊的呼喝声也同时响起:“住手!”
一边是少族长,一边是代理族长,弞咎如侍卫们顿时陷入了为难之中,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个情形让暇蛟越发愤怒,上前两步喝道:“怎么,难道你们也被这个混账之徒给吓住了?今天不杀他,我们根本就没有办法和潞氏交待!”
魏相哈哈大笑,道:“要不,你上来试试?”
暇蛟重重的哼了一声,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上前。
魏相环视一眼在场弞咎如中人,最后目光落在其中一名老者身上,淡淡的说道:“今日潞氏使者死在此地,无论你们怎么解释,你觉得潞氏族长会相信吗?与其首鼠两端,不如加入我们大晋一方!和大晋相比,区区潞氏又算得了什么?”
暇蛟冷笑道:“话倒是说得好听,你们赵氏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么多年来对我们弞咎如呼来喝去,有用时就派人送点东西过来,派不上用场之时就弃置一边不闻不问。如今邯郸氏有这般下场,那都是你们咎由自取!”
魏相耸了耸肩膀,十分认真的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何对赵氏这么大的意见,但如今赵氏主事者已经换人,我的出现难道还不能够证明吗?”
兰帊得到机会,趁机开口道:“我觉得使者说得很对,潞氏根本就是狼子野心,我们不能这样看着潞氏一步步的做大!”
暇蛟瞪了兰帊一眼,喝道:“兰帊,就是因为你执意要把这个赵氏之人带来议事堂才会变成现在这个局面,我看你到时候怎么和族长交代。族长处事最为公正,可不会因为你是他的孩子就庇护于你!”
魏相眨了眨眼睛,突然笑道:“暇蛟,潞氏的使者死了,恐怕最难和潞氏族长交代的人是你自己吧?”
暇蛟气势顿时一滞。
魏相昂然而立,目光再次落在方才那名老者身上,平静的说道:“现在的事实就是潞氏使者死在了你们弞咎如的地盘上,如果你们把我也杀了,那么弞咎如就要同时面对来自潞氏和大晋的怒火。如果你们愿意听我的,那便是弞咎如和大晋站在一起对抗潞氏。这两个选择之中究竟哪一个才是对弞咎如更好,我想诸位应该心里有数吧。”
暇蛟冷笑道:“晋国?赵氏什么时候能够代表晋国了?”
魏相笑了起来:“诸位难道对晋国真的一无所知?赵氏——当然可以代表晋国!”
暇蛟道:“那是赵盾没死之前!如今赵朔只不过是晋国六卿之中的下军佐,何德何能代表晋国?”
魏相哈哈大笑,笑声震动整座议事堂。
暇蛟脸色铁青,恨不得直接上前一掌拍死魏相,但又怕死的是自己。
半晌之后,魏相笑声止歇,轻蔑的看着暇蛟:“蠢货!如今六卿之中,上卿鄐缺乃是赵宣子指定的继承人,其他四卿都是赵宣子生前任命,若是论到国内的权力之争他们或许还会有争议,但论及到开疆拓土……我问你,哪一位卿大夫会拒绝这样的提议?”
在众人的注视下,魏相继续侃侃而谈:“大晋早有打通白陉,联通绛都和中原邯郸等地之意,你们弞咎如作为白陉之中最大的赤狄部落,可知为何能够生存至今?那是因为赵宣子念在其母叔隗的份上,不忍对你族痛下杀手!如今赵宣子已逝,你族最大的保护伞已去,已经是十分危险。可笑你族不但不知危机将至,反而还要跟随什么潞氏前去征伐大晋领土,征伐赵氏分支邯郸?真是自寻死路!”
魏相这一番话说完,大堂之中几乎所有的弞咎如中人脸色都发生了不同的变化。
虽然这番话十分尖锐,但听起来——确实非常的有道理。
终于,一名之前一直从未开口的老者站了起来,平静的说道:“使者说得对,这件事情确实是需要商议一番。暇蛟、兰帊,你们都不必再争了,都下去,让老夫和使者谈谈。”
暇蛟还有些不甘心想要开口,然而老者显然察觉到了暇蛟的情绪,越发严肃的说道:“下去!”
所有人都离开了,只剩下魏相和老者两人。
潞氏使者的尸体也被拖走,在地上留下长长一条血迹,空气之中也有淡淡的血腥味弥漫,良久不散。
魏相看着老者,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族长果然如赵孟所言,是个聪明之人。”
老者深深的看了魏相一眼,道:“你如何认出老夫的?”
魏相从怀中拿出一张绢布在老者面前展开,正是一张和老者颇为相似的画像:“虽然魏相这辈子从未踏足太行山,但赵氏之中其实还是有那么几个见过族长之人的。”
老者看着面前的画像,半晌之后叹了一口气:“这倒是老夫的疏忽了,请坐吧。”
原来这老者便是弞咎如的族长兰暨蓟,这个名字属于音译,“暨蓟”翻译成雅语就是“睿智”之意。
两人各自落座,魏相坐在了客位,而兰暨蓟则坐在了原本空置的族长之位上。
兰暨蓟看着魏相,淡淡的说道:“使者方才出手果决,言辞更是颇为犀利,老夫听说晋国之中有一大夫之族魏氏素来以勇猛著称,想必使者便是出自此族了吧?”
魏相点头道:“想不到族长竟然也知道我魏氏之名。”
兰暨蓟叹了一口气,道:“老夫还知道魏氏之中新出一名勇士,不但在秋猘之中亲手杀死了原晋国下军佐胥克,更在柳棼之战中箭射养由基生擒楚国王子熊负羁,那人的名字刚好也叫魏相,想必也就是使者了吧?”
魏相拱了拱手,道:“区区一点小功绩,族长谬赞了。想不到族长身处太行之中却对大晋之事了如指掌,实在让魏相佩服。”
兰暨蓟摸了摸颌下白须,叹道:“老头子最大的好处就是什么都懂一些,但老头子也就只有这点好处而已了。使者,你今日杀死了潞氏的使者,这有违弞咎如待客之道。现在,给老夫一个不杀你的理由吧。”
兰暨蓟就那么随意的坐在那里,苍老的身躯距离魏相不过三步之遥,但这一刻魏相却有一种感觉——这位老者真的能够主宰自己的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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