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走过一段路之后,通常会觉得有些困惑。崇祯认为,困惑是对的,因为没有人是可以一直以清醒的头脑来看待这个世界的。
有时候退步,是为了更好的进攻。
来到徽州这么久,却一直一无所获,虽然这并非崇祯所想要看到的结果,但事情的进展往往都是不尽如人意的,崇祯也只好释然了。
一个商业气息浓郁的地方,相对而言在思想上也比一般的地方要开明的多。而这种所谓的开明,也往往只是相对于他们所从事的行业而言的。
孩子们能够被改变的机会依然非常少,他们的父辈在外经商,把故事从远方带回来,他们从他们那里听到不同版本的故事。了解到山村的远方的那些不同寻常的故事,同时也继承他们父辈的衣钵,继续这样下去…
可如今,一切都发生了改变。他们没有机会再听到来自于外面的故事,他们的父辈也再少有机会能够走出去。
农业生产是否能够带来经济效益,这是让沙镇商人们怀疑的。在产出极其低的时代,能否维持自家的生存尚且还是一个很大的问题,何况还要以此为产业来赚钱,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进入沙镇,并了解商民们的生活,这完全是一个意外。但却不是一件太过离谱的事情,发生在京城的事情已经足以证明,有些东西存在是有其重要原因的。如果说突然的改变会带来恐慌,那么循序渐进的变革,者一定是一种希望…
人在卸下伪装的时候,通常给人的感觉不是真实,而是踏实,老百姓需要的就是这样的一种踏实。
在走过一段路以后,谁都会有疲乏的时候,这种疲乏…需要的就是用踏实的感觉去触动别人,同时也让自己的付出得到应该有的回报。
春天的雨丝,一半是柔情,一半是虚幻。如果夹杂着一点小酒的惆怅,那么就更有可能萌芽新的希望…
帝国的确已经到了需要变革的时候,守旧者自然也早早的嗅到了这样的一种味道…可是他们依然不愿意做出改变,守护着自己的所有私人“财产”。
想要从别人手中分到一块蛋糕,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朝堂之上的那些文官,就是最大的既得利益者,他们自然也不愿意被人分走一块蛋糕。
自古以来,夺权者无非有两种方法,其一:通过武力手段,其二:通过非正规手段。权力集中者在一条路走不通的时候,通常会选择走另外一条路。
宋朝开国皇帝赵匡胤,在夺取后周政权的时候,其身份是殿前都点检,相当于皇帝身边的亲兵头子。论理,谁造反都可以,赵匡胤是万万不可以的…但其结果大家知道了,发生在陈桥驿的事情,后来成了耳熟能详的的故事。说白了,搞事情可以,但是理由一定要充分,只要有了充分的理由,做什么事情都成了理所当然的。
所以,崇祯想要在沙镇做点事情,当然也是需要理由的,一个让大家都比较信服的理由。为此,他可以很自豪的说自己所做的事情是前无古人的,能够实实在在的深入到百姓之中,这样的事情,有几个帝王能够做到?秦皇汉武,谁能做到?谁又做过?
在很多时候,崇祯喜欢独自一人思考。愈是来到这个时代久了,他愈是觉得自己是这个时代的一员。
崇祯知道“居安思危”,同时也知道“事在人为”的道理。任何所谓不切实际的想法,只有在去努力付出了,才能知道付出的意义是什么。这就好比与一位年长的农民去谈论他说认知的真理,虽然是徒劳的,但付出却是极有必要的。
对于每一寸土地,能够产出多少粮食。农民有着自己的见解,他们从每一年的收获中获取信息,并得出结论。他们不认为会有更好的提高产量的方法,所以他们也就不会对如何提高粮食产量而会有更多的兴趣。
老农民们的生活经验很丰富,这是世代沿袭下来的。但由于时代的局限,他们所能学会的,所能知道的却很少很少。
“我来到这里的目的,是为了让沙镇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更好…”
崇祯的声音并不颤抖,也并不含糊,而是坚定的…同时也是极具穿透力的,此刻,他还很年轻。大明的江山不过只是还处于崇祯三年,国家上下的情形还并不十分恶劣,农民的生活环境也并没有糟糕到水深火热的境地。
商人和百姓考虑的问题,与崇祯完全不一样。
“我们并没有富余的银子,这是众所周知的。”
农民直言不讳,说出心声,他们考虑的问题不得不说是很实际的。
在春意盎然之间,崇祯登上高高的山峰。俯视着那数不清的山村田野,那是所有可能创造奇迹的地方。
刘鼎三始终围绕在崇祯的跟前,在照顾上不能说不是无微不至,却也从未提过什么非分之想。心里有话,却也是一直不说,笑容始终挂在脸上。这种典型的优质奴仆,实在是大户老爷家的最爱,想要让人讨厌都找不到借口。
“刘老板,这几日你一直跟随我左右,照顾我的生活…前后照应,不知你是否有什么话要说?”
刘鼎三听后,道:“作为沙镇的商会代表,刘某人所做之事皆是分内之事,并无其它的非分之想。”
崇祯道:“不瞒刘老板,自来沙镇后,我愈发觉得困惑,满眼所见皆是一片狼藉之象…莫非沙镇离开了你们这些商人,便真的再也无法回到往日的繁华中去了吗?”
刘鼎三道:“我是一个商人,不懂那许多,有生意时便好好做生意,生意好做了,家中生活也自然好过了…如今无生意可做,百业萧条…家中的光景自然就不如从前了。”
“如今商路不通…此事罪责是谁?”
刘鼎三道:“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最低,刘鼎三不敢妄言。”
崇祯道:“我看你倒算是个有些良知之人,只是有些迂腐…不过,算你还有些自知之明,能够明白自己的地位也算你没有忘记本分。”
随着一道余晖逐渐的落下,整个晚霞开始从最初的一种暗红色开始蔓延开来,起初只是一点点淡淡的灰红,逐渐的被渲染成一大片…
此刻的风实在令人舒爽,虽然并没有夏天的风来的突然很猛烈,却令人神清气爽。
刘鼎三下意识的看着崇祯,从他的嘴角看到了一丝捉摸不透的笑,于是也就跟着笑了一笑。说不清楚笑什么,却笑的很实在。
夜幕来的很快,悄无声息间。半边天际便已经改变了颜色,这是一种画笔很难渲染出来的颜色,时间很短…
沙镇,在夜幕灰蒙之中显得神秘起来。
“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猜不透这个新来的里长的想法,就像这浩瀚无边的天际一样,同样是神秘的。
土地能够创造生命,能够创造奇迹,能够创造未来。
风很能迷离人的眼睛,却极少迷乱人的心智。
晚霞的红晕在快速的散开,很美…这样的景象并少见,却少有观众。
杂乱的野草长的很丰茂,在风中肆无忌惮的挥舞着。因为没有对其进行清理,所以它们愈发的嚣张。
“里长心事重重,不知可否说出来,刘某人愿意为里长解惑…”
“你说这漫天挥舞的野草如何清除?”
刘鼎三道:“野草难除,不如一把火烧之,岂不快哉?”
崇祯蓦然回首,道:“阻挡视野的野草除之固然痛快,可心中之杂草又该如何除去呢?”
刘鼎三哑然失声,瞬间如坠冰川,对于眼前之人身份多了几分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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