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学究的辉煌似乎三天三夜也不能说完,他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年轻,偶然间的一句话,让崇祯又找到了方向。
老学究说曾经自己家里最辉煌时有过一百多个仆人,在当时买卖仆人是非常寻常的事情。哪个有权有势的家里,要是没有几个仆人,在外都不能抬起头来。
说到激动之处,老学究眯起眼睛来,对于买卖仆人这样的事情叙述的如此简单和坦然。对于老学究所讲的买卖仆人之事,崇祯来了兴趣。
“买卖仆人?此时没有引起朝廷的注意吗?”
老学究道:“天高皇帝远,谁会管?谁能管?谁又原因管呢?”
“买卖仆人,不仅没有让徽州变得贫穷,反而更加的富裕,这不仅对仆人来说是好事,对他们的东家来说也是好事!”
崇祯疑惑道:“老学究,这我就不明白了,为何买卖仆人反而有利于大家呢?这是何解呢?”
崇祯面带一丝狡黠的笑,搬来一条凳子坐下,手里端了着一个杯子,喝了口水,终于轻松了许多。
此刻,崇祯的眼睛里有了亮光。他他非常乐意听一个老者讲述那老掉牙的故事,而这个故事也非常的重要。
这是崇祯在徽州,一个老学究家里听到的第二个故事,关于徽州仆人的故事。
老学究说,在自己年少的时候,那可是一个公子哥,身边围绕着许多美女丫鬟。光是服侍他的仆人就有十来个。
听到这些时,崇祯不由得想起了一个姓贾的少年,在他年少时候也曾很任性,只可惜后来突然遭遇变故。
崇祯很自然想到,于是便追问道:“后来老学究的家是不是被抄了?”
老学究的表情是那种很不可思议的,他看着眼前的这个少爷,想要看穿,又似乎要刺透。
崇祯者继续道:“我亦只是猜测而已,望老学究不要计较…”
老学究那不可思议的表情慢慢收起,道:“不碍事…不碍事…此事已经过去几十年了,都是些陈年旧事了…”
崇祯听的正有兴致,于是便继续道:“我倒是对老学究所讲的仆人之事非常感兴趣,不知老学究方不方便讲!”
看在银子的份上,老学究眯着眼睛,捋着胡须点了点头开始讲起来了那段过往的辉煌:
那时,我族那是一个气派。承蒙皇上恩宠,徽州府各地的税赋都转运至我家,光是堆银子的仓库都有好几个。
那时我祖父在京为官,深受陛下恩宠,陛下特赐我族奴仆三十六人,后来竟不够用。我祖父便又购买了三十个奴仆,这些奴仆都是从各地流窜而来的流民、有些者是饥民…他们没有户籍亦没有土地,若不是我家收留他们,恐怕早已经全部饿死。
崇祯问道:“是否有当地百姓被卖身为奴的呢?”
老学究吞吞吐吐道:“此事…却…却…却不曾发生过!”
崇祯有些没脾气了,怒道:“混账!你这不识好歹的老头,怎么说话前后矛盾,莫非是故意隐瞒不成?”
老学究一时没反应过来,脸都变黑了,道:“这位少爷,为何突然如此啊?我所言句句属实,实在冤枉啊!”
崇祯道:“你这老头,好不识趣,本少爷自打来徽州就已听说此地蓄奴之风气由来已久,你既是久居于此,为何会不曾听说?莫非是欺负少爷我年少不成?”
老学究突然哑口,在四大高手的伺候之下,交待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
原来徽州这个地方,因为商业较为发呆,所以相对税赋也比其它地方要高很多。故此便出现了许多当地农民以“卖身为奴”的方式逃避税赋,因为奴仆是不需要纳税的。于是越来越多的农民纷纷效仿,以至于使得当地的农业生产大深影响。
农民不生产,这是对农业有着极其大伤害的。而当地的权贵们利用了普通百姓想要逃避税赋的心理,设计蒙骗他们签订“卖身协议”。不仅兼并了他们本该所拥有的土地,又把他们打压为奴。久而久之,于是便形成了蓄奴的风气。
起初只是一些权贵,和有功名有身份的人开始圈养“蓄奴”,后来商人也开始加入道“蓄奴”的行业中来。这些“蓄奴”完全失去人生自由,他们可以被任意的买卖,甚至可以被任意践踏。
他们被标注上价格,任意买卖。主人拥有“蓄奴”的处置权,当然这个所谓的处置权并没有得到朝廷和官府的认可。但在徽州却是一条不成文的规定。
在商业经济发达的徽州,谁也不知道在其背后有着这样触目惊心的故事。哪怕是至高无上的皇权,对于奴仆的使用,也只是在合理的范围之内,并没有对奴仆任意的践踏和买卖。他们有工资亦有俸禄,然后在徽州,他们什么都不能得到。
“这…太不可思议了!”
崇祯不敢相信,在自己治理的疆域内会发生如此骇人听闻的事情。大明的每一位子民,只要是诚服于大明的,都应该得到善待。百姓们也并未触犯任何的大明律令,而可恶的“资本家”却为了利益最大化,不断的压榨他们所有的剩余价值。
但看到眼前的这个耄耋老人,崇祯走不忍心责罚他,因为他看起来也活不了多久了。但是从老学究的眼神中依旧能够看出来对往日家族兴旺之时的眷恋,对于可以任意使用奴仆的那段岁月的无比怀念。
而后,很快老学究眼里有的只有失落,一种得到又被剥夺后的失落。
崇祯心中那把拿起的刀又放了下来,他明白哪怕把这个老学究千刀万剐也不会有任何的意义。或许这种凌驾于他人之上的高贵,不可能那么轻易就被瓦解,但是明对如此严峻的情形,又不得不做出决断。
崇祯离开老学究家时,天已经黑了。夜幕之下的徽州城,下起了绵绵细雨。在那雨中不时有孩童跑过,他们就像一阵风般…当然也有拖着柴火低着头的百姓,他们几乎不会抬头看一下周围,似乎周围的一切都于他们没有丝毫的关系。他们的步伐没有那些孩童那么快,他们走的很慢,最终“沙沙”声随着夜幕逐渐消失在黑暗之中。
斑驳的墙,只有少数还保持着洁白,多数都已经颓废,就像上了年纪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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